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哈木宰的经营之道
说起这位哈木宰,他们的家族在回回县可是世世代代以种田为生的庄户人家,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哈木宰的祖父哈希姆原先的祖居地是在西北之地,因为有一年遭遇到了旱灾,田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这才辗转千里一路逃荒来到了回回县。刚刚来到此地之时,家里面可以说穷的是叮当响,依靠着当地回族同胞的资助,再凭着自己吃苦耐劳的精神,这才慢慢的在回回县站住了脚。初时只是靠着给人家做长工短工来维持生计,经过年复一年日积月累省吃俭用的积累,哈希姆手里慢慢的就攒下了一点闲钱。孟子曰:有恒产者,始有恒心。因此,“要想家业稳,田地是根本”的理念一直是中国老百姓矢志不移一心不二的选择。在这一年的秋末冬初之际,哈希姆毫不犹豫的倾其所有,再加上几个本家亲戚的资助,这才买下了在当时回回县人人皆不看好的那十几亩贫瘠荒芜的白板田。这种贫瘠的土地之所以不长庄稼,是因为那地里面的土壤都呈白胶泥的状态,落雨之时黏胶胶的哧溜滑,水过之后不久就变得如同铁板一般的坚硬,年年辛辛苦苦播种下去的那些农作物,到了收获的时候甚至连种子的成本都收不回来,是那种名副其实的吃力又赔钱的白板田。哈希姆的家人之所以下决心买下了这块不遭人待见的薄田,就是贪图它的价格便宜。就在这一年的冬天,哈希姆的家人起早贪黑的在这块白板地里忙碌起来。不论是寒风刺骨的清晨,还是在风雪交加的傍晚,回回县的乡亲们都能看到哈希姆带着他的儿子们在那些田地上劳作的身影。他们先是在古河道里挖沙,后来又在池塘之中挑河泥,就这样一担一担的挑到地里与原来的白胶泥混合,以此来改良土壤的结构。也就是在这一年的冬天,哈希姆因为过度劳累而吐了血,从此他就落下了难以医治的病根。俗话说:要想庄稼长得好,功夫到家自然好。到了第二年的秋天,哈希姆家这些贫瘠的田地里果然就发生了奇迹,迎来了预期之中的好收成。但见畦垄之间,玉米金黄、黄豆坠秧、红薯裂垄、瓜果飘香,周边的乡亲们竞相前来观看欣赏,人们在感叹之余也深刻的认识到劳动的伟大。同样的土地同样的人,丰硕的收获和付出的辛苦永远是成正比例变化的关系,这就是遗传基因和思维理念不同所导致的意志和体力上的差异,也是社会之中存在贫富之差的根源之一。哈希姆满怀喜悦之情收获了这样丰硕的劳动果实,可是他们并没有贪图一时的享受,而是将收入的大部分又投入到了再生产之中,他们添置了一些必要的农具和耕牛,为日后振兴家业的计划提供了可靠的基础。哈希姆一家就是以这样辛勤的劳作和年复一年的积累,才使得自己家的产业愈做愈大,在那些年里,只要是家里面存下了一点闲钱,哈希姆就会想方设法的把它们变成土地,因为只有这样做了之后他的心里面才会觉得踏实。几十年过去了,在哈希姆年老归真之后,除去应该交纳于清真寺的天课,他的那些儿子们在分家之时,每一个人都获得了数量可观的田地和耕牛,从而致使哈希姆子孙后代们的生活具有了坚实的可以依赖的基础。
哈木宰的父亲名叫哈萨尼,他继承了哈希姆的一部分遗产,同样也继承了长辈在当初创业之时言传手教艰苦奋斗勤俭持家的优良传统,他这一辈子也是辛辛苦苦的积累,刻苦耐劳崇俭戒奢就成了哈希姆家族代代相传的祖训。星移斗转,日月跳丸。待到了哈木宰这一辈人,他的家里面已经有良田百亩,应该归属于那种富甲一方吃穿不愁的富户了。可是哈木宰从来不以富人自居,一年到头都是辛辛苦苦的劳作褐衣疏食不厌。这位穿着普普通通貌不惊人的哈木宰,还是回回县有名的大善人。每逢县城里举办慈善义捐修桥补路等等公益活动举措时,哈木宰家向来都是捐钱献物的大户,而每年青黄不接之时的济贫放粥救济孤寡,他们家也从来不甘落后。平日里如果有贫困穆民偶遇灾祸,哈木宰也会尽力的给予帮助,对于自己家所雇的长工们更是嘘寒问暖体贴照顾,皆是以平等之心与之相处,主仆之间从来也没有产生过什么纠结。至于平日里到清真寺礼拜之时所交付的乜贴,或适时交付的天课,(注:乜贴是回族民众在日常宗教活动中经常履行的济困扶贫乐善好施的功课。天课则是五项主命之一,作为穆斯林应该每年一次,交付自己财产的百分之二点五,用于济困扶危义助兴教,从而使自己的财产更加洁净。)哈木宰更是从不吝啬,哈木宰宗教信仰的伊玛尼是众多穆斯林交口称赞的。可是哈木宰唯独对自己十分刻薄,你看,他平日里身上穿的衣服还略显邋遢,只有头上那顶雪白的礼拜帽始终保持着一尘不染。哈木宰不但宅心仁厚对人和善,就是对待他自家饲养的那些耕牛们也是一个样,平日里使唤耕牛做活之时,很少见他用鞭子招呼,农忙时节不论田地里的活计有多么繁忙,他都会给那些劳作的耕牛留出充足的反刍时间,从不吝啬那些因为喂牛而投入的黑豆,因此哈木宰家里的那些耕牛个个都被调理的膘肥体壮,一到做活之时个个都是奋勇当先。哈木宰每天都和雇工们一齐出工,做活的时候都是争着抢着去干那些最脏最累的活计;到了吃饭的时候和雇工们一起吃饭,那些好菜他从来舍不得伸筷子,都是尽着雇工们先吃,一直等到大家伙都吃过了他才去收拾那些剩下的残羹剩菜。哈木宰就是这样一心一意替别人着想,勤劳简朴又时刻闲不住的人,他根本就不知道贪图休闲和享受。
俗话说:庄稼百样巧,肥是无价宝。哈木宰经营农艺这么多年,深知肥料对于庄稼的收成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因此不管什么时候,你只要在路上看到哈木宰,都会见到他身背着一个大号的粪箕。哈木宰拾粪的技巧在回回县的农夫们之间堪称是公知的一绝,他那把专用的拾粪铲子也很是特别,有着超长的手柄和大大薄薄的铲头,在捡粪的过程中,只见哈木宰铲起粪便之后就是很自然的向身后一甩,只见那坨粪便在空中划着一个漂亮的弧线,然后不偏不倚的落入到身后的粪箕之中。哈木宰这种看似简单的拾粪动作,一般的人是掌握不了的,对于初学者来说可就要特别小心了,因为这种一抛一甩随心所欲的动作一旦掌握不好就会将粪便甩到了自己身上。但见走在路上的哈木宰眼观八方目扫前后,只要搜寻到人粪或牛粪,都会被他尽数的收入到自己的粪箕之中。当然,耕牛刚刚拉出的牛粪是稀溜溜的一大滩,那是拾不起来的,不过这也无关紧要,你只要把牛粪用粪铲摊开之后再分切成块,待它自然风干之后再来拾取。人们或许对此会有些疑问,这堆散落在野地里无人看管的牛粪不是会被其他后来者捡个现成而拾去了么?大家尽可放心,原来回回县自古以来就有好些个公平合理不宣而明的乡俗村规,不捡别人做好标记的牛粪就是其中之一,从来也没有人去违反这个不成文的规则。因此那些后来而至的拾粪者见到这种人为的标记以后,自然就会视而不见心知肚明,因为这样的标记就意味着这堆牛粪已经有主人了,所以你尽可待到牛粪彻底晒干之后再来拾取,不必担心有人会来分享你的劳动成果。早起拾粪是哈木宰一年四季持之以恒的生活习惯,冬天的早上,当哈木宰家雇佣的那几位长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出房门的时候,哈木宰已经背着满满当当一粪箕子的粪便回来了,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将粪便倒入沤粪池之中,这才去洗手洗脸,然后热情的和长工们打着招呼一起去吃早饭。
回回县有好些贪图安逸的农夫图省事,习惯于一年之中只在田地里施一次肥,特别是在播种麦茬黄豆和栽种麦茬红薯的时候,有时为了贪图方便,许多人家往往就会忽略了施肥。可是那些戳在地里的庄稼一向是公平公正的,从来不会认可谁是他的主人,你如果糊弄了它,它就会毫不留情的糊弄你。俗话说:庄稼没肥慢长,人不锻炼不壮。哈木宰的心里对此就像明镜一样清楚,因为田地里面施肥的多少,就决定着秋后收成的好赖。如果在此时手头上肥料不凑手的话,哈木宰就会毫不犹豫的用铜钱到外面去买肥料,这样的举措往往会让那些心存算计的人感到心痛不己,但是到了秋后收获的时候,看到麦场那些黄橙橙的大豆,堆积如山的红薯,这些人才会有所醒悟。自然世界就是这样的造化,有一分投入才会有一份收获,如果舍不得投入哪里会有丰厚的回报?
