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童年是一首难忘的歌,时尔欢乐,时尔忧伤,时尔高亢,时尔低沉。童年又是一桌丰盛的菜肴,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学洗衣、涮碗、做饭
五岁多的时候,我一天到晚抱着小妺妺坐在小板凳上,很累,也很烦,总想找机会出去玩。一天中午,妺妺睡着了,奶奶到河里洗衣服,我悄悄跟着奶奶到河里去玩。她一坐下,就把一大篮子脏衣服泡到水里。我就在她跟前淌来淌去,清凉的河水刚没着我的小腿肚,河底那软软的细沙不时地从我的脚指头缝儿里钻来钻去,痒痒的,很舒服。我使劲儿地用脚趾头挖沙,任它们从我的脚趾缝儿里钻。过一会儿,玩腻了,我又不停地抬起脚用力拍打着水面,水花四溅,小水珠飞到我的头发上,脸上,偶尔还会钻进我的眼里,跑到我的嘴里,我伸手去逮,它们马上飞跑了,只有进嘴的几滴我咽肚里了,甜甜的,凉凉的,可比开水好喝得多……我在河里快活地来回走动,一会儿就把奶奶跟前的河水搅浑了,奶奶吆喝着让我上岸,我顽皮地跑来跑去,玩得更欢了。奶奶站起来扬起巴掌假装要打我,我就从她的胳膊下面溜跑了,边跑边嘻皮笑脸地说:“来呀,来追我呀!看咱俩谁跑得快!”(奶奶是小脚,根本就追不上我。)我光脚上了岸,感到大地滚烫滚烫的,走了几步,又跳到河里捣乱。奶奶没法说:“来,坐下来跟奶奶学洗衣服吧!”。
“好哇。”我乖乖地坐在奶奶身边的石头上。
奶奶给我找了个小红兜兜,让我学着洗。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先把它沾湿,再摊到石板上然后用手搓。刚开始总觉得这衣服真大,咋也挫不动,慢慢地,我能用小手把它们揉到一起了,只是搓起来远没有奶奶动作娴熟。搓两下,我就学着她的样子在水里涮涮,怎么她涮下来的是黑水还带着泡,我涮下来的是清水也没啥泡。我问奶奶是为啥?她说,我手没劲,慢慢洗就好了。不管那么多,只要那红兜兜像条大鱼一样在水中漂着就行。我不停地把它逮住,搓搓,再放到水里,再逮……真好玩。不知道是奶奶知道能用这个法子降住我,还是我真的学洗衣服快。她边洗边夸我说:“你瞧,我这个孙女多聪明,学啥像啥,洗衣服的样子简直就像个小大人。”她这一夸,不得了了,我洗得更起劲,看她搓我也搓,她拧我也拧,她用棒槌槌我也槌,她把衣服抖抖,我也抖抖……奶奶干啥,我干啥。一中午,我老老实实地坐在河里洗衣服,她洗那些大衣服,不停地告诉我哪些地方脏,该多放洗衣粉……就这样,我跟着奶奶学会了洗衣服。刚开始洗小衣服,慢慢地开始学洗大衣服,八九岁时,我每个星期天洗一家八个人的衣服。瘦小的我刚开始去河里时拿的是干衣服,洗完了之后,又挎着一篮子湿衣服一歪一扭的翻山挎回来,回到家里,胳膊上勒出了一道道红印,有时皮烂了,钻心地痛。记忆最深的是寒冬腊月里,我几乎天天在河里洗衣服,因为要过年了,母亲忙里忙外打扫卫生、买菜、种地、喂猪等,她忙那些出大力的活,我干这些小活儿,我一洗一天,回到家里手脚冻得发麻,直到今天我的脚和手一到冬天犹如冰棍一样凉,右手大姆指遇凉水就疼,医生说是关节炎,我不知道这是否与我小时候长期在水里泡在水里冻有关。我当然不怨父母亲不心疼我,因为七十年代的农村很穷,父母活得很累,他们每天都在为生计奔波,一天到晚都没闲过,在他们眼中出力挣工分不让一家人挨饿是最大的事,像洗衣服作饭、洗碗这些小活都是照顾我这个没气力的人干的。
我学洗衣服当初根本不是为了替父母分忧,只为好玩儿水,不知怎地,小时候见水很亲切。由于爱玩水,我又学会了洗碗,我记得是这样的:
