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拾走的时候,抚春害怕中途又出什么事,专门央求红仟派人护送她回家,红仟竟也没提什么条件,一反常态的爽快答应,这倒令抚春不安起来,倒不是觉得红仟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关键这厮可不是做好事不求回报的君子啊。
夕拾走了的好一阵子,抚春都郁郁寡欢,觉得日子有些索然无味,但这状态没维持多久,就发生了另外一桩事,而这桩事却有关于红仟的真实身份,也正因着这层身份,红仟永远撤离了抚春的生命,这场短暂的相逢就此落幕。
那一天虽是立春,但雪依旧沸沸扬扬的洒向大地,看上去十分热闹,好在没有风,倒也没有多冷。抚春象往常一样做好早饭,正准备喊自家大哥帮忙端的时候,却见红仟那厮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里,无论何时,那一袭红袍永远醒目,抚春撇嘴:这男人不招摇不得瑟会死是不是?
仿佛感知到这边的不屑目光,红仟脸一偏朝这边看过来,见抚春正皱着眉撇嘴看他,不禁一边的嘴角上扬,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欠扁模样,然后径直朝书恒所在的书房走去,仿佛这里他早就已经熟稔,来过千回万回,但抚春确定他从前从未来过自己家,至少自己在家的时候从未见他来过,对于这种怪异行径她只好再次归结于此人的无耻狂妄。
不再指望书恒进厨房帮她,只好默默的盛好饭,装在四方的木盘中进了书房,书恒红仟二人本来正在攀谈着什么,见抚春进来突然就没了声响,将饭菜放在桌子上,抚春饶有兴味的用目光来来回回扫了两人几眼,心想:一定有阴谋。
这时书恒开了口:“阿抚,怎么只有两个人份的?再添一副碗筷。”
正因为不打算留客想让某人难堪,抚春才故意准备了两个人的,此时听书恒这样说,又见红仟那厮的神情在听了大哥的话后更为得意,不禁嘴角下垂看向书恒,意思是:我不同意,我不去。
书恒无奈,起身:“我去。”
抚春没阻拦也没客气,眼见大哥出了书房,这才眼睛斜斜的瞟向红仟,没好气道:“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你怎知我不请自来?”红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看抚春,姿态优雅的抿了一口:“恰恰相反,我是应邀而来。”
“应邀?应什么邀?你和我哥,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
抚春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切”了一声。
红仟抬眼看了一眼,也不介意,依然顾我。
这时书恒进了来,边走边说:“是我请红公子来的。”
红仟的脸在听到“红公子”这个称呼的时候忽然变得极为难看:“你调查过我的身份?”
书恒坐下来,夹了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吃完之后才道:“阁下是什么身份在下并不关心。”
忽然有很多人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他们腰间都有佩剑,着装统一,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
抚春见状不寒而栗,想起上次的事情来,不禁慌忙起身,赶忙躲在书恒的身后。
红仟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冷冷开口:“是谁让你们擅自来水云乡的?”
那群人纷纷单膝跪地,领头的人以回禀的方式恭敬的道:“主上说,多年不见公子回去看他,甚为想念,特令我等前来,请公子回去。”
红仟脸上青筋暴起,目光如同刀子一般阴冷锐利:“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抚春从未见过这样的红仟,隐忍冷凛。
那群人依旧跪着,没人敢抬头看红仟,领头人的声调平静而强硬,继续道:“公子就算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也该顾及水云乡这么多人的生死,尤其是......眼前兄妹的性命。主上的脾气和手段,想来公子比属下更清楚。”
“碧水、宫剑何在?”红仟四周环顾不见他们踪影:见到这等阵仗二人早该出现,除非......已遭遇不测。”
“主上已命属下为公子除了两名恶仆”,此人似乎毫无畏惧,但从他自始至终都不曾起身抬头的态度又能看出他的谦卑:“身为下属,不但不能为公子解忧,反而怂恿公子做出逾矩、不合乎身份之事,实在该死。”
抚春也从未见过这样绝望无助的红仟,在她的印象里,此人永远放浪不羁,玩世不恭,没有什么人能够左右和控制他。只听红仟道:“罢了”分不清悲喜。
一夕之间,红仟与他的两个属下、以及一直关于他的诸多情史彻底消失在水云乡,就连他的住所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水云乡彻底沉寂了,再也没有执迷不悟的女子,再也没有招摇过市的红衣。人们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怅然。
红仟从小无父无母,是被人遗忘的弃儿,幼年时期被一医女收留,后与此女长住黎山学习医术,熟料医女二十五岁时忽然因病逝世,红仟悲痛万分之下决定离开黎山,路径苍都平城之时救了一名得了眼疾的女子,后因相貌出众,被人用药物控制送进了红馆--苍都最大最糜烂的风月场,沦为清倌,又因貌美性冷,被誉为红馆头牌,也就是后来人们常说的红公子,助那些皇亲贵胄搜集情报。红仟生性不羁,又自负淡泊,怎能受此奇耻大辱?几度试图逃离都被抓回,然后施以极刑、虐待凌辱,直至浮尘的到来。
风起头目浮尘好男色,是江湖中众所周知的事,至于红仟如何与浮尘相识并成为风起中人又是后话。总之,他一生凄苦,命运坎坷,直到死,方得解脱。对于抚春的喜爱,也不过是出于对故人的思慕眷恋,或许是命运的捉弄,无论性情面貌,抚春都恰巧与那位医女相似。
春天的阳光暖融融的照着大地,这一日,那张媒婆又来说亲,抚春干脆以自家大哥不在为由,将那热情过头的老太婆推出门去。反正她不嫁,他也不娶,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何必多出两个外人来,徒增烦恼?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如若水云乡的父老乡亲因为他们兄妹的事情太过干涉或流言四起恶语相向,大不了背井离乡,反正......书恒是这么对抚春说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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