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尘如歌
楷子：
夜色微凉，一位宫装女子缓缓向听雨阁的方向走去。她的步伐缓重，似有无奈的心事难以言表。
“娘娘，真的要这么做吗？小公主还这么小？”老嬷嬷沙哑的嗓音在房中响起。看着桌子上那碗黑乎乎的汤药，言语中有着一丝怨怼。
洛妃看着怀中的婴孩，心底碾过一阵疼痛。她何尝愿意这么做？可是不这样，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那个人相信她对他是忠一不二的。就在她狠心将那碗汤药灌入婴孩的口中时，门，被人踹开了——
“洛烟！你当真如此狠心？你怎么对得起我大哥？”来人竟是那宫装女子。
“素儿，我……”洛烟无言以对。她无法向她解释这一切，因为其中的牵扯实在太复杂，以她直爽的性子，一旦得知真相，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洛烟，大哥的头七还未过，”萨流素开口道，“你已经伤了他的心，怎忍心再伤害他的孩子？我今日来，是要将她带走的。”
“素儿，你不能……”话还未说完，便被女子点了穴道。萨流素用剑指着一旁的老嬷嬷说：“告诉狗皇帝，孩子我带走了。”说着便开了房门，走了出去。老嬷嬷吓得腿脚发软，爬到洛妃身边：“娘娘……娘娘，这…这可怎么办呐……”洛烟在心底叹息：或许这就是命吧。
流川，你真的觉得这一切值得吗？
二十年后。京都。
京都城最大的饭馆角落里，坐着一位白衣女子。素装素颜，给人一种清新剔透的感觉。她正是二十年前，萨流素从宫中夺回的婴儿。取名为——萨如歌。
饭馆正是闲谈杂事的好地方。说书老人正讲到津津有味。
“话说，当年的萨家军真乃神军呐。战场上勇猛杀敌，把敌人打得是节节败退……”萨如歌听得甚欢。桌上的酒，是一杯接一杯的灌下肠。且不说她是被她那性格豪放的姑姑养大，单单凭她是萨流川萨大将军的女儿这一点，也能知道，她必然像她爹爹和姑姑一样，豪气冲天。
“……那萨将军殉国后，萨夫人毅然殉夫！这等傲骨不是一般女子能比得上的啊……”说书的老人还在继续，如歌却听得有些乏了。正打算付账离去。却听见“一个姑娘家，还是少喝些酒得好。”温润的声音从上方响起。萨如歌抬头看去，首先映入眼眶的竟是一缕青丝，然后才是男子精致的面容。这……莫不是投错胎了吧。这幅容貌竟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萨如歌一时看呆了，竟不知作何反应了。皇甫纤尘轻笑叹息，又一个被他容貌所迷的姑娘！唉，他不过是看在她和母后有几分相似，这才出言提醒，谁知又招来桃花。正想移步离去，不曾想身后的一句话生生将他震在原地！
“不知公子可否告知芳名？”萨如歌不知死活的抛出这么一句话，成功的把打算离去的男子震在原地。
额……话出口她才察觉不对，芳名好像是形容女子的啊。她搔搔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这可不能怪她，是姑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只管教她武功，学识这些东西还是她偷偷跟着教书师傅学来的。只记得问人家名字时，是什么芳名的。这着实不能怪她。
皇甫纤尘极力忍住吐血的冲动，淡淡回答：明纤尘。谁都知道，皇甫是皇族的姓。他没必要暴露身份。
萨如歌看他没有生气的迹象，还以为她的用词很是正确。遂又抛出一句：公子的芳名真好听。
饶是忍耐力极好的皇甫纤尘也不淡定了。他可真是遇到极品了。
“姑娘的私塾先生教的真好。”皇甫纤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讽刺道。
“啊？我并没有私塾先生啊，公子何处此言？”
皇甫纤尘彻底被她打败了。不再说话。萨如歌不依了：“公子啊，你怎么话说半句啊，我好奇心很重的哦。你不告诉我原因，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
皇甫纤尘这才觉得自己是惹祸上身了，这个丫头真是……他就不该那么好心！
转眼两日过去。皇甫纤尘头疼的看着对面的女子，她果然说到做到，竟缠了他两日！眼看父皇的寿辰就要到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办。如今却被这个丫头缠身，他实在是头疼！
萨如歌看着男子时而皱眉，时而跺脚的模样，丝毫没有愧疚之感，还万分悠闲的嗑着瓜子。
“尘尘，你坐下歇一歇吧，一直站着，不累吗？”皇甫纤尘恶寒了一把。尘尘？亏她叫得出来！他是上辈子欠她的吧，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忍心赶她走。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万分头疼。
萨如歌果然是个执着的姑娘，这一跟竟跟上了半个月。皇甫纤尘也随她去了。从一开始的暴跳如雷到如今的视其透明。这期间，咱太子殿下是多么坚强的挺过来了啊。没错，皇甫纤尘便是乌国的太子。当今皇上唯一的儿子。