哈木宰这次推荐翁老憨去回子良家里指导农艺,做雇工们的领队,除了宗教信仰方面的原因,还有一方面原因也是哈木宰私下的良苦用心,他是想借此机会让翁老憨不要过分眷念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因为现在翁老憨自己家里这些年以来已经断断续续的积攒了二十余亩的土地了,现在他的儿子们也将要长成大人了,他没有必要出来辛辛苦苦的为别人做工了。哈木宰想藉此机会改变翁老憨那种知恩图报的心理,转变他们主仆相依的关系,如果今后翁老憨在回子良家做了一段时间后,使回子良家的农事活动走向了正常的轨道,他就可以自己决定是否辞去长工的工作了。要说起哈木宰和翁老憨的关系,他们俩可是打小就在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玩伴,翁老憨长得团头团脑,天生一副诚恳憨厚的模样,他虽然不善言语,可他对于各种农作物的耕种皆是心中有数,按照时令节气安排的头头是道,各种各样农活也是手到擒来样样精通,可以称得上是桑柘农事之中的行家里手。
翁老憨的父辈早先是经营粮食生意的商户,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家的生意每天贩进贩出好像十分忙碌,然而其中赚取的利润却是非常低微,只能勉强维持着一家人不太宽裕的生活。有一年他们家在外乡贩运粮食的时候遭遇到了成群的饥民,恰巧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大车上有一袋装高粱米的口袋破裂了,黄橙橙的粮食立刻倾泻而出,这些饥饿的人看见之后立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蜂拥而上,有些人手捧着干硬的高粱米直接就往嘴里送,一会儿的功夫,千余斤的粮食就这样被饥民哄抢一空颗粒不剩,看着这些饥不择食骨瘦如柴的穷苦人,本性善良的翁家人对此又能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中赖以生存的本金在一瞬间全部亏损折光了。至此之后翁老憨的家里立时就陷入了无以为生的绝境,清真寺利用穆斯林们捐赠的钱财资助了他们家,却也只能维持他们家一时的生计。哈木宰正是在这个时候出手帮助了翁老憨,哈木宰无偿资助了他们家两亩土地一头牛,还有一只带崽的母羊,这才使翁老憨家人今后的生活上有了可以依靠的基础。翁老憨感恩于哈木宰这种无私的援助,于是带着报恩的心理不请自到主动来到他们家做了长工,一来家里少了一个人吃饭,也多少能减轻家里面的负担;二来到年底的时候还有分红的包银,也好就此再为家里添置一些土地。翁老憨这些年在哈木宰家里做活一直是尽心尽力,好多农活根本不用哈木宰吩咐,翁老憨都是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就去把它做好了,这种默默奉献不图回报的心理就是翁老憨发自内心知恩图报心态的表露,因为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这种朴素的理念一直是回回县那些心存善念之人的人生准则。
20、尽职尽责的翁老憨
自从翁老憨来到回子良家做了农活指导和领工之后,回子良终于在千头万绪的忙碌中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从此以后回子良不管大事小事都要向翁老憨悉心请教,人们每天都能看到回子良屁颠屁颠的跟在翁老憨的屁股后面听从于他的教诲和吩咐。至此以后,翁老憨在回子良的南湖之地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大总管。翁老憨为什么要这么全心全意认真负责的帮助回子良,那是因为翁老憨诚实守信履行诺言的本性所致,他在心里面总是固执的认为,既然自己已经答应了哈木宰兄弟来帮衬回子良,那就一定要信守承诺,一心一意的把这件事情做好,因为言而有信行而必果就是哪个时代老百姓们立身处世的玉圭金臬。
翁老憨来到了回子良家南湖的大田,他跑前跑后的认真观察了一番,就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让回子良在哪里应该开深沟,在哪里应该修一条路,又让回子良趁着冬末春初之际在田间地头多多植树,让周边一些不甚清晰的地界有了可靠的参照物,而且将来这些树木长大之后,还能让劳作之余的农夫们有个遮荫纳凉的歇息之处。翁老憨还让回子良在大田之中那块最为贫瘠的砂礓地上盖上几间房子,因为这样的土地一则长不出什么好的庄稼,二则现在也确实需要在这里有个临时的住处,如果天长日久的把时间浪费在早早晚晚来回奔波的路上,那将是非常不划算的。再则,以后再遇到刮风下雨等等恶劣天气时,农夫们也能有个就近的遮风避雨躲藏歇息的去处。翁老憨的话语虽然不多,可是句句都是实实在在。回子良听罢这番颇有建树的道理之后,如同拨云见日醍醐灌顶,心情也随着豁然开朗,这么多日子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极其盲目的劳作也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
因为目前已经是春耕时节,需要做的活计太多,翁老憨就率领人们忙中偷闲,在大田地里搭建了一个简易的人字窝棚,让大家暂时屈居与此,待日后农闲时节再正儿八经的盖上几间正规的房子。翁老憨每天晚上都带着一帮子农夫住在这个简陋的窝棚里,早早晚晚的果然就节省了许多时间,活计的效率也明显提高了许多。回子良的干儿子哈萨木丁也时常来到这里玩耍,他还把他养的那条小黑狗也带了来。这条黑狗很是特别,虽然它平日里很少叫唤吵人,但是一旦它嗥叫起来,那肯定就有非常的事情即将发生了。
眉目清秀的哈萨木丁很快就和这些农夫们混熟了,大人们在大田地里做活的时候,哈萨木丁就在他们之间来来回回的奔跑着,殷勤的给他们端茶倒水,当大人们忙碌之余在地头歇息之时,哈萨木丁就会走过去缠着李秀才要他讲故事,李秀才腹中的墨水多,他的那些除暴安良劝人行善的故事常常使哈萨木丁感动的如醉如痴,就连旁边那些歇息的农夫们也都是听的津津有味,如此这样一来倒是把大家听故事的兴趣都调动起来了。有的时候为了听李秀才故事的下文,哈萨木丁索性晚上也不想走了,就和李秀才挤在了一处睡在一个被筒里。而李秀才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既天真可爱又聪明好学的孩子,不但抽空辅导他背诵许多古诗古词,还给他讲解古代贤人们那些忠孝节义礼义廉耻的典故,帮助哈萨木丁在心中树立正直善良诚实守信做弘毅之士的信念。
翁老憨做人的特点就是温厚敦朴待人仁义,平日里寡言少语注重实干。虽然他是带领大家做活的领工,但在做活的时候他从不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因此在大家的眼睛里,大田地里的翁老憨经常是不声不响的低着脑袋只顾自己有条不紊的做活。翁老憨特别讲究活计的质量,一到歇息的时候翁老憨往往都是最后一个停下手的人。闲赋下来的时候翁老憨也不喜欢与别人斗嘴抬杠,互相之间脸红脖子粗的争长论短,这一点倒和李秀才的做派极为相似。每天收工之时,翁老憨总是尽职尽责的到处查看,他默默不作声的把其他人工作中没有做周全的地方重新打理好,尽量使当日的工作不留下尾巴,往往最后一个离开大田地的人非翁老憨莫属。
这两天翁老憨他们都在忙着整顿畦垄,等待着什么时候老天能帮忙落下一场透雨,他们就可以藉此机遇栽种红薯秧苗了。大肚莫三做起活来一向力大生猛不惜力气,今天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来了邪劲,但见那把铁锨在大肚莫三的手中不停地上下飞舞着,不一会儿他就把大家全都撂在后面了。王大肝一向是紧追在大肚莫三的后面不甘落后的,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不管怎么用劲就是撵不上他。王大肝在心里那个着急啊,只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眼看着自己气力不济,再怎么使劲也追不上他,于是就心焦气燥冲着大肚莫三一通叫唤:“咳!你这个不明事理的大肚莫三嗨,今天可真是邪性了嘿!怎么老是这样着急拼命的往前窜啊,是不是你家媳妇在家里久久得不到雨露滋蕴跑到前面草棵子地里等着和你热乎哪!”正巧这位大肚莫三在此时此刻确实是在一边做活,一边想着昨个夜里和婆娘之间亲热之事,于是这手上的活计才越做越顺溜,几乎达到了忘我的境界,所以才会在不知不觉中一路遥遥领先。现在猛然听见后面王大肝的喊叫,他就象是春梦未醒一样信以为真,还真的以为自己的婆娘已经来到了这里,于是赶紧停住手抬起头手搭凉棚怔怔的朝着前面的草棵子地里张望,那种颟颟顸顸一本正经的神态惹得大家伙一阵哈哈大笑。大肚莫三听到大家的笑声之后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又是那个王大肝在戏弄自己了,于是他就得理不饶人的调侃着王大肝说:“俺们婆娘想着俺咋地啦,你前些日子不也总是在抱怨瘦母鸡不体贴你吗,你想想你家那只瘦母鸡为什么就是不让你上身?看看你自己那个德行吧,瞧瞧你那个如狼似虎又急吼吼的模样,每一次回到家里一见到瘦母鸡就会两眼放光像饿狼扑食一样扑上去不管不顾的使劲折腾,所以你家这只瘦母鸡才会这样不待见你,责令你这个砍头鬼四更天就起来替她推磨,你是不是又在想着今个夜里回家接着帮助瘦母鸡推磨啊?”