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

可以把那么多的复杂情绪都伪装成风轻云淡，

你看，那张本该可悲的脸，还挂着令人厌恶的虚假微笑，

自以为是的把所有的痛掩盖在了冰冷的面具后面，

仰着头，你说，

呵呵，天空真的好暗！

听不出悲喜的声音，恰是今晚的风。

好凉……

（1）

    微弱的阳光渐渐爬上了窗台，洒落在我疏懒的脸上，黑暗的视野缓缓的升起了金黄色的尘埃，然后肆意滋长。

    慢慢地睁开迷蒙的双眼，黑色的瞳孔深处逐渐映射出熟悉的画面，一如既往的白色蚊帐，几点发黑的血迹覆盖了一个蚊子的尸体，蓝色的窗帘因为太久没有清洗变得有些发黑，耳边传来一阵阵吵闹声，那是楼下卖菜小摊讨价还价的声音，我能想象着胖阿姨把菜卖出好价钱后，黝黑的脸上泛起得意欢喜的笑容。

    非常不情愿的伸出双手，使劲揉了揉还处于朦胧状态的眼睛，跳跃进房间的阳光瞬间裹在了我的手臂上，感觉到皮肤渗透进来的温度，我疲惫的脸上也勾勒出一丝弧度，随即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喃喃道。

    “好温暖，这久违的阳光！”

    我叫零落，一个奔波在繁华嘈杂城市的工作者，一个不知道未来在何方，现在只为明年能有口热饭吃而忙碌的迷途者。

    拿着放在破旧的木桌上面的青色杯子和牙刷，我打开阳台上的门，走了出去，外面依旧是一副热闹繁荣的景象，来来往往的行人戴着一张不同的面具消失在不同的路途上。天空上有几朵白得纯粹的云朵飘浮着，背后的一片湛蓝非常的干净，温暖的阳光打落在脸上，特别的舒服，清风拂过，阳台上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的演奏起了乐曲。

    沾满了岁月痕迹的镜子前，一张刻满了时光更替，沧海桑田的面容映在了脸上，平静，淡漠，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破这副表情。

    忘记了，什么时候起？我已经习惯了这幅面容，将所有的情绪全部掩盖在这张令我厌恶的神色之下。

    依稀还记得，懵懵懂懂走出校园的我，那时意气风发，眼眸中锐气四射，带着那所谓的梦想，我兴奋的踏进了这个名为社会的圈子，艰难的三年闯荡，如今丢掉了梦想，逐渐变得浑浑噩噩。

    而，如今，变成了如此模样。明明会因为今天和煦的天气而开怀大笑的我，脸上却没有露出本应该很夸张的表情，至少裂开嘴傻笑着思考中午要去哪里玩，买一些什么东西，躺在那久违的阳光下面，沐浴着清风。

    只是，所有的开心都埋葬在了心里，我清晰的感觉得到心里那份难以抑制的欢乐，可是，脸上麻木习惯的伪装，已经卸不下来。

    我低着头，不敢再去看镜子中的我一眼，身体内的血液在疯狂的冲撞着，肩膀一阵阵颤抖，心里一种莫名的悲伤与疼痛在挣扎，脑袋轰的一声，好像炸开了一样。

    “啪！”

    刺耳的声音在阳台上传荡开来，夹杂着一片片脱落的玻璃碎片掉在地上啪啦啪啦的响声。感受到右手拳头冰冷的疼痛，我抬起头望着那布满裂痕的镜子，咧着嘴一笑，镜子上被黑色裂痕分割成几块的面容也是咧开嘴一笑，没有那副令人感觉寒冷的平静与淡漠，有的只是挣脱束缚，摆脱囚笼的疯狂与发自内心的欢喜。

    看着那被玻璃碎片划开的拳头流淌而下的鲜血，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还没有死去，尽管戴上了那张本不该属于我的冰冷面具。

    “哈哈，这个才是我，才是真正的我！”

     这一刻，我开心的笑了起来，真正的开怀大笑，嚣张肆意，不顾一切。

    尽管瞳孔中泪水抑制不住的流淌而下，伴随着鲜红的血液，滴答滴答的落在阳台黑色的地板上。

深沉的黑与显眼的红，层次分明，仿佛一朵绽开在漆黑幽暗夜晚里的血红花朵，尽管知道它只是昙花一现，但我爱得却是如此热切。

闭着眼睛，鼻尖微微耸动，一股空谷幽兰般的清香让我迷醉。

朝霞爬上了我的脸颊，此刻的我脸上挂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尽管很淡，但纯真甜美，好像一个孩子般无邪的微笑。