好象是六岁多吧,一天,我很饿,想回家找吃的,到家后发现门锁着。(那时农村是铁链子锁,推推门,两扇门之间会有个周长六七十厘米的大缝。)我饿得慌,不停地把门推来推去,希望门能开,进去弄点吃的。可是铁将军把门很严,突然,我灵机一动,何不学我哥,从门缝钻进去?于是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站到门缝里,慢慢地跪下,让脚、腿、屁股、上身钻进去,最后把最难进的大头也试来试去钻进去。终于,我成功了,钻到家里了,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翻腾着找吃里,生红薯、生萝卜,有吃的就行。肚子塞饱之后,看见中午的饭碗还泡在大锅里,可能母亲太累了,没顾上涮,我玩水的兴趣又来了:站到灶台后面去涮碗,可我个子太小了,根本够不着。于是搬个小凳子站在上面学着母亲平时的样子东涮一下西涮一下……其实我记得根本没洗净碗,只是觉得水好玩。洗完了碗又洗锅,拿着小铲子铲锅巴,哎,怎么又干又顽固,根本铲不下来,就用水泡它们。我涮了一个多小时,涮累了,把碗一个个从锅里捞出来摞成高高的一摞,边摞边玩儿,摞得越高越高兴,幸运的是那十几个碗很听我的话,一个也没掉下来摔烂。摞好碗,又找来瓢,一瓢一瓢地舀水,晃晃悠悠地往桶里倒,灶台上、地上、衣服上全是些饭水……。
晚上,母亲回到家不但没骂我,反而夸我知道体贴她,从此我又慢慢学会了洗碗。
由于早早地学会了洗衣洗碗令母亲很高兴,她到处向人们炫耀女儿的“聪明”。我走到那里人们老是拿我教育那些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你看XXX跟你一样大,人家早就会洗衣洗碗了,而你就知道玩。听到这话,我越发变得乖巧懂事,天天在家看见小衣服就洗,看见碗就刷,不久,我又学会了做饭。事情是这样的:
由于父亲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母亲成了家里的劳力,哥哥上中学住校,照顾弟弟妹妹的“重担”就落在我身上。我快七岁了,不让我上学,天天在家“照顾”他俩。除此之外,母亲每次上地之前吩咐我干点力所能及的小活,像扫地呀刷碗呀洗菜呀喂鸡等,虽然有时也极不情愿,但我也都干了。整天我们姊妹三个都在一起,我摘来青苹果,偷来豌豆角,扒来白萝卜,刨来花生……都给他们吃,他们都很听话,我也从来没打过他们。尽管如此,但饥饿常常困扰着我们,三个人经常饿得耷拉着脑袋。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天晌午,父亲母亲都在地里抢收,别人家的房子都冒烟了,而我们家依然冷锅冷灶,弟弟妹妹一声接一声地叫着:“姐,我饿了,我饿了。”叫着叫着三岁多的小妹妹哭了,哭着哭着睡着了。不一会儿,五岁多的弟弟也开始流眼泪了,我也饿得头晕眼花,可家里找不出一点能吃的东西。实在没法,就把妹妹放到床上,自己开始学着母亲的样子做饭。我不敢多做,害怕母亲回来打我,先往锅里舀了一瓢水烧开,再往锅里搅了些玉米糁最后又煮了一阵。煮饭时,弟弟就趴在锅台上眼巴巴望着大铁锅不停地问:“姐,熟了没有?熟了没有?”其实,我也不知道生熟,感觉差不多了,就说熟了。
饭煮好了,我给弟弟盛了一小碗让他自己吃,又把妹妹叫醒给她喂喂,最后自己也吃了一小碗。吃完饭,害怕母亲知道我们偷吃,把他两哄睡后,我跑到河里洗衣服去了。下午一点多父亲母亲回来了,母亲听弟弟说我在河里,她就饿着肚子来找我,我看见她头发凌乱,脸流着汗水,衣服上有好多泥土。她问:“你为啥丢下弟弟妹妹不管?”