因为这个瘦母鸡的别称本是王大肝给自个婆娘起的“雅号”,而砍头鬼这个“尊称”即是瘦母鸡送给自己的绰号,所以王大肝听罢此言倒是一点儿也不害臊,他十分认真的说:“咳!这都是俺家那个瘦母鸡给俺规定的活计,有啥办法嘞,你要想上她的身,那就得帮着她推磨,所以这推磨和行房都是天经地义的家常琐事,有啥稀奇嘞,哪有像你们家那样,回回都是深更半夜的摸回家去,这边刚刚日捣完就让婆娘给撵了出来,还不就是为了省下早饭和晚饭么,怎么样?俺说的可是实情吧!”大肚莫三没有想到遭到王大肝这一番实话实说尖酸刻薄的抢白,把他那点儿见不得人的隐私毫不留情的公诸于众了,这等揭疮疤踢脸骨的举措致使大肚莫三忽然之间变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欲辩无语。这是因为王大肝说的确实是实情,为了省下这两顿饭,大肚莫三和媳妇相会的日子回回都是黑里来黑里去的,就好像是野路夫妻那样在黑暗里偷偷摸摸的苟合。大肚莫三大张着大嘴巴无可奈何的看着王大肝,“吭哧吭哧”的两声之后,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其实也是在暗自怪罪自己,谁让自己的饭量这么大,这么不遭人待见呢?回子良看见大肚莫三面红耳赤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中着实不忍,就走上前去悄悄的对大肚莫三说:“大肚莫三,你不要听王大肝在那瞎咧咧,莫要窘迫,你就听俺的,改天回家你就带着烙饼回去,看你那婆娘还能深更半夜的撵你下床不成?”稍事停顿,李秀才在一旁象是给他们这段争论做一番总结一样,但见他站在那里心平气和莫衷一是的娓娓道来:“咳!黎民百姓侃生活,茅屋土墙泛白硝。生存之道人皆谙,无聊俗气不堪表。总是俗家平常事,事到其间无君子。倒是应了唐朝诗人元稹的诗作,‘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呀!”这一番颇有哲理的评价说的众人忽然愣怔在那里尽皆无语,唯有回子良在心里默默的感叹李秀才的见识和才华,心说这位李秀才还真是一位能文能武十分难得的人才,看事情总是看得那么透彻。
回子良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哥哥回子善曾经在他的面前提起过,目前他们家的店铺里正需要聘请一个看店管账的先生,回子良忽然之间意识到,眼前的这位李秀才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吗?你看他即能识文断字又会筹谋算账,还肯认真负责,同时还具有一身的好力气。几天之后,回子良凑到一个机会就和哥哥说起了这件事情,回子善对兄弟的提议言听计从,马上就把李秀才安排到城里的客栈当上了账房先生。然后,回子良干脆就把往南湖场院这边来回拉货和买菜筹粮等等一干子琐碎事一并交给了李秀才去打理,他自己则天天跟在翁老憨的屁股后面,认认真真的做起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泥夫子,每天倒也活得快心满志。
眼看天气日趋渐暖,可是天公就是不作美,几次点点滴滴的春雨就像三岁孩童的眼泪,回回都是刚刚湿了层地皮,便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农夫们盼望的那种干畅淋漓的透雨就是迟迟的不肯降临。俗话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翁老憨果断的对回子良说:“这老天既然不肯达意,咱们农夫切不可再枉盼天时傻等着了,这栽种红薯的时节万万不可错过,我们还是开始担水栽秧吧。”由于新买的土地先前未曾施肥,所以在栽秧之时都要适时施肥,于是这栽秧活计凭空的就多出了许多环节。先是用锄头在畦垄上面刨个坑,每个坑里施上一捧农家肥,把红薯秧苗栽种在里面之后,再浇上一瓢水,然后还要在上面覆盖上一层干土以防过度蒸发,如此这样繁琐的栽秧程序一步也不能马虎,这样才能保证秧苗的成活率,秋后丰厚的收成才能有所保障。如此一来担水施肥栽秧的人们来来往往,时间尽是消耗在路程上了,栽秧的效率明显不高,几个人辛辛苦苦的折腾了一天,也就是栽种了几垄地的秧苗。晚上翁老憨和回子良在一起一合计,就决定明天一早再去集市上雇佣一些临时的短工,以加快栽秧的速度。
第二天一大早,回子良赶着马车就从邻近村镇的集市上雇来了五个短工,这其中有两个人竟然还是百里之外范县的人士。这两位身体壮硕的汉子一位叫范大,另一位叫范三。他们所在的那个范县可是远近出了名的穷地方,富裕的人家寥若晨星,因此在那边的集市上甚至连需要请雇工的人家都没有。俗话说:马瘦毛长,人穷志短,穷山恶水出刁民。在严酷的生存压力所导致的苛刻的现实环境下,人类就会变得势利而实际,为了一己私利互相之间往往就会不择手段争斤论两,想方设法谋取利益就成了人们日常生活中最为关心的事情了,于是乡里邻舍之间为了一点点的利益都会针锋相对斤斤计较,顺手牵羊或伺机侵占他人财产的陋习在乡间蔚然成风。大家都是这么认为,不顾廉耻的争长竞短毕竟马上就能得到回报,而讲究仁义道德终归不能把肚子填饱啊?因此在范县的地面上多有寡义廉耻的鸡鸣狗盗之徒。范大和范三在这个时节出来做工,也是因为自己家中的口粮日趋拮据,他们俩图的是,一来找个吃饭的地方,混过这个饥荒的时节,二来还能赚个工钱以救家中燃眉之急。
回子良这里自打增加了做工的人数,果真是人多力量大,栽秧的效率明显提高。可是翁老憨渐渐的发现了这栽秧的活计中竟然还存在着一些糊弄人的猫腻。你看,虽然每日里栽秧进展的速度很快,但是这些活计的质量却是让人不敢恭维。这不,每天收工之后,翁老憨总是迟迟的不见回转。原来,翁老憨发现有些秧苗栽种的太马虎,有投机取巧的现象,需要返工的地方太多了。翁老憨领人做活的时候有自己的特点,就是他从来不喜欢对别人说三道四,即使发现有些人做活的质量和方法欠缺,翁老憨也只能是默默的上前把他们做的欠缺的地方重新做好,真格就是那种以实际行动来带动他人感化他人的典范。从翁老憨这种无声的行动中所表达出来的,正是那种立足于宗教信仰层面上的大爱,而从这种大爱之中流露出来的就是人性和道义的温泽和善意。只是翁老憨这种以身作则的方法在正直善良心存敬畏的人面前,还是极为有效的,因为没有谁愿意承认自己就是那种不讲道理而投机取巧的小人。可是今天翁老憨这种方法用在他们身上却失去了功效,只见那几个后请来的短工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做活的质量,对于翁老憨紧随其后极具善意的举措硬是装作看不见,根本就是不为所动,这几个人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不在乎自己的付出是否与收益成正比,一旦到了收工的时候便一窝蜂似的跑到吃饭的地方,争先恐后挑肥拣瘦唯恐自己吃亏,虽然大家的饭食都是无所限制的,还都是尽饱吃。但见这几个人蹲在一边只顾自己大吃大嚼,丝毫不理会翁老憨这会儿还饿着肚子滞留在大田地里替他们干着那些擦屁股的活,料理那些未尽之事。回子良眼见如此混乱的情景,不但心疼翁老憨,又对这些不识好人心的行为感到十分着急。可是回子良也是那种不好意思掼下脸来当面明说的人,回子良自认为,但凡活在世上的人皆是具有血性的,所谓人有脸树有皮吗,活在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容易的,都有自己的尊严,如果为这么点事情就伤了和气大可不必。可是待到晚上收工的时候,翁老憨却悄悄地对回子良说:“今天的这个事情还真是不好办了,我们雇的短工里面居然混有心地不良的人,我发现有好些秧苗居然不浇水就被覆上了干土,你说说,这不就是贪图省事糊弄人么,有些作弊的地方还能即时发现,实时纠正过来倒也无妨,可是那些发现不了的可咋办啊?这不是坑人吗?”回子良听了这番话以后也是怔怔的无语,不知道如何来处理这个事情,站在一边的李秀才忽然之间灵机一动,快人快语的对回子良说:“俺们回回县最正直的人就要数到义士赵德诚了,他一向是心直口快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做什么事情皆主张公平合理,咱们如果能把他请过来,让他带着这几个人一起做活,就一定可以抑制住这些投机取巧贪图省力的小人。”
回子良认为这个主意尚好,正好自己同赵德诚早先就有过交往,知道赵德诚具有那种骨挺肠直仗义执言的品格,方寸之间容不得小人偷奸耍滑无的放矢,对于那些无耻下作蒙哄人的勾当更是嗤之以鼻。如此弘毅之士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于是回子良当天晚上就去了赵德诚的家里请他帮忙。赵德诚听回子良说了他家南湖大田地里的那些烦心的事,果然为他鸣不平,当时就应下了这件事。赵德诚认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想挣钱就应该公平公正的用正当的手段,如果靠投机取巧尽干那些损人利己坑害人的勾当,任凭你有什么理由也是没有道义的,这做活和做人是一样的道理,都得凭良心,不能用那些邪门歪道和虚假骗人的勾当。