段章后记：

我知道，当再一次踏入那个虚伪现实的社会之后，一切的真都会消失，一张冰冷的新面具又将挂在我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又似乎画满了各种表情！

或悲伤，或喜悦，或天真，或沉稳……

——夜，小落

(2)

天空像一块黏稠的墨块，阴沉沉地悬浮在头顶上，视线的尽头是一片红得发黑的晚霞，一缕缕残留的冰冷光线逐渐被长河里荡漾起的柔波涌入黑暗中。

我一个人低着头走在河道旁边，一阵阵风不断的吹拂着岸边的柳树，在逐渐升起华光的路灯影子下摇曳起了妖媚的身影。

繁华热闹的城市里，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不断的与一个个熟悉的陌生人擦肩，然后又匆匆忙忙的走远。他戴着一个面具，她也戴着一个面具，还有它……看不清面具后面的神色，彼此交谈，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别人摸不透的笑脸。

路过一个便利店，有点口渴的我径直走了过去，还没有靠近门口上的玻璃门，就听到一阵咒骂声传了过来，身子顿了顿，略微皱了皱眉头，我还是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看到一个身着粉红色短衬衫女子正打着电话，便利店不大，一眼便看到几个货架摆在墙壁两旁，原本只有女子一个人，现在加上我刚好两个。那个粉红色短衬衫女子瞥了我一眼，然后便对着电话那边小声说了一声，我挂了啊！然后站直身子看着我，笑着说，请问需要什么吗？前面还是一脸怒容，现在面对自己时却瞬间变得热情可人，变脸之快，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心中暗自叹了一声，我要了一瓶冰红茶，给了钱，便转身走了出去。在我踏出便利店门口时，我还听到女子嘹亮热情的声音传了出来，欢迎下次光临！

我身体一颤，加快了步伐向远处走去，多想，逃离这个被面具掩盖的冰冷世界！

夜色越来越深了，风变得更冷了。

闷头冲回公司宿舍里，我习惯性打开黑色的笔记本电脑，然后点击企鹅头像，滑动指尖上的鼠标，看了一眼一个安静躺在角落里的黑白头像，这是一个叫沉默的网友，我们是认识了五年的老朋友了，尽管没有见过一次面，但我们的心却走在了一起，我知道他懂我，他知道，我懂他！

打开对话窗口，十指轻快地在键盘上跳动了起来。

零落：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沉默：呵呵，你知道的。

零落：嗯，这个世界，难道只剩下虚伪的嘴脸了吗？

那边沉静了片刻，然后又跳出了一行黑色的字眼。

沉默：不是剩下，而是只有。

看着那冰冷到没有温度的文字，我瞳孔缩了缩，心脏莫名的一痛，虽然知道了答案，但依旧不愿意去承认。

思绪翩飞了一下，停滞的双手继续敲打键盘起来。

零落：那么，我们小的时候呢？

沉默：你也说了，那是小的时候，而人总归是要长大的！

尖锐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却没有光泽的匕首，狠狠的扎进了我的胸口，刺破所有的奢望，流淌在心脏的血液让我明白，沧海桑田，所有的变化都只是为了适应这个虚假的社会，当我们学会了如何去伪装自己，那就代表着你有了活下去的资格。

而我们，慢慢地被现实同化，脸上的面具越来越多！

见我没有答话，沉默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沉默：如果只是因为这个而烦闷，你大可不必，这是成长必须要经受的历练，心只要痛过就会习惯，而当你看多了别人的伪装，也就会学会自己的伪装，戴上自己的面具，去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

零落：难道，成长就是欺骗自己，然后虚与委蛇他人吗？

沉默：呵呵，以后你会知道的！

他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

盯着屏幕上闪烁着寒芒的字样，我顿了顿，发了这么一条信息过去。

零落：难道，电脑前面的你也一样戴着一张面具吗？

我静静的等待沉默的回答，也在思考着他该如何回答？一直等到屏幕越来越暗，直到变成了一片深沉压抑的黑色，我知道，这个问题，不再会有答案。

而我，就这样失去了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或许，我的话刺破了他最坚硬也是最柔弱的伪装，然后，痛过以后，便消声灭迹！

其实，沉默说得没有错，那一天里，我才真正看破了那些平时嬉笑要好的同事的嘴脸，一张隐藏在虚伪的笑脸后，冰冷阴险的神色。因为要为一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承担责任而导致原本和睦相处的同事，领导反目成仇，尖锐的字眼钻入我的耳朵，然后心变得冰凉一片，还没有解决问题，便开始推卸责任。