我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头说:“因为偷吃害怕挨打。”母亲根本没打我,还夸我懂事:这么一点知道做饭,还知道给弟弟妹妹喂喂,说着说着眼泪都流出来了……
入学
七岁半,我入学了。开学的第一天,老师抓了一大把玉米粒让我们数,胆小的我特紧张,一数到拐点时往往不知道该是几十了,中间停下来好几次,后来老师让我重试一次,我终于数到了一百,通过了考试,正式成为一年级的学生。
第二天,父亲给我买了一支3分钱的铅笔、一个7分钱的小作业本和一把几分钱的小刀,并教我削铅笔。老师开始教写aoeiuv了,我不会写,她手把手地教我,我使劲一按,铅笔芯断了,我拿出小刀削削,下次再写时稍微轻了点,写着写着忘了,用劲一大,又断了,断了再削……一上午,一支铅笔剩了一半儿。由于手上全是铅笔末,把作业本弄得黑乎乎的,尽是满天乌云,老师检查作业时,说我邋遢,并且说我的字太大了,像小拳头,a张着口像要饭的,e上下颠倒,像个吊死鬼,让我撕掉重新写。我很委屈,想哭又不敢,只好把手擦擦又重新写。就这样撕掉了写,写完了撕,到了晚上,作业本和铅笔魂也没了。第二天一早,我又问父亲要本子和笔,被我父亲狠狠地骂了一顿,并黑着脸严厉告诫我:以后,一支铅笔至少要用一星期,作业本不能随便撕。
我牢记父亲的教诲,再不敢任意按断铅笔,也不敢随便撕本子,除非老师撕我的作业本。有时作业本用得太快了,我不敢要,就在地上捡烟盒,把它们展开、铺平在上面写字……后来其他同学发现了这个方法,也都捡烟盒。
一年级的第一学期,我迷迷糊糊的,虽然每天按时到校,但学习不咋地。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前,老师说有十几个同学会考双百,其中一个有我,我很高兴。谁知成绩一下来,没一个双百的。我记得语文考了52分,数学考了75分。当我高高兴兴地拿着试卷给父母看时,母亲说语文还不及格,父亲则让我站在大门口。刚开始我像个小地主,老老实实地站着,后来时间长了,站在那儿看房檐上融化了的冰雪一滴滴往下落,很有意思……这样,罚站成了看风景。中午,我毫无愧色,照样吃了一大碗饭。
第二学期,我渐渐地入了门。后来,我发现自己记性很好,一首古诗,念上三遍基本会背,老师一让背课文,我往往第一个会背,但我数学计算能力差,老是算错,老师老骂我耍小聪
明。总体来说,我学习成绩很好,学习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第一次挨打
由于常年不但要照顾弟弟妹妹还要洗衣、刷碗、扫地、喂鸡、烧锅、做饭、扫地……整天呆在家里永远都是干活儿干活儿再干活儿,我特别烦,很羡慕那些整天在外面跑着玩的孩子,可我必须得干活,否则就要挨骂,我也特别渴望自由,哪怕能跑出去玩一天也可以。机会终于来了,8岁那一年,正月十五,全村男女老少都喜洋洋地到街上看“踩高桥”,我跟着哥哥一块儿上街,到了街上,人山人海,我们被人挤着、推着往前走,走着走着,我俩走散了。就在我东张西望找熟人时遇到了婶子,婶子一把把我拉住往前走。中午,我们去她娘家了,外婆很热情,给我们做了很多好吃的菜。吃完饭,我正玩得高兴,爷爷饿着肚子去找我,一进门就说:“丫头,你在这儿,可把你找到了!全村人都在找你,你爹骑着车子在街上像疯子一样到处找你,逢人就问,都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大家都以为你被人剜心了哩……”