赵德诚果然是个讲信用的人,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来到了南湖的场院,简单的了解一些情况之后,他就带着这些短工们在大田地里忙活起来。不大一会儿功夫,赵德诚果然发现了范大范三这两兄弟活计之中的猫腻,赵德诚立刻面色严峻的对他们两个人说:“你们二位快快回过头来看看自己做下的活,这红薯秧苗栽种在这干土窝窝里不浇水它能成活么?你们俩对此倒是说说明白啊,是不是因为自己记性不好而忘记浇水了?”范大立时变得面红耳赤窘在那里,搓着两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范三则低着脑袋佯装不知,其实他是在悄悄的想着对策。赵德诚继续不紧不慢的追问着他们俩:“你们是不是因为在这里做活的时候东家对你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而不满意啊?再不就是回子良家办的伙食不好,没让你们吃饱吃好?或者就是他克扣了你们俩的工钱?如果真的有这等事情那就请你们告诉我,我来帮助你们找他理论去。”趙德诚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忽然板着脸盯着范大与范三态度严肃一字一顿的说:“但是如果没有此番事由,你们对此等存心坑人蒙人的舞弊伎俩又该做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啊?”范三眼看着自己投机取巧的伎俩被趙德诚无情揭穿,现在又遭到这般理正词直不容置否的责问感到十分气恼,本想以胡搅蛮缠耍无赖的手段来为自己卑劣的行径狡辩,但是当他看到竖立在面前的趙德诚横高竖大一身正气,声如洪钟目光如炬,就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无论怎么做也休想占到什么便宜了,任何枉费心机的狡辩都将是徒劳无益于事无补的,于是他只得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改变了自己的态度,但见范三忽然点头哈腰满面堆笑讨好似地的对赵德诚说:“啊呀呀!我说大兄弟啊,东家哪里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啊,这件事情吗,确实是怪我们自己,你看看,就是我们两个人大白天的被日晕头了,做活太马虎大意了,我们这就改正,一定改正!”经过了赵德诚这一番训斥,这两个人果然不敢再干那些糊弄人蒙哄人的丑恶事情了。如此实事求是脚踏实地的做活,致使他们兄弟两人做活的进度陡然之间就慢了下来,在大家伙的衬托之下,他们两人很快的就落在了别人的后面,虽然没有人指责他们做活的进度,但是他们两人也明显的感受到了落后于人的压力。俗话说一个地方一种风气,近鲍者臭,近兰者香,人类多数还是物以类聚。那些惯于用蒙人或欺骗人的手法为自己攫取利益的人,他们会自以为聪明绝顶而赞叹自己颇有心计和手段,往往会把善良的人当做傻子来戏弄,虽然他们也会获取一些暂时的利益,但是站在历史的层面上来看,讲究仁义道德却是天理所倡事理所趋,而蒙哄欺瞒骗等等这些卑鄙龌龊的伎俩终归是与天理背道而驰的,如果人类不能引以为耻,反而认为这些伎俩就是聪明人的处世之道,那么,其最终的惩罚是要加倍的去偿还的,这一辈子还不清就延续到下一代去偿还,直到还清为止,历史就是这样铁面无私,公平公正。
范大和范三最终还是和回子良结算工钱走人了,因为他们已经不太习惯这样脚踏实地的做事,老老实实的与人相处。可是回子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会成为日后招来土匪袭扰的祸根。
却说这两个汉子回到范县之后,每每在乡党面前便会添油加醋的大肆炫耀,述说自己在回回县做短工之时那种轻松不累吃饱喝足的生活,特别是那位油腔滑调善于显摆的范三,更是没人前没人后胡吹海侃的大放厥词,但看范三信口雌黄唾沫横飞的说:“咳!回回县的那些泥夫子可呆傻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备人的心眼儿,俺们在回回县南湖之地做活的时候就曾经略施伎俩存心耍刁,担水栽种红薯秧苗那活儿俺们嫌太累,俺们就给他来个阎王老子吃蒜——有鬼捣了,咱高兴的时候就给它浇上几瓢水,不高兴的时候咱就不给它浇水,可笑的是那个回子良东家愣头愣脑的竟然啥也不知道,那牛肉包子还一个劲的供足了,尽饱吃,就连工钱也是照旧,一文也不少拿,看来这些教门中的人哪就是实诚好蒙哄,敢情这位回子良就是回回县腰缠万贯的大财主嘿,从手指缝缝中洒下来的渣渣沫沫,也够咱们这些穷人吃饱喝足嘞。”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散言碎语七传八传的就传到了范县毛公山上的土匪首领活阎王的耳朵里了。
毛公山上的匪首活阎王在心里暗自揣摩着,看来这个回回县还真的有这等富得流油还这么大方的财主嘞!如果不去干他一票不是愧对咱们这个杀富济贫替天行道的名号么?于是活阎王马上差人把范大和范三弄到土匪窝里,一边责令他们两个人帮忙带路,一边招呼人准备到回回县南湖之地去干他一票!可这范三兄弟俩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当着土匪活阎王的面可不敢违背大王的旨意,嘴上答应的倒是非常痛快,可是到了第二天晚上临出发的时候土匪这才突然发现,范三兄弟俩双双早已不辞而别就此不见了踪影。活阎王当时给气的七窍生烟暴跳如雷,可是这人都已经跑走了,却也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活阎王只得恨恨的说:“这两个混小子不要太得意,没有他们俩这个金刚钻我就揽不来瓷器活了?他们俩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不可缺少的人物了,我看他们俩撑死也就是垫床腿的蛤蟆,年三十晚上的兔子,有它没它咱们一样过年!”活阎王果真就不信这个邪,这劫财绑票可是他们这伙贼人的特长。不过,咱们从范大范三逃离的事件中还是可以看出,其实大多数的人内心深处还是怀着善良的本性,范大范三兄弟俩虽然喜欢投机取巧侵占一些小便宜,时而耍一些损人利己的小伎俩,但是他们却不愿意昧着良心去坑害昔日里的东家,更不愿意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帮助土匪活阎王做那些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坏事。
21、绿林好汉活阎王
话说范县的北边有一座人迹罕至的大青山,据说从前山上曾经有一些似人非人的毛人居住,因此当地的乡民都管这座山叫做毛公山。现在盘踞在毛公山上的匪首名叫乌有榜,然而他却不是范县的人士。乌有榜原籍本是陕西黑山人士,早年曾经念过几年私塾,成年之后在当地结交了一帮乡村豪杰绿林好汉,平日里相聚在一起舞枪弄棒切磋武艺,在黑山一带除暴安良主持正义,也算是一位叱咤风云的绿林好汉。乌有榜生得膀大腰圆虬须虎眉,天生一副大脑壳儿,说话声如洪钟且力大如牛,凭着一身过硬的蛮力,在黑山一带的百姓中倒也具有一呼百应群起响应的号召力。
这一年春夏之际,陕西黑山之地遭遇到了多年不遇的大旱,但见烈日炎炎赤地千里,田地里的禾苗尽皆枯死,庄稼颗粒无收,家家户户蝉腹龟肠时日已久,本来就有些拮据的人家早已断了存粮,周围村落饿死人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来,眼看着四邻八舍的乡亲们已经进入了无粮可食的绝境,然而朝廷赈灾的官吏却迟迟不肯露面。乌有榜一连数日闷在家里前思后想的琢磨着,这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与其默默无闻的饿死在乡野之间,倒不如学学以前那些饥民被逼造反的事例,就此反了那些视平民百姓性命如同草芥的官府,抢了他们存在官仓里面的粮食,也许还能寻摸出一条生存之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活活的饿死吧?饿殍枕藉与陵上犯禁,反正横竖皆是个死呀!乌有榜那些天一直都处在这种进退两难犹豫不决的困惑中,然而现实之中百姓们饿殍载道的惨烈景象终于促使他下了决心,如此反了朝廷,大不了也就是一个砍头之罪,总比做一个默默无闻的饿死鬼强吧。乌有榜把自己家里面仅存的一些存粮尽数施舍给了乡邻,遣散了家佣,然后拆了自己家里一床红绸缎面的铺盖,就用这块红彤彤的被面权当造反的旗帜。就在村口的大槐树底下,乌有榜奋力一扯,竖立起了这面造反的大旗。失去生存希望的乡亲们犹如干柴一样点火就着,乌有榜振臂一呼,乡亲们群起回应,马上就啸聚了成千上万的饥民,他们犹如黄色的洪流一般滚滚向前势不可挡,一齐涌入了当地那个毫无防备的小县城。由于这位乌有榜也曾经是一位读书人,所以起事之初乌有榜还特别的对手下大大小小的头目再三关照,咱们造反的目的就是为了抢粮食,只求能够生存下去,咱们尽量不要去滥杀无辜。可是饥饿的灾民们一旦形成了声势之后,乌有榜却没有办法再去控制饥民们造反的激情了。无法无天的饥民们涌入县城之后不但抢了县衙控制下的官仓,杀了那些企图阻止他们的衙役,还顺便把县城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商铺也统统抢了个一干二净,对于那些稍有反抗之意的城里人都是以刀相见。一时间饥民们所到之处尽皆笼罩在腥风血雨之中,县城里坊之间万民空巷人人自危。那些分得钱财的饥民们对乌有榜顶礼膜拜山呼万岁,乌有榜此时已经变得不知所以而飘飘然了,他还真的以为自己就是百姓们的大救星了。