那天吃晚饭时,她没有见到蒋铖,晚饭后她独自一人木木地呆坐在宿舍门口的木头沙发里,哭得已红肿的秀目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沙沙作响的小槐树,她目光凝滞,神色冷峻,此时,她像一匹盯紧猎物,意志坚定,一意孤行,即将腾跃而起的狼,她只等着蒋铖回来,她要从蒋铖嘴里打听到乔书记家的住址,她准备这次回家返回单位路过县城时顺道去乔书记家。
她算了一下,包括蒋铖的工资,她现在手头有一千多元的现金,这是她所有的积蓄,她感觉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富有过,这些钱本来是积攒着给弟,妹准备的生活费,学费,可是现在用不着了,或者说它们有更重要的用途了,她要把它们全部押上,她要买一份贵重的大礼,一定要超越其他送礼的人,她孤注一掷,志在必得,要知道这一千多元相当于她半年的工资啊!
她亢奋,躁动,焦虑,悲伤,郁闷,内心五味杂阵,激动不已。
她静静的等了很久,大概在晚上十一点多钟她终于听到走廊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开门时钥匙叮铃叮铃的碰撞声,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她打开门,蒋铖正在开门,咯吱窝里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瞥了她一眼,忽然惊诧地问,你怎么啦,怎么眼睛肿的像个桃似的?她宿舍门口透出的灯光,映照着她梨花带雨,俩腮潮红的面颊,她疲惫地说道,回屋再说吧。
蒋铖迅速打开门,摁开门口的开关,他宿舍里五十瓦的大白炽灯泡忽的一下刺眼的亮,她眨着殇涩,困顿的眼皮,木然站定,他一进门便将公文包扔在床上,两手托起她的面颊仔细地看着她的脸,急迫地问道,到底怎么啦?为什么哭成这个样子?
她鼻子一抽,猛地扑在他的怀中,爬在他的肩头,抽抽噎噎的哭,哽咽着告诉他发生的一切,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听她断断续续地讲完,他一边搂紧她,一边温柔地抚着她的背。
她终于说完了,心里顿觉轻松而畅快,现在有人分担了她一半的烦恼,她不再是孤军奋战,她爬在他宽阔结实的肩头,觉得安全,有力而无比的轻松。
他们互相搂着,良久,他幽幽地说道,你总是想到事情最坏的一面,你总是把事情往最坏处想?你怎么就认定弟弟缀学了结局就一定悲惨?现在的大学生多如牛毛,大学招生率一年比一年高,许多中专学校挂上大学的牌子,摇身一变变成为大学专科学校,有的干粹和就近的大学合并,成为高等学府,统统设置了所谓的热门专业,学费高昂,毕业后不一定能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我们这一茬人还算幸运,好歹有一份工作,他们可就没有我们这么幸运喽,以后华业的学生再进这个门槛可没这么容易,对于有权有势的人,什么时候都不愁找工作,他们甚至不需要工作,像我们这样的贪民百姓,耗费大量财力,精力到头来还是落得到处打工,满世界找工作,我倒觉得与其迟早打工还不如早点走上社会,及早历练,或许因祸得福呢?嗯?你说呢?
她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心想,他总是有一套大道理说服她,他说的话似乎也有一些道理,至少她心理感觉宽慰了许多,他温和地微笑着,抬手怜惜地擦她腮边的泪,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这样,在她认为应该伤心痛苦的事情,在他看来根本不足挂怀,不以为道,或许天塌下来他也会微笑着面对。
她嘴角抽了抽,对他的这番安慰毫不领情地苦笑道,我弟弟缀学也许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遭,但绝对没有你说那么好,没有知识,没有钱,更没有能够呼风唤雨的依靠,他拿什么去社会上历练,除了拼那几分蛮力,他还有什么资本可拼?那些所谓白手起家的人,那些辍学创业所谓成功的人,哪个不是依傍着有权有势的人,那个不是笼罩在隐形的权利网下,那些无权,无势,无钱的平民百姓除了穿梭在水泥钢筋间,就是浸染在毫无保护措施的严重污染里,不是炙烤在烈日下,就是凄缩在冷酷的街角里,这样的人创业成功的恐怕凤毛麟角吧,那几亩发白的盐碱地就是他的战场,就是他的归宿。
他惊詫的看着他,对她突然间爆发的歇斯底里似乎觉得很不可理喻,他叹息一声,放开她,转身对着墙壁说道,你哭也没用!你再怨天忧人也没用!中国有几亿农民,我哥也是农民,他们照样活得很快乐!
是吗?农民们活的都快乐吗?那些背井离乡出来玩命一样打工仍然缴不足孩子学费的农民快乐吗?那些成日像牛马一样辛苦耕耘在黄土地里艰难讨生活的农民快乐吗,她冷笑一声,没有搭话,过去坐在他的床头,突然想起今天她是为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他的,她思索着该怎样拐弯抹角地对他提起这件事。
他发现她不再歇斯底里了,忽然静默下来,走过来挨着她坐下,将她揽入怀中,喃喃说道,顺其自然吧,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该承担的责任,我知道你很爱你的弟弟,很爱你的父母,可是目前我们无能为力.......我一定要努力奋斗,相信我,我会为你撑起一片天。
他的脸颊轻触着她的脸,他的胡茬扎的她脸颊微痒,他款语温存,情意绵绵,她感动的想哭,她闭上眼睛,脸庞微仰,等待着他的激吻。
他热烈地吻着她,他嘴里有酒精味,有淡淡的薄荷味,他的身体颤抖着压在她身上,他颤抖的手触到她的肌肤,他手指触到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像电流经过,她浑身沉浸在像飞翔在高空一般的眩晕刺激的快感中。
他的手慢慢的下移,他在为她宽衣解带,她忽然有一种即将犯罪的感觉,内心充满强烈的罪恶感,是的,她从小在母亲严厉的管教下,受到的是完全正统的教育,任何一点越轨的行为都被她视为罪恶,她使劲抓住他的手,极力的抗拒,他停手了,他抬头逼视着她,他脸上的激情在慢慢的消退,代之以懊恼,沮丧,失望,他低沉而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们的床挨着床,隔着一堵墙挨着,我恨这堵墙,你知道吗,在那些孤独寂寞的夜晚里我多想拆掉这堵墙,拆掉这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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