你的错？他的错？我的错？谁的错？

你的脸，他的脸，我的脸，世界上所有人的脸，一张学会了刹那间变换的脸，一张刻满了表情的面具。

冰冷，模糊，深沉，阴暗……

或许，事情有对错，而人性却没有对错，这是为了成长，为了生活。

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年轻的孩子，并不知道如何完美而有技巧地掩藏心中的情绪，无论是喜是忧，是迷恋是失望，总是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

而，我现在，非常的怀念那个印记，想用手抚摸着那个印记逐渐被时光抹去菱角，越发的光滑。

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坚守自己的心，不在这个鱼龙混杂，色欲肉香的社会里，迷失最初的真。

不想，真的不想伪装自己的心，戴上寒冷沉重的面具，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只想，抛开一切的束缚，自由自在的生活，想笑的时候就尽情笑，想哭的时候就狠狠的哭。

可是，我还活着，在这个世界上。

面具，依旧会成为我的脸，尽管心里万般不愿！

段章后记：

我只想，扯下脸上那张沉重的面具，躺在明媚的阳光下，看草长莺飞，然后，让风袭乱我的笑脸！

——夜，小落

（3）

青色的吊式风扇挂在有些灰白色教室上面，吱嘎吱嘎的不停旋转着，讲台上面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正在津津有味的讲解着函数，右手因为经常紧紧的箍着书本的一角，而导致指尖有些发白。

讲台下面，一个面色黝黑的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板上的函数解答过程，右手的笔尖不断在纸张上摩擦出一些蓝色的字眼，少年笔挺着身躯，神情专注认真，不时点头，或者双手托起下巴沉思，嘴角时不时露出一丝满意欣喜的笑容。

而这个少年，是我，这张面具是我的脸！

热闹的游乐园里面，人群涌动，到处都是欢呼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满满的笑意，所有的欢笑声堆积起来，比天空的太阳还要灿烂耀眼。

在疯狂旋转的狂呼上面，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的少年嬉笑着坐在上面，丝毫没有惧意的淡漠着，旋转的钢铁手臂把他带上天空又跌落到地下，视线不断的翻滚着，天空的白色与蓝色，地上的绿色与黑色不断交织在一起，脑海中不断翻滚着。

少年疯狂的叫喊着，轻狂不羁，放荡出所有烦躁的心绪，癫狂的呼喊着，合着那翻腾起来的心绪。

而这个少年，是我，这张面具是我的脸！

黑色的街道上，一个完全隐藏在阴影中的人影漫步在冷寂的道路上，天空细细点点的星星闪烁着，偶尔还有被夜幕吞噬的光点。

路灯有些昏暗，只能依稀看到这个少年模糊的脸，像是经历了世间所有的沧海桑田，少年的脸上写满了成熟和孤独，略微抬起头望着天空的暗色，一张说不出神情的眼眸，带着让人沦陷的忧郁，那是怎么一种悲伤。

脚步声渐渐远去，落在地面的影子也越来越长，最终忧郁的少年消失在了街道的转角处。

而这个少年，是我，这张面具是我的脸！

菜市场，热闹喧哗声中，一道略带稚嫩的叫唤声传出，一身笔挺休闲装的少年正为了几毛钱和卖菜的阿姨讨价还价，略带尖锐挑剔的声音刺耳的响起，少年的脸上挂满了不屑与不喜欢的神色，手指不断的在货物上指指点点，很明确肯定的指出其中的缺点。

然后在他三寸不烂之舌加胡搅蛮缠的毅力之下，少年转身满脸得意的离开了那吵闹的菜市场。

而这个少年，是我，这张面具是我的脸！

从此，我有了很多面具，并且在学会不断的变化，技艺也是越来越高超，有时就连那些江湖上的老师傅都看不出我真实的面容，而就此，我只想生活着，活在着虚伪的社会中，伪装是自我的保护。

长辈面前，我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朋友面前，我是仗义友好的兄弟……

上司面前，我是老实勤劳好学的好员工……

影子面前，我是永远孤独忧伤的自己……

然后，在形形色色的陌生人面前，我也学会了形形色色的变化自己，脸上的那张面具刻满了各种表情，那是岁月成长的痕迹。

看着晨曦踏破迷雾的笼罩，我戴着冰冷的面具，大步向着时光的尽头走去。

风起，刺骨的寒意中夹杂着我真实的呐喊，心脏鲜血不停的流淌着……

段章后记：

少年是你，也是我！

戴着面具，勇敢的朝前走去，不管荆棘和艰险。

——夜，小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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