起事之初,乌有榜的心底尚且还存有怜悯之心,他眼看着县城里这种血流成河的现实,也确实感到良心上有所不安,感到自己是在造孽,但是转念一想,如此解救了这么多饥饿的百姓,不就是死了几个官兵和一些有钱的人吗,于乡野之间饿死的饥民相比可谓是九牛一毛,对比之下相差如此悬殊,就是枉杀了一些无辜的人却也无可非议,而且这杀一个人和杀一百个人又有什么区别?不如就此仿效水浒之中的梁山好汉。乌有榜命令手下打出了杀富济贫替天行道的旗号。方圆几十里的饥民们看到这个造反的旗号之后如同蚁拥蜂攒,他们聚合在一起一路攻城掠县,一时间倒也形成了排山倒海的声势。可是随着朝廷对这些犯上作乱造反饥民的重视,前来镇压乱民的军队开始在周围不断集结围聚,乌有榜的这些乌合之众在训练有素的官兵面前一触即溃,参加造反的民众在血腥的杀戮面前个个犹如惊弓之鸟,就像一盘散沙一样瞬间蚁溃鼠骇,尤其是那些已经抢得了钱财的手下更是跑的比兔子还快,他们至此隐姓埋名不见了踪影。乌有榜的心里在此时就像明镜一样的清楚,像他这样聚众造反的首领如果一旦被官兵捉住,肯定是要遭受千刀万剐之刑的,哪里还会有生存的希望?他只得趁乱带着几个心腹乔装打扮远走高飞,躲一时是一时吧,只求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流落到范县地界之后,乌有榜他们忽然听说当地的毛公山上竟然还隐藏一伙官府们也奈何不得的土匪,据说这伙强盗首领的外号叫做黑蜈蚣。此人应该是个无良无德心狠手辣的恶棍,黑蜈蚣这伙土匪擅长绑肉票,勒索钱财之时从来不看苦主们实际的财力,经常是蛮横无理的信口开河,并且说一不二不容人家提出异议。因此每每许多苦主因为交不起赎金,家里的亲人就惨遭土匪撕票。走投无路的乌有榜在此时已经别无选择,他早已厌倦了那种浪迹天涯漂泊无定的生活,与其提心吊胆的到处躲藏,还不如随便找一个山寨落草,只图早早晚晚有个睡安稳觉的地方。于是乌有榜就带着自己的随从们诚心诚意地投靠到了黑蜈蚣的门下,当然他们按照规矩向山大王黑蜈蚣悉数交上了自身携带的钱财,只求黑蜈蚣能赏赐他们一个遮风避雨的安身立命之处。然而这个武功平平却心地狭隘的匪首黑蜈蚣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猛然看到这位前来投靠的乌有榜具有不同凡响的气度,虽然此人现在的模样已经是疲惫不堪落魄不偶,可是那胡须横生的脸上分明还残留着气宇轩昂光明磊落的霸气,还有乌有榜天生一副身高马大虎背熊腰的体态,似乎也孕育着桀骜不驯的蛮横之力。两人站在一起其形象相去悬殊,黑蜈蚣的体型更是显得干瘪瘦小,形态也更加而猥亵不堪,奸猾狡诈的脸上还常常是乌云密锁充裕着沉闷的阴郁之气。这种无需言说的对比立马就迫使黑蜈蚣自惭形秽心生嫉妒,心里立时就充满了忌恨和杀机。可是黑蜈蚣当着众多土匪的面也不好明说,他唯恐日后自己的大权旁落,对乌有榜一干人的投靠只得假心假意的应允敷衍了事,实际上他的心里根本就容不得这几个身强力壮的外来者。在以后的日子里黑蜈蚣果然几次三番的暗施诡计,欲图加害于乌有榜,致使乌有榜在山上落草期间不管做下什么事都是谬误百出,有好几次还差点为此丢掉性命。黑蜈蚣的山寨里有一个军师,此人的长相非常怪异,但看这个家伙长着一张向前突出的大嘴巴,不但唇不盖齿,而且大门牙还向前伸出,酷似野猪的獠牙,这种特殊的形象致使这个军师的脑袋酷似狗头,所以山寨之中上上下下的人都理所当然的称他为狗头军师。这个狗头军师一贯心计歹毒,曾经与黑蜈蚣因为分赃不匀而面和心不合,嫉恨的妒火早就燃烧在胸。现在这个狗头军师审时度势,看到乌有榜似乎有形成一番气候的迹象,于是就产生了改换门庭投靠于乌有榜门下的心机。这个狗头军师经过一番筹谋之后终于找了个机会,把黑蜈蚣那些见不得阳光诬陷乌有榜的手段悉数告诉了乌有榜,乌有榜方才如梦初醒恍然而悟,难怪最近发生了那么多的糗事和怪事,自己老是处在祸事不断处处背时的厄运中,原来是这个黑蜈蚣在暗处使坏哪。乌有榜现在既然得到了狗头军师的支持,对黑蜈蚣的愤恨之意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匪巢里当着众多土匪的面历数黑蜈蚣不仁不义陷害无辜的事由,只身挑战这个心怀鬼胎时时要加害于他的黑蜈蚣。令乌有榜没有想到的是,狗头军师早已在匪巢的上上下下煽动蛊惑,乌有榜此举竟然得到了大多数土匪的支持。后来的事情果然不出狗头军师所料,乌有榜凭着一身过人的蛮力,当着众多土匪的面与黑蜈蚣对决,乌有榜赤手空拳徒手打死了这个心胸狭隘阴险狠毒的黑蜈蚣,于是众土匪尽皆跪地俯首称臣,随后乌有榜理所当然的接收了毛公山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喽啰,狗头军师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乌有榜的心腹,乌有榜从此便稳稳当当的做上了毛公山上的第一把交椅。
按道理说,当初毛公山上的土匪在范县所做的这些恶事,当地的官府怎么能够听之任之的不去想办法剿灭?所谓州府县吏父母官,保护朝廷子民们的安全本是这些父母官应尽的责任呀,因为百姓们年年岁岁如数上交的那些白花花的税银可是一分一毫也不敢少啊!况且这些银子可都是子民们舍出性命从牙缝之中节省下来的民膏民脂呀!
范县的知县名叫邹纨理,出生于商贾世家却不知读书上进,父母去世之后虽然继承了祖业,然而他对经商筹算之事却是一窍不通,刚愎自负的做了几笔生意之后都是亏损的一塌糊涂,万般无奈之下便萌生了脱离商界寻觅机会踏入仕途的欲望。然而自己先前又未曾考取过什么功名,看到朝廷之中那些以钱铺路获取官职的投机者在官场上无不春风得意,于是这个邹纨理也想走捷径,仿效他们用这些歪门邪道以求在官府衙门里面混个一官半职,自己也就可以对得起邹家的列祖列宗了。邹纨理早就听说府衙的马脸知府是个贪财贪色唯利是图的庸官,就想投其所好,通过贿赂这个贪官来达到自己踏入仕途的目的。
却说这个知府大人本名叫麻兜富,虽然贵为知府,然而其长相却是不敢恭维,头小脸长身段却极其臃肿庞大,果真是一副首尾不相称猥亵不堪的模样。邹纨理为了达到自己做官的目的,竟然利令智昏不顾自己同胞妹妹的心理感受,硬是把如花似玉的亲妹妹嫁给了这个瘦马脸知府做了小老婆。可是令邹纨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等寡廉鲜耻辱没祖宗的举措非但没有而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还导致自己赔了嫁妆又贴上了亲妹妹。这真是“孙权嫁妹妹,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其实这个贪腐成性的马脸知府根本就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吝啬鬼,他明明知道邹纨理下嫁自己亲妹妹的真实目的,可他就是装痴装憨的不往邹纨理的那根弦上搭理,直把这个邹纨理气的七窍生烟咬牙切齿。然而这个邹纨理也算是个聪明而实际的人,他盘算来盘算去,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到此为止岂不是前功尽弃半途而废吗?先期的投入不是全部都打水漂了吗?看来不出点血本还是办不成大事啊。邹纨理只得忍痛割爱动用真金白银,用祖上遗留下来财产去贿赂这个马脸知府,这个瘦马脸见到了大把大把的银子之后,这才寻找机会让邹纨理冒名顶替填入一个空缺,最终走马上任成了范县的一名知县。
邹纨理自从当上县官之后果然是徒有虚名,拿着朝廷的俸禄不办正事,处理事务的理念明显不同于常人,属于那种不按常理出牌不走正路专门喜欢与人对着干,做事尽选旁门左道的人。按理说这个知县邹纨理维持一县之治安,应该依靠自己县衙里的人马和捕快,然而这个邹纨理放着正经的阳关大道不走,却与毛公山上的匪首黑蜈蚣暗中勾勾搭搭,对于县城里那些敢于对官府说三道四的“刁民”或是自己看着不顺眼的一些与自己有所过结的人,他就暗暗的将这些人的名字制成名册,差人悄悄地送上山去,让这个土匪黑蜈蚣去修理这些人。这个黑蜈蚣为了讨好知县大人,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全数照办。土匪们明抢暗夺的将这些人绑架到山上充当肉票,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对这些人质日日拷打夜夜折磨,最终索取了这些肉票的性命才算了结。从此以后在范县的地面上百姓们从来不敢议论时事,茶馆酒肆街坊里巷之间的人们尽皆噤若寒蝉,县城里的治安状况果然大为改观。于是土匪与官府各取所需各得所求,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黑蜈蚣覆灭之后,乌有榜就成了毛公山上名副其实的山大王,原先那个狗头军师果然尽职尽责的为其出谋划策。于是这位乌有榜也学着先前黑蜈蚣的做法对知县邹纨理投其所好,不但沿袭了黑蜈蚣往日的做法,而且还差人给知县大人献上了一份厚礼以示效忠之意。这个贪心的知县果然如数笑纳,只要彼此有利可图,这个邹纨理不会去关心那座毛公山上做上第一把交椅的是个什么货色。乌有榜自从当上毛公山的匪首之后,在范县也确实做过一些好事,他按照自己行事的理念,把范县街上那些地痞流氓和游手好闲的混混们全部捉上山去,有理没理的先把他们关押在牢房里面饿上三天,眼看着这些人的戾气耗尽最后变得虚弱无力只剩下讨饶的份了,乌有榜这才开始搭理这些人。乌有榜先自挑选了几个看着还算顺眼并且愿意俯首听命的混混,让手下胡乱赏给一些食物让他们好好思过,然后再给他们一次活命的机会。而考验他们的手段就是让这些人充当牢狱里面的打手,从这些混混身上榨取油水。可以想象这些人为了活命会怎样对待自己的同类。于是大牢中最后剩下来的那些长得贼眉鼠目又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混混们从此就倒了霉运,这些新上任的打手们为了证明自己对乌有榜的忠心,将这些昔日的同类们轮番吊起来严刑拷打,其凶狠程度远胜于牢狱中原先的那些打手,可怜这些人从来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刑罚呀,不几天,这些人就先后被活活的折磨死了。一时间范县的街上风声鹤唳,昔日里那些游手好闲之辈人人自危,鸡鸣狗盗之徒也隐匿不见,真格是门不夜闭道不拾遗,街上的行人在相遇之时皆不敢大声说话。可是好景不常,那些在土匪面前舍得用银子买路的人摇身一变,马上又形成了新的一帮欺行霸市的街混混,又恢复了先前那种弱肉强食王者称霸的秩序,这种权力的演变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其实也就是换了个主子而已,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