听到这儿,我哭了,知道自己闯祸了。小婶子赶快带我往家赶,一进村,人们争着告诉我一家人找我有多急,我越听越害怕,蹲在地上哭着不敢回家,小婶子劝我别怕,把我哄回了家。一进家门,见父亲的几个朋友正在安慰他们。大家见了我又惊又喜,怒不可遏的父亲则让我当众跪下,拿绳子朝我屁股上狠狠抽了几下,这是我第一次挨打,疼得我杀猪般的嚎叫,小婶子和周围的人上去劝也不行,母亲在一边直掉泪……这时,奶奶来了,让我站起来,给我擦擦泪,拍拍我身上的灰说:“回来了就好,干嘛把孩子打成这样。”说完把我领走了。奶奶真是我的救星,要不,我不知被打成啥样。事后奶奶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以后不要乱跑了,女孩子尤其要注意。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此以后再不敢乱跑。
那时我非常感激奶奶,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奶奶。
烧头发
农村人特忙,丢了扫把又摸扫帚,一天到晚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父亲母亲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天不亮到地里干活,天很黑了才回家。我每天晚上放学回家趁着天亮先割草、喂猪、喂养、喂牛再洗红薯弄柴为晚饭做准备。母亲收工回来后是厨子,我是烧锅的。每天晚上9点钟能吃完饭已经很不错了,吃完饭我才点着煤油灯写作业。有好多次,一家人都睡了,我还在那儿写,写着写着我趴到桌子上睡着了,父亲或母亲把我喊醒,我揉揉眼又写。好多时候,他们也让我别写了上床睡觉,可我害怕第二天老师惩罚,坚持每天晚上写完作业才睡觉。
每天晚上,我都是全家最后一个上床睡觉的,第二天一大早,母亲上地干活之前总把我叫醒,让我起来烧锅做饭,我好瞌睡,极不情愿起床。母亲一边又一边地喊我,终于把我叫醒了,揉揉朦胧的睡眼,我烧锅去了:添上一锅柴,火烧得烘烘的,我又爬到锅灶门上迷迷糊糊睡一会儿,等到火小了再添柴,再烧,再睡……有一次,我又添了一灶柴,爬到灶门口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感到脑门有点疼,睁开眼一看,只见脑门上的头发滋啦滋啦地响,一会儿变短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就像烧粉条的似的怪味,伸手一摸,手上很多烧黄的渣,我觉得很好玩儿,从灶里找来一根正在燃烧的树枝又把其它一些头发烧烧,我特喜欢听那滋啦滋啦的声音,也很喜欢看一根根长长的头发像玩魔术一样发迅速变短。至于是否影响美观,我从没考虑过,因为那时我不知道啥叫美。吃过早饭,我顶着一头烧焦的头发带着一种颇具创意的、与众不同的心情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老师看见了说难看死了,以后烧锅注意点……
放牛
9岁多的时候,我干上了一件好差事——放牛。
天刚蒙蒙亮,不知道是谁长长地高喊一声:“该放牛啦!”
