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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体验---第三十七章

时间:2015/6/28 作者: 张永前 热度: 94604

    入冬的时候,丹江河就变得极瘦,满河滩卧着硬硬的石头。堤堰上的杨柳在有风的时候大呼小叫,在没风的时候便如针刺般直直的戳向天空。余晖给他们涂上一层薄薄的面霜没有清澈的积雪在山洼处泛出白里透红的亮光。几只暮鸦从岸边的老树下掠身而起,树枝不情愿的一摇,便有些灰色的羽毛在空里飘袅。暮鸦的翅膀融在落日里,太阳便被驮着向西山头飞去。西边的山像喝醉了酒,显现出潮红的血色。河水血红如泼,颤颤悠悠的晃水里的色彩搅动得更加均匀。

    玉桂洗着洗着,感到一阵眩晕,她捞出通红的手,上面有几道很深的裂纹,其中的一处硬痂刚脱落,露出一层白白的嫩肉,指头如冻红的萝卜,水从指缝间一点一点的滴落入河水里,亮亮的一闪吗,很快无声无息。河水越来越淡,最后没有一丝光亮时,她抬眼看看西山,日头早已藏到山后,仅在山头剩下簸箕大的一团白光。玉桂收好衣服,挑起笼担向村子里走去。

    “七奶,天黑了还扫树叶?回吧!”

    “回”

    玉桂放下担子,帮他把树叶压到背笼。

    “娃,你把苦放轻些。贵不在家,老的老,小的小,你的苦重哩!贵咋还不回来?猪狗冷了都知道寻窝哩。挨刀子的贵!”

    玉桂的心里一阵酸楚。贵这几年挣得钱先是埋她父母,又是先前的儿子结婚,给贵他老人的事还没料理停当,几个孩子却像梯子台一样冒出来。这重的担子,贵不担晨咋办呢。她有一回给贵说娃的事甭操太大的心,由他们自己去闯。她心疼贵。贵说日娃不管娃,还不如不日娃。贵、贵、挨刀子的贵!

    七婆的背影晃晃悠悠的进了村时,她才拾起了担子,拾起了酸酸的身子向村子走去。老远就看见女儿宏宏立在村口等她,炊烟里飘来她熟悉的玉米秆、树叶独有的香味,她的脚步顿时变得格外轻快。

    饭已在锅里咕嘟咕嘟的流,老汉坐在灶火吸着旱烟,满是皱纹的脸在火的映光里明灭,老婆在案上调和酸菜。

    “回来了。吃饭吧!”老汉双眉一展,在鞋帮上敲敲烟锅,又拿起一吹,一束小小的火星哧的一声,划了个弧线,落入脚边的柴禾里,老汉赶忙去踩,一股灰土随之而起。老婆骂了句“死鬼”,舀了一瓢水浇下来,扑的激起更大的一团灰,老汉在往后仰。

    “不要紧的。不要紧的。”玉桂说。

    “ 真是越帮越忙。”

    老婆抹去锅台的落灰。玉桂去晾衣服时,见宏宏已在铁丝上凉开。“晾好了。夜里一冻,虮子、虱子就冻死了。”

    “我知道”宏宏的脸红了。

     躺在炕上,玉桂横竖睡不着。她光是看女儿做完作业,等到女儿已经睡下发出滋儿滋儿的熟睡声,她思想还如脱缰的马一样,撒着欢儿,歇不下来。她索性拉灭灯靠在墙上。冷月无声,激射入窗,乖巧的卧在被上。风开始打起口哨,一阵一阵地,院子里的玉米杆唰啦唰啦地响。趴在北上的月光便跟着一摇一摇地。

     人啊,该是什么命呢?刚结婚时是什么样子,她已经很模糊。儿子已经结婚,犟的跟牛似的,见她一面连一声“妈”也不肯叫。他越是这样,她的心越是操在他身上。毕竟他不在自己身边啊。再嫁给贵呢?贵是个好男人。两个儿子大波、小波已先后考入城里的重点中学,光是供他俩就不容易,宏宏的学费也贵的吓人。要是两个儿子能考上一个还好说,要是考不上又都回来呢,房要盖,还要给娃娶妻。这以后的路还有多长啊,贵在山外背,我在屋里背,日子沉得跟碾盘一样怕啥时背到头了,我俩熬成一把骨头了,这活的是啥名堂呢?为老人活着。为娃活着。啥时我两能安安闲闲的在一起过日子呢?两个老人身体还硬朗,孩子们学习成绩都是班上顶尖的,大波小波能考上,保不准宏宏以后也能考上呢。这丫头......她看着身边的女儿,脸上露出淡淡的喜悦。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逃得无影无踪,她模糊地听到老人在上屋里咳嗽,听到公鸡冗长地叫声。她在公鸡此起彼伏的叫声里渐渐陷入梦想。