乌有榜带领这伙强人盘踞在毛公山上,为了有效地控制这些良莠淆杂心态各异的队伍,他就特别注意挑选那些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做手下。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等级森严唯我独尊的理念下,上上下下的土匪尽皆臣服于乌有榜的淫威,尽皆对他顶礼膜拜山呼万岁,一时间活阎王在毛公山上倒也活得春风得意逍遥自在。然而烦恼人的事情接踵而来,手下这么多喽啰一日三餐吃喝拉撒,更还有夏秋之际衣服的更换,可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只靠有限的绑票勒索实在难以养活这些不事农桑不思生产的队伍。乌有榜这些日子可就犯了愁,他只得让狗头军师挖空心思想办法到处去找钱。虽然乌有榜这伙土匪打的旗号还是杀富济贫替天行道,然而他们干的却尽是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勾当,从来也没有什么人看见过他们周济了哪些贫民,反过来他们还要向这些贫民们索取不菲的保护费。这伙土匪在平日里依靠劫道剪径收取买路钱,一到秋冬时节就伺机下山抢粮,于是范县远远近近村庄之中那些乡绅富户们首先遭殃。乌有榜将这些乡绅们捉上山去,日日拷打夜夜折磨,硬逼着他们家里的人拿粮拿钱来赎人。有些宁肯硬撑着也舍不得拿出钱财消灾的乡绅,往往为此丢了卿卿性命。年复一年的抢劫,致使这些乡绅们实在熬不下去了,这些人就想办法把自己的土地变卖了以后逃离这个祸事连连的地方。可是在范县这个地方谁都知道拥有过多的土地将意味着什么,所以任凭地价一落千丈,也还是无人问津。于是这些乡绅们为了保全自己性命,纷纷撂荒了土地,背井离乡的到别外投亲靠友另辟生机,以避开这个富裕了就要倒霉的是非之地。范县乡间的富人们陆续消失以后,乌有榜又把目标转向了范县城里的那些商家富户,当然对于一些与官家有牵连的富户他是万般也不敢去动他们的,匪不与官斗的道理乌有榜是深有体会自知之明的。因此乌有榜专对那些没有官家背景的富裕人家下手,绑票勒索杀人劫货,极尽伤天害理之事,致使范县城里的富家商号相继破产关门倒闭。
范县城里街面上原来有一家百年商号名唤《吉庆绸布庄》,吉家几代的人都是知书达理的正人君子,在范县一向是规规矩矩的做生意,老老实实的纳足税银,还时常拿出钱财资助那些陷入困境的街坊四邻。可就是这样的好人,他们的独生儿子吉昌祥也一样是在劫难逃,虽然他们家也曾经为此百般防范,可最终还是被土匪们设计绑架到了山上。乌有榜在狗头军师的谋划下,硬是向吉庆绸布庄索要纹银十万两的赎金。吉家一时实在凑不足这么多的银子就哀求他们宽限几日,可是这伙土匪对此根本就不予理会,他们极其残忍的剁下吉昌祥的一根手指,并且蛮横的宣称,只要一天交不齐赎金就剁去吉昌祥的一根手指头,并且以此类推。等到吉家砸锅卖铁千方百计的变卖了家产,凑足了银子送上山之后,可怜吉昌祥的十个手指只剩下了三个,从此就变成了一介废人。吉家的绸布庄遭此劫难之后,从此一蹶不振关门闭业,只能依靠做些小生意勉强糊口度日。几年之后,范县街上为数不多的富家商号陆陆续续的都遭到了劫难,在他们相继沦落成为穷人之后,范县街上大多数的穷人却更加贫困了,而官家的税银和土匪们索要的保护费却是一分一毫也不能少,从此致使范县的地面上百业凋零饿殍载道,百姓皆啼饥号寒民不聊生。范县自此失去了往日里应有的繁华,街面上尽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之辈,无人敢于露富,也确实无富可露。一些有识之士终于看出来了,乌有榜这帮土匪就是导致范县堕入贫穷颓败百姓困苦的源头,所谓的杀富济贫非但没有给穷人带来什么好处,反而致使社会失去了应有的游戏规则,穷人也失去了做生意的市场,许多穷人再也无法依靠出卖劳动力来维持自己的生存了,于是众多老百姓陷入了更加贫困的境地。范县的百姓们对此土匪皆是恨之入骨,遂为乌有榜起诨号为活阎王。那些家里有小孩子的人家每当遇到孩子不听话啼闹之时,大人只要一声断喝:“看!活阎王来了!”孩子们马上就知趣的戛然禁声,真格就像古时候传说的惊弓之鸟一样,立时闻声丧胆魂飞魄散。至此,活阎王的名号在范县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乡民们闻之丧胆谈之色变。
如今活阎王为了掠财也就顾不得江湖上的许多禁忌了,当然县城之地他还是断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前去袭扰的,在黑暗的掩护下一些远离城池的地方,对于这些土匪们来说还是来去自如。于是活阎王亲自带领一帮喽啰,手持长短兵器昼伏夜行匆匆赶往回回县附近的南湖地界,他们的目的就是想绑架那个有钱的财主回子良,因为一旦把这个肥肥的肉票搞到手,那可就意味着成堆白花花的银子已经到手了。活阎王这伙土匪也有自己的规矩,他们对白天休息蛰伏的村寨自然是秋毫无犯,但是对于其他那些路过的村寨则是逢村必犯强要硬吃,看见好东西逮着机会就抢,得了钱财之后马不停蹄马上开溜,这种来去如风神龙不见尾的抢劫之术也是活阎王独创的生存之道。
22、土匪袭扰
阳春四月闲人少,田间地头忙人多。
百灵鸣叫子规啼,麦熟飘香喜开镰。
眼瞅着久旱的大地终于落下了几场透雨,南湖大田之中各类庄稼尽是一片葱绿,回子良家地里的那些红薯秧苗更是绿茵茵的一片生机盎然,那些玉米和小米也是得风得水,眼看着它们一天一个样的往上蹿长,真是风吹挓挲绿叶葳蕤,欣欣长势甚是喜人。翁老憨这几日带领着大家在人字窝棚旁边盖上了几间大大的草房子,长工短工们兴高采烈的搬进了宽敞的新居,就连刚刚买来的那几头耕牛晚上也都有了自己的住处。这天傍晚时分,李秀才为了给大家伙筹措伙食,从县城里运来了许多粮食和新鲜的菜肴,由于赶到南湖的时候天色已晚,李秀才索性就留下来住在了这儿,这是因为他原先曾经在南湖之地劳作了多日,所以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着割舍不弃的情感。回子良的干儿子哈萨木丁也跟随着李秀才来到了南湖之地,哈萨木丁喂养的那条小黑狗也自然的尾随而来,但见这条小黑狗默不作声寸步不离的跟随在哈萨木丁的屁股后面如影随形。
这几天的气候越来越炎热,又到了小麦扬花跳蚤编笆的时节,哈萨木丁眼瞅着自己白白的袜子上面不一会儿就能落下一层黑压压的跳蚤,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对付这些咬人的小东西。回回县的乡亲们对于这种现象却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俗话不是说虱子多了不咬人跳蚤多了烦恼人吗,不去理会它们也就罢了,毕竟这些土生土长的小东西也就猖狂这么几天,长久不了。夜半三更,月上柳梢,农夫们劳累了一整天,茅屋之内鼾声一片。突然,黑暗之中哈萨木丁带来的那条小黑狗警觉的支棱起耳朵,忽的一下从茅屋里蹿了出去,同时无比惊恐的狂吠起来。静夜之中突兀的犬吠声打断了众人的好梦,王大肝躺在床上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不耐烦的吆喝着:“叫!叫!叫魂啦!哎……呀,正是好睡的时候呦,你快给俺闭嘴呀!”大肚莫三翻了个身,嘴里含糊不清的唔噜着:“嚎个啥嘞!俺三天不给你食吃,看你还能有啥精神。”赵德诚却霍地一下坐了起来,警觉的聆听着外面的动静,他越听越觉着不对劲,索性就招呼回子良他们来到茅屋外的空地上。但见小黑狗狂吠着奔向前方,众人都感觉到在前方那迷茫的黑暗之中似乎隐藏着一些诡秘莫测的祸端。赵德诚悄悄的对回子良说:“看样子是有许多的人正在向这里赶过来了,一定会有事端发生,你赶快招呼大家伙起来吧。可是这些人究竟为何而来呢?咱们这个地方只有俺们这些两手攥空拳的泥夫子,也无甚值钱的财物可掠啊,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说话之间只听见前方黑洞洞的地方小黑狗的叫声陡变,狂咬之中还带着尖尖的嚎叫,不大一会儿功夫就看到小黑狗拖着带伤的身体一瘸一拐的出现在大家眼前,可是它依旧还是不依不饶的狂吠着。