“知道啦,知道啦。”十几家应和着。不一会儿,便蹦出十几个十几岁左右的娃娃,赶着牛到村口凑成一大群。小伙伴们跟在牛群的后面,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往山上跑。偶尔会遇到牛偷吃路边的庄稼,眼疾手快的冲上前去牵住牛鼻子拉到路上,大家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
一会儿,太阳出来了,牛被赶到了草肥水美的地方,甩着尾巴,头也不抬地享受着青草大餐。大家各找各的石板,懒洋洋地往上面一躺,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仰望着蓝天白云,聆听着鸟鸣虫叫,任柔和的山风随意地吹着,刚才上山时的疲劳全忘了!躺一阵儿,歇好了,便开始玩开了:掏鸟蛋的掏鸟蛋,扒蝎子的扒蝎子,逮蚂蚱的逮蚂蚱……
不一会儿,有人兴奋地喊:“找到野鸡蛋了。”其他人都围上来看,恨不得那一窝白亮亮的野鸡蛋是自己的。要知道在那个年代,难得吃上个鸡蛋,找到野鸡蛋的伙伴兴奋地合不拢嘴,脱下外衣,包好野鸡蛋,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会儿,又有人说山那边有几棵桃树挂果了,几个嘴馋的赶紧过去看看,几分钟后带回些核桃,大家便抢着砸哪些没长熟的核桃吃。还有的带回些不知名的红红的软软的指头顶大的野果,一会儿都抢完了。再过一会儿那些扒蝎子的,逮蛐蛐儿捉蚂蚱的都回来了,大家围着这些虫子评论谁的个大,谁的多……我常被他们拉去扑克,一玩儿起来完全沉醉于其中,什么事都忘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爬得老高了,牛也吃饱了,小伙伴们开始把牛赶到一块儿,汇成一群,往家里赶。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省劲儿,只要轻轻一扬鞭子,牛便嗥嗥叫着往前狂奔,伙伴们中有人学着牛叫,有人学羊叫,有人学驴叫……跟在牛群后面撒腿跑。一时间吆喝声、牛叫声,各种各样的口技声,嘻嘻哈哈的笑声汇成一片……让我自豪的是自己会5中鸟的叫声,还会学狗叫、羊叫、牛叫、猫叫简直以假乱真,别人尽多会一种两种动物叫……
长大后,小伙伴们各奔东西,当年的放牛郎再难得再聚到一起,儿时的欢乐也再难找回。人到中年,经历了太多的坎坎坷坷,看过了太多的尔虞我诈,深感世态炎凉,真情难得。我时常会怀念那自由自在而又无比快乐的放牛生活,更怀念儿时的纯真,儿时的真情……
第一次打人
我的爷爷从没上过学,记性却很好,说话很有条理,干啥事很负责,也很觉悟,土改时曾经当过农会主席。但奶奶当时害怕国民党会从台湾打会来,不让爷爷当农会主席,爷爷就当了一辈子生产队队长,一直干到70多岁。小时候常听他说这是集体的,不许动,那时集体的,不能拿,为此不少得罪人。最得罪人的是不让人们偷摘集体的苹果。
我们村前有一片苹果林,结出的苹果又脆又甜很好吃,远近闻名。村里每年把苹果摘下来,拉到街上卖了给大家分钱,这是村里唯一的经济收入。为了防止苹果被偷,在苹果刚刚长大的时候,村里家家户户一轮一天看守苹果园。爷爷没事时经常到果园里去转,看见偷偷摸摸摘苹果了,他大声吼叫,看见地上青苹果叶子多了,他说一定是有人偷摘了,数落人家不负责……偷苹果的人们往往在深更半夜下手,只要谁在晚上长长地喊一声:偷——苹果了。他就立即披衣下床组织全村劳力去撵贼、追贼、逮贼……要是逮住那些小孩们偷苹果了,他让小孩们站到苹果树下,让大人来领。有的家长来了,表面上很客气,当众骂骂孩子,把人领走了。一转身,就骂“麻子拾娃儿”(我爷的外号)真不是人!有的家长干脆当面就跟我爷吵架:“吃得的东西,你不让吃,孩子们吃个烂苹果又咋地,又不是你家的!”