    武元和金宝到大板桥中学门口时,天已经微明。金宝让武元在车里休息一会,自己顺着缓坡走下。还是那座吊桥,如今已露出朦胧的身影,桥面上落了一层白亮亮的霜。十几年前初次来这里时的情景一下子在眼前浮现,他禁不住的眼泪扑漱漱地流下来。村子的变化并不大,偶尔的几间楼房就格外显山露水。他走过一道窜巷,在拐角的几间瓦房前停下来,又仔细的辨认了一下,上前推门,门紧紧地关着,他在西边的窗户上敲了几下,屋里问了声“谁?”接着咳嗽几声,一口痰很响的砸在地上。

    “贵叔家住在这儿吗?”

    “贵?他住在村后头大核桃树下。他人不在,你是谁呀?”

    金宝没有回答,顺着巷子向后村走去。核桃树格外的显眼,一抬头就可见其苍劲挺拔的影子。一阵鸟儿的呼噪正从哪里传来。

    院子不大,三间上房已是陈旧,檐下的石头给雨水凿出坑,几级台阶石光溜溜的没了棱角,墙上挂有一串辣椒和几束龙须草,辣椒鲜红,草色黄亮,色彩驳杂,甚是喧眼。厢房在左,看上去刚盖不久,伸出的椽子还是木头的原色。右边是一猪栏,一头猪肥肥的摊在那里哼哼,猪栏边拢起的玉米杆唰啦唰啦的响,石路粗静静地倚着草堆。院子里的一条铁丝上硬硬的悬着洗的衣服。

    金宝在院子里走着,一边想着如何开口。厢房的灯亮了,一张脸贴着玻璃往外看,又很快地凫了下去。

    “妈!妈!快起.有人在咱院子里瞅着偷东西。”

    玉桂慌忙起身的时候,听到窗外有人在说:“婶子,是我。金宝。”

    “妈,还是个熟人。”

    “避!鬼迷得尽是熟人。金宝我咋没听说过?”

    “你忘了。婶子。我同我妈一起来过。”

    “你妈?”

    “我妈是云霞。”

    “奥。对对。你咋来了。”说着就听见屋里一阵响动。紧接着门咯吱一声,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已站在面前。

    “快进屋吧,外面冷。”

    金宝走进屋,玉桂忙着提出尿桶,转身洗罢手,捡起玉米芯子生起火来。

    “我还记着你说过以后会来,今儿果然来了。是顺路吧?”

    “顺路。”金宝眼睛一阵酸涩,眼泪便有点挂不住的滚落。他忙伸手去揉。

    “你看我,烟熏了吧。”

    这时从里屋走出一位十二三岁的姑娘对金宝说:“叔,你坐。我上学去了。”

    “金宝,这是红红。你叫他叔?不是的,你该叫他哥呢。”

    “我不知道么。”红红腼腆的一笑。出门走了。

    “婶子,我叔想让你过去住几天。我今顺路就来接你了。”

    “他上次回来也说过。屋里活太多,我走不开的。”

    “我叔这些天受些凉。感冒、发烧,在医院里。也想着让你去照看几天。”

    “病了!”玉桂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不要紧的,不要紧的。”

    “你别说了,我去做饭,你吃些饭咱们再走。”

    “饭就不吃了。车还在学校门口停着。以后来了我还想在你这住几天,还怕没有吃饭的日子。”

    “玉桂,既然娃车也来了,贵还在医院,你就不麻达了。收拾收拾就去吧。”

    金宝见老人走进来,忙起身。

    “你坐你坐。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来,我给你说几句话。”

    两人一同出去,走到场边的草堆旁,老人一双昏花的眼睛死死的盯住金宝,末了,长叹一声。

    “娃,你一说,咱也是乡里乡亲的。我啥也不问你,只给你说一句话:甭管贵咋的了,你给我把人弄回来。”

   “你老甭担心。”

    “我不担心。”说完他一勾子塌在了石碌粗上。

    金宝和玉桂婶出门走时,老人还坐在那里。老伴立在旁边,花白的头发凌乱的飘动在冬日早晨的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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