影影绰绰之中周围忽然之间亮起了许多火把,显现出许多突兀而至的魑魅鬼影,只见这些人手里都持着长短不一的刀枪棍棒,显然都是一些不怀好意的不善之辈,他们此时正横眉竖眼的瞪着这些被围困在场地中间的农夫们。这伙不速之客正是从范县毛公山上流窜下来的土匪,他们早已凶神恶煞的将这几间茅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哈萨木丁看到自己心爱的小黑狗无端的受了重伤,感到非常心疼,就十分气愤的责问这伙来人:“你们这些人还讲不讲道理啊!为什么要打伤俺的狗啊?俺的狗狗可从来也没有咬伤过人哦。”这时只见一个胡子拉碴满面酒刺的恶汉手持一柄大刀突然之间跳将出来,这个土匪的外号叫胡砍刀,由于他一向蛮横不讲理凶残成性杀人不眨眼,与乡民们在一起交流只要一句不合,马上就脸红脖子粗的以刀相见,加上他本来就姓胡,所以人们才给他起了胡砍刀的绰号,眼下这个胡砍刀正是活阎王手下的重要头目。只见这个胡砍刀跳到小黑狗前面,凶神恶煞的对着它抬手就是一刀,可怜的小黑狗惨叫一声,忽然扑倒在血泊之中,浑身不住的抽搐着,立时就咽了气。胡砍刀蛮横的叫嚣着:“杀条畜生算个鸟事,我马上还要杀人嘞!”说完就恶狠狠的举起了大刀,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这些手无寸铁的农夫们。王大肝此时正站在众人的前面,眼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在自己面前晃过来晃过去,王大肝自打出了娘胎以后,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恐怖的阵势呀,于是不知不觉之中就被吓得浑身哆嗦,站在那儿畏首畏尾的直往下面出溜。俗话说的好,讹人要讹胆小的主,吃柿子先捡软的捏,胡砍刀站在一边对此可看的清清楚楚,他就是想存心的吓唬吓唬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以显示他狐假虎威恐吓人的气势。只见胡砍刀把手里的大刀呼的一下就架到了王大肝的肩上,王大肝感到眼前寒光一闪顿时浑身猛地一激灵,他斜着眼睛看着这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大刀,哆哆嗦嗦又含糊不清的对胡砍刀说:“大……王,啊不不不!官……老爷,你可不能啊,俺可是好人嘞,俺身上也没有什么钱财,俺就是做庄稼活的材料啊……”。说着说着,王大肝的头上开始冒出大片大片的汗珠,可是他好像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在小声的嘀咕着:“嘿嘿呀!今天可真的就要坏事了,只怕俺那个瘦婆娘的话就要应验喽,咳呀呀!你个该死的瘦母鸡,你天天诅咒俺是个砍头鬼,俺就是不往心上去,现在可不是就要应验了,俺可真的就要变成砍头鬼喽,瘦母鸡哎瘦母鸡,俺今天这一死,你以后可咋办啊?俺的瘦母鸡以后不是就要守寡喽……”。王大肝自顾自絮絮叨叨的说着,越说越害怕,忽然之间控制不住自己,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而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大刀顺势落在一直站在王大肝身后大肚莫三的脖子上了,别看大肚莫三长得人模人样,大手大脚大肚子外貌犹显生猛而粗壮,可是他也没有见过这种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阵势啊。大肚莫三虽然在心中也着实的胆怯,但是他还能勉强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他看着胡砍刀不卑不亢的说:“俺们身上从来就没有揣过一文钱,俺们就会做庄稼活,你要杀俺有啥意思嘞?”胡砍刀听了大肚莫三这番话之后,果然就感觉了然无趣,忽然就把手里的大刀收了回来,他斜着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大肚莫三笑着说:“哈哈!照你这么说来,你这个汉子就是一文不值的穷鬼喽?去去去!滚一边呆着去!我懒得再和你说话。”
这时候一直蹲在小黑狗身边的哈萨木丁真不愧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眼看着自己的小黑狗惨遭杀戮,丝毫不畏惧土匪胡砍刀的淫威,正欲冲向前去与之争辩,却被站在旁边的赵德诚眼疾手快地给拉了回来。就在这个时候,只见那个活阎王威风凛凛的从土匪群中走了出来。但看这个活阎王虎背熊腰的身躯好似铁塔一般,脸上胡须横生剑眉倒挂,牛眼圆睁凶相毕露,他忽然站定身子弯下腰非常诧意的看着哈萨木丁说:“嘿嘿!今天怎么会碰到这等怪事?在这等乡野之地怎么还会冒出来这么一个蓝眼睛的洋孩儿,敢情这里的油水还真是旺嘿!我今天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就是范县毛公山上的山大王,人称活阎王,今天到此地的目的就是要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与闲杂人等无关。”赵德诚猫下身子悄悄地对着哈萨木丁耳语几句,哈萨木丁马上会意,他悄然无声的隐匿到众人后面。只见这个活阎王耀武扬威的走到人们的跟前,目光犀利的打量着这些被围困起来的农夫们,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力,遂指着伫立在一边神态自如,且具有一身文人气息的李秀才冷嘲热讽的说:“嘿!我说你这个富得流油的大财主嗨,自个呆在那里还挺清闲的吗,还不快快给我乖乖的站出来!哟,咋还是个戴着洋片片的财主嘿!瞧瞧嗨,身上这件大褂子咋还补了这么多的布丁呦,还是蛮寒酸的么?你当我是傻子啊?在我跟前还装穷卖乖哪?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就是替天行道杀富济贫的绿林好汉乌有榜,今天是专门来给你们这些不事农桑刁滑奸诈的财主们放血来的,识趣的就乖乖的跟着我们走,或许还能保住你的一条小命。否则的话,我让你人财两空命归黄泉!”李秀才一听活阎王此言,就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这个专事绑票的匪首指定是把自己当成东家回子良了。李秀才想到回子良在回回县为人处世一向正直善良、济弱扶倾诚实守信,并且回子良一向待自己不薄,自己一直无以回报,现在何不就此将错就错,藉此机会来保护东家?但愿回子良能躲过这次劫难。于是李秀才不慌不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一边取下眼镜慢条斯理的擦着,一边理直气壮的对活阎王说:“承蒙大王抬举,不错,我正是这里的财主,可是我一向是规规矩矩的遵守律法,凭着辛辛苦苦的劳作来赚取钱财,从来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我怎么就成了不事农桑刁滑奸诈的财主了?我现在倒要怀疑你这个替天行道杀富济贫的说法,它是不是有些偏颇,因为自古以来也没有那个皇帝依靠这个道理来治国,倒是乡野之中的草莽之辈往往以此来哗众取宠,实则是为了满足自己不劳而获寄生的生活,孔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可见趋利避害追求富裕乃是世间各色人等之本性,试问在场的各位老老少少,谁人不想变成腰缠万贯的大财主?难道靠着辛苦劳作勤俭节约而致富的财主就活该倒霉被宰……”“叨叨叨!瞧瞧嘿,这位财主还说得一套一套的嘞!我看你这个土财主就是一个刁蛮之辈!”一直站在活阎王旁边的那个狗头军师急切的打断了李秀才的话,他气急败坏的接着说:“我看你这种斯斯文文的样子就是一个不事农桑的财主,还不是指望着穷人做活来养活你自己哪,今天放你的血那就是替天行道天经地义!来呀,先把这个财主给我捆绑起来,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土财主此时还能变出什么花活来。”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秀才遇见匪,有理也无理。如果和土匪们讲经说法,那简直就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只见这些土匪们根本不听李秀才的申辩,他们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将李秀才捆了个结结实实。此时此刻的回子良却是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大义凛然地走到人群前面,对着那个活阎王慷慨激昂的说:“俺看你这个好汉怕是搞错了吧,这里真正的东家是俺回子良,这位李秀才只是俺们家里雇用的一位长工,你们绑架一个无辜的人是何道理?有什么事情就冲着俺来吧!”活阎王看着其貌不扬的回子良居然敢站出来承认自己就是财主,不由的愣了一下,心说天底下哪里会有这等坐不成黑牢却偏要找个黑锅腔蹲着的傻瓜蛋?这里面肯定是有所图谋的,因此活阎王不以为然的对回子良调侃着说:“你当我们这些人都是傻子啊?