“不是我家的,是集体的,就是不能吃。”
“吃了就吃了,走。”说完就把孩子强行拉走了……这种情景剧年年上演。奶奶、父亲和叔叔都说他得罪人,不让他当队长,可他就是不听。
由于爷爷没少得罪人,很小的时候。我们一出家门,总听到邻村大人们背后老喊他“麻子拾娃儿”,并且故意大声叫着让我们几个孙子孙女听。邻村的小孩子们则编着顺口溜(麻子麻,顺竹爬,吃竹叶,变个憋,变个憋,屙血。)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大声骂我爷,我们姊妹几个一听到这些骂声都很气,也都低着头不说话。邻村的小孩还常欺负我的堂弟,他虽然个子比我高半头,但学习不好,老让别人打哭。每次上学放学都是我们姊妹几个一起走。
一天下午放学了,我和堂弟一块儿回家。我们光着脚丫,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堂弟班里的一个个子比他还高的男生从后面追了上来,又在哪儿大声骂:“麻子麻,顺竹爬,吃竹叶,变个憋,变个憋,屙血。”骂第一遍时,我很气,真想给他一嘴巴,可我不是他的对手。我看看堂弟,他老实地耷拉着脑袋。见我们没反应,他很得意,提高了省调骂:“麻子麻……”我趁他不防,猛地一用力把他推到路边一张多深的地沟里,然后,拉着堂弟飞也似的跑回了家。
从此,那家伙再也不敢欺负堂弟。长大后,他们竞成了朋友。后来,我养成了一种性格,面对别人咄咄逼人的欺负,我一定会奋起反抗。
第一次吃“食堂”
十二岁,我上五年级了,要离开家到镇上去住校。9月1日报到,父亲拉着一车的粮食及行李送我去上学。到了学校,远远看见一幢三层的青砖教学楼,这是我第一次见高楼感觉即新奇又陌生,操场上有一些学生、家长、老师来来回回地走着,我瞪大眼睛找熟人,没有一个认识的老师同学,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行李安顿下来后,父亲走了,我一个人怯生生地到了教室里。
十二点,放学了,该吃午饭了。同学们拿着碗筷急急匆匆去吃饭。我跟着人群也去买饭,还没到伙房的窗口,老远就看见几百个学生乱哄哄地挤在两个窗口跟前,吆喝声,踩踏声,交织在一起。后面的学生拼命往前挤,前面的学生用两个胳膊使劲往后推,偶尔从前面挤出一个打好饭的,钻出人群先站到一边吸一口气,然后端上大碗到前面的场地上蹲着吃起来。
我又瘦又小,一看阵势就知道自己不是别人的对手,只好站到最后边等着。刚一站好,就听见脚底下“啪啪”地响,低头一看,原来踩死了几只拖着长长尾巴的一寸多长的大肥蛆,再看看地上,又白又胖的大肥蛆纵着身子悠闲地慢慢地乱爬。这是露天的食堂,哪来的大肥蛆?我环视四周,原来伙房紧挨着厕所,要下雨了,天气闷热,成群结队的肥蛆从厕所里钻出来,顺着墙根爬到了“饭堂里”。看到这情景,不由得恶心起来。但是饥饿难耐,其他同学也都厌恶地站在那里等着打饭。我正焦急而又无奈地站在那里等饭,希望前面的“人团”能快点变小,突然“哄”一下全散了,“人团”散了,原来有人买了一碗饭发现里面有半只带毛的死老鼠,一气之下,把饭高高地一泼,洒到人头上了。人群中立即传来了骂厨子的声音,被饭汤住的声音。我们趁势挤到前面,掏出饭票,好不容易买了四两稀面条端到一边吃去了。
我们四个小姑娘站成一个圈吃饭,碗里面条不少,青菜很少,几乎没油,就有一点咸味。一个个端着碗,“吸溜吸溜”吃得很香。刚吃了一大半,突然,一个同学哇哇乱吐,其他人忙停下来问:“怎么了?”
“吃到老鼠屎了。”那个同学边说便把饭倒了。其他人啥都不说话了,低着头把饭吃完。
匆匆吃完饭,迅速洗好碗,我到教室里去了。刚一做到凳子上,感觉屁股湿拉拉的,一摸,裤子上净是饭。我明白是刚才挤饭时不小心蹭的……
这是我人生中吃得最难忘的一顿饭,纯天然的老鼠,纯天然的老鼠屎做调料,还有那白白胖胖的大肥蛆伴舞,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感谢童年时的苦,让我长大后养成勤劳、生活简朴的性格。感谢童年时打杂的经历,让我长大后面对工作、学习、家务及教育孩子诸多问题时能从容应对。感谢童年时父母长期顾不上管我,让我养成了做事有主见的、喜欢自由甚至有点创新的性格。感谢童年时让我照顾弟弟妹妹,让我长大后养成了不吃独食照顾他人的性格,这一点我受益匪浅,无论我走到哪里,人缘关系都不错。一句话,童年的经历奠定人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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