就你这个蔫蔫糊糊邋里邋遢的模样也能算得上是大财主?那我还说我就是县太爷呢,谁相信啊?哦…我想明白了,你是想找机会护主待赏是吧?我看你想得倒美!我才不会上你的圈套嘞,我们今天找的就是这个为富不仁的大财主,你这个穷鬼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一边没你的事,若是再要聒噪小心我剁了你!”回子良刚要继续申辩,赵德诚在一边拉了拉他的衣襟,遂走到前面对着活阎王义正词严的说:“这位大王,古往今来劫富济贫的本意就是为了赈济穷人,可是在咱们回回县地界上的穷人但凡遭遇困境,却都是这些富人们出钱资助才能得以度过难关,况且我们这里也没有你说的那些所谓不事农桑为富不仁的财主,可以这样说,在咱们这个地方每一个人都在从事着自己力所能及的劳作,所以在咱们回回县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哪家有饿死人的事情,所谓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倒是你们范县之地多有穷困潦倒之辈,明明没有遭遇什么大的旱涝灾害,却因为贫困饥饿而死亡的事情时有发生,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同样的土地同样的人,为何你们范县就屡屡有外出逃荒的穷人?对于这种现象你又该如何解释?试问谁人不思富贵?如果一旦富贵了就要遭到劫难,那么谁人还肯再去辛苦劳作而致富?”这一席颇有哲理的话说的活阎王这伙人忽然之间张口结舌、哑口无言。然而此时的活阎王已经是势在必得,他又岂能就此罢休。活阎王看着赵德诚那种横高竖大不卑不亢的模样,凭着经验就能感觉出此人绝对不是一般普通的泥夫子,因为此人浑身上下似乎都在洋溢着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眉宇之间闪烁着自信的实力,看来这个人还真是不可小觑呀。于是,活阎王便冷言冷语的对赵德诚说:“你又是什么人?却要为这些富人狡辩,我看你是没事找事吧,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汉子还能有什么能耐。”赵德诚不慌不忙的说:“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穆斯林,我就是觉着今天这个事情不合乎道义,我看你也是一个讲义气的绿林好汉,咱们不妨按照江湖规矩一对一的比试一下如何?如果我输了,自然任由你们处置,可是我一旦赢了你,你就不要再在这里绑架我们的人,君子一言九鼎,你敢不敢应战与我在此一绝输赢?”这时,只见那个穷凶极恶的胡砍刀在一旁蛮横的叫嚣着:“大王,跟这些人还废什么劳什子聒噪,倒不如先吃我一刀!”活阎王立时瞪着眼睛挥手制止了他,原来这个活阎王也是个争强好胜的性情中人,有那种英雄惜英雄的豪气,只见他非常热烈的回应道:“我早就听说教门中人特别讲义气,今天这位穆斯林壮士的主意还真是合乎我的本意,众人听令,全部给我退后,谁也不准上前添乱!违令者杀无赦!”众土匪都畏惧活阎王的淫威,他们尽皆唯唯诺诺的向后退去,不敢再有什么言语了。活阎王在空地上摆开架势对赵德诚说:“我如果凭着刀枪对付你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农夫,即使取胜也无甚光彩可言,反而枉对俺一世的英名,不如我们徒手相搏如何?”“甚好!”说话之间,这两个横高竖大的汉子彼此拳脚并用,在上下腾跃之间你来我往的搏击起来。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懂点招数的人慢慢的看出来了,虽然活阎王使出的拳脚尽皆凶狠,眼见那变幻莫测的招数可以说是处处险恶步步紧逼,然而赵德诚对此却胸有成竹不慌不忙,一直处在步步为营严密防范的守势之中,其应对的招数犹如行云流水快疾如风,从而致使活阎王始终找不着任何破解之处。赵德诚在此时已经拿定了主意,一则为了争取时间只好采取不主动进攻的策略,二则趙德诚是想以自己的诚恳的善意去感化这个绿林好汉,以期事情能够出现转机。十几个回合之后,只见这个活阎王累得气喘吁吁,拳脚之间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活阎王此时不免就有些急躁起来,对于自己是否还具有必胜的能力产生了动摇。对于今天这场比试,活阎王本来以为自己是稳操胜券的,他向来不怀疑自己的武功具有必胜的能力。活阎王这种自信心是有一定缘由的,因为自打活阎王行走江湖以来,他一直都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但是看今天这个阵势却分明是遭遇上了真正的行家里手,难道自己就要遭遇关羽走麦城的厄运了?活阎王此时此刻非常清楚,自己现在要想取胜真是难上加难。不知不觉之中,两个人来来往往已经搏击了几十个回合,但见他们两人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然而赵德诚越战越勇,活阎王却是越战越显得体力不济,他自知不是人家的对手,赵德诚几次三番的相让他不是心里没有数,他开始从心里暗暗的佩服这个穆斯林壮士的为人,既然自己不能取胜,又不愿意服输,何不体面的结束比试与之握手言和?想到这里活阎王索性呼的一下跳出了圈外,对着赵德诚一拱手,气喘吁吁的说:“我说这位穆斯林壮士,咱们两个人深更半夜的何苦在这里白白的折腾,好啦好啦!咱们讲和了吧,今天就依你了,这个财主俺也不绑了,只是这个财主的耕牛和那些粮食我们都要带走,我不能坏了道上的规矩。”赵德诚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动静,就对活阎王诚恳的说:“这位好汉,你能否听我一句良言,莫要与我们回回县的穆斯林过不去,你不妨回过头看看县城的方向。”活阎王和那些土匪们听得此言猛然抬头,这才赫然发现在黑暗的夜色中,从县城的方向汹涌澎湃的涌过来一条火龙,分明是许多人举着火把奔涌而来,这些土匪们顿时大惊失色,不等活阎王的招呼,马上就大呼小叫的携带着掠夺来的财物就要开溜,那几个绑架李秀才的土匪见势不妙马上松开了绳索顾自而去。赵德诚继续语重心长的对活阎王说:“我们回族民众向来讲究有仇必报有冤必伸,一人有难众人相帮,就你们这几十号人也想在回回县的地面上行劫?我念你是一位颇有情愫的绿林好汉,所以才奉劝你,如果你们现在放弃抢劫的念头,我能保证你们这些人全身而退,否则的话这以后的后果你们自己应该清楚,更何况这县城方向赶来救援的队伍之中有没有官府的人我暂时还无法确定,倘若你们让官府的捕快拿了去,我看丢了卿卿的小命怕是没有什么悬念了吧。”活阎王闻听此言脸色骤变,他立刻大声命令那些手下撂下手里抢来的财物,嘴里呼哨一声,众土匪立刻争先恐后的逃了个无影无踪。
从县城方向赶来增援的乡亲们举着灯笼火把瞬间而至,义愤填膺的乡亲们挥舞着棍棒哦哦叫着,但见万俟三郎手里攥着一把齿尖锋利的草叉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声色俱厉的大声嚷嚷着:“这是哪里跑来的贼坯子啊!敢向我们家行劫啊,我倒要看看这伙贼人长着几个脑袋。”原来,正是哈萨木丁在赵德诚的吩咐下实时跑回去报的信,大家这才得以赶来相助。直到这时,那些遭到围困的长工们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觉砰砰乱跳的心脏逐渐平静了下来,但是他们还是心有余悸的站在那儿不忍离开,或在感慨或在评论着。但看王大肝不无感慨的对回子良说:“咳!咱们这些人看平日里吧啦吧啦的能说会道,一遇事情全都变成了狗熊,关键时刻还是要依靠这些能文善武的义士们上前抵挡,看看咱们回回县,文有李秀才,武有赵德诚,他们两个人才是真正的人杰嘞!”大肚莫三也在一边惭愧的说:“咳!俺们这些人就是乡野村夫,只配做些粗话,一遇事情全都没了主意,真是折煞人了呀!”回子良却推心置腹的和大家说:“乡亲们莫要自责,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等皆有趋利避害之心,这是自然的天性,保护好自己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莫说咱们这些普通的百姓,就是那些读书百卷身居庙堂之高的大人们,在形势盛衰之际,也皆有进退盘桓之由,这实在是人之常情,大家不必为此而自轻自贱。”回子良随即握着赵德诚的手感激万分说:“德诚兄弟哎,今天可真是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大勇大智的与之周旋,俺今天指定是要做那些土匪的肉票了。”回子良转而又寻到了李秀才,对他刚才临危不惧舍己救人的那种勇敢的品格表示钦佩。回子良从此对李秀才更加信任,而赵德诚依旧是谢绝了回子良兄弟俩热情的挽留,他还是不肯弃农经商,因为他天生就习惯了过那种悠哉乐哉的田园生活。
然而自从回回县的南湖之地发生土匪袭扰的事件后,赵德诚与李秀才勇斗土匪的事情就在回回县广为传颂,碰巧他们两人同属年龄偏大的未婚青年,不成想就是因为这起波澜叠起的事件,让回回县两位痴情的姑娘惦记上了他们,这才引出了一段美女慕英雄的人间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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