如今的如歌已经住进了太子府。皇甫纤尘至今还记得他表明身份那一刻时她的反应。“哇！你是太子哦！那你能不能带我去皇宫玩玩啊，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进宫去看看。我听说你娘亲皇后娘娘很漂亮啊，你带我去见见她嘛……”
“……”
这就是她的反应！看来她与旁的女子确实不一样。她不是刻意装傻就是真的少根筋！皇甫纤尘倒是希望她是真的少根筋，如果她是刻意接近他的话……不知她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从小在深宫长大，猜忌和多疑已经成为他成长性格中的一部分。更何况，她来历不明，只是一面便缠定了他，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
萨如歌只想着进宫看看她不曾谋面的娘，这才处心积虑的接近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是的，姑姑把什么都告诉她了。她的娘在她爹死后不到七日就假死进宫。照姑姑的话说是去享受荣华富贵了，可她不相信，她一定要亲自见到她问清楚。这才寻找机会接近皇甫纤尘的。
她知道，皇甫纤尘不是傻子，她这样的死缠烂打是会让他起疑的。可她没有办法，她迫切的想知道，她的娘亲是否真的如姑姑所说，是那种贪图富贵的女子？她自出生就没有见过娘亲，由姑姑养大。姑姑对她再好，始终不是娘亲。她想知道，娘亲为什么要遗弃她嫁入皇宫？她跟爹爹的感情，不是很好吗？为什么爹爹死后却另嫁他人？
“尘尘，你就带我进宫吧。我就见一下皇后娘娘，我保证不惹事，好不好嘛？”萨如歌苦苦哀求着，“你总不希望我擅闯进宫，被他们抓住乱箭射死吧。”
“你敢！”皇甫纤尘死死地瞪着她。只觉得胸腔起了一把火，烧的他心肝肺巨疼。这丫头还想闯宫！胆子倒不小！
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皇甫纤尘终于妥协了。他知道，这辈子他是栽在她手上了。他想进宫就进宫吧，只要他一直看着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萨如歌第一次进宫，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要见到那个女子。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地抓着皇甫纤尘的衣袖，忐忑地走在他的身后。
入宫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忘得一干二净。教她的那些礼仪更不用说了。
跟着他走迷宫似的走了一圈后，终于到了。
听雨阁里，萨如歌学着皇甫纤尘的样子请了安。一抬头就看见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她。她迷茫，遂递了个眼神给皇甫纤尘。后者直接狠狠瞪她。要不是母后心肠脾气好，这会儿她早没命了。竟然以太子之礼给皇后请安，之前教她的那些恐怕早忘了。皇甫纤尘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就知道她会给他惹事。倒是如今贵为皇后的洛烟看到萨如歌，心里竟生出欢喜来。难道这便是所谓的“母女连心”？
“皇儿，这是谁家的丫头？你可中意上了？”皇后这话一出口。可把萨如歌吓坏了。她是来认娘的，可不是来乱伦的。再观皇甫纤尘，那一张俊脸似乎有一片红晕。这可吓坏了她，他不会真的看上她了吧。不要啊，她可是他的亲姐姐呀，这怎么可以？
“母后说笑了，她只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并非官家小姐。她说瞻仰母后容貌已久，苦求儿臣带她入宫，儿臣拗不过她，这才带了来。乡野丫头不懂规矩，母后不要怪罪才好。”
洛烟听到儿子这般维护这个姑娘，想必一颗心早已沦陷。若能帮儿子娶得意中人，也算对得起如烟姐姐了吧。想起往事，洛烟难免有一丝郁结，神情也流露出一丝哀伤。皇甫纤尘还以为自己惹得母后生气了，遂拉了如歌跪下。“母后，是儿子不对，不该让这丫头进宫，惹得母后不高兴，儿臣这就送她出宫。”说着就要拉如歌离去。
“哎，你给我站住，”皇后佯装生气道，“谁让你带她走的？我很喜欢这丫头，让她在宫中陪陪我吧。”
嘎？萨如歌傻眼了。这个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她是一点没想到啊。她这个娘，心肠可真好。姑姑肯定是骗她的。这么好心肠的人怎么可能在爹爹刚死就另嫁他人嘛。
如歌就住在听雨阁里。一开始，皇甫纤尘还天天往听雨阁跑。可自从被皇后娘娘取笑“这么舍不得歌儿啊”之后，也就收敛了。他是真没想到，母后会如此喜欢她。那丫头挺有本事啊，竟然能讨到母后的欢心。他还不曾见过母后同什么人如此亲近过呢。就连与父皇之间也是相敬如宾，让他觉得他们不像夫妻，倒想朋友多一点。
萨如歌这几天很是纠结。她到底该如何问出口啊。总不能直接说：娘，你还记得我不？她随即晃晃脑袋，这太惊悚了。皇甫纤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萨如歌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在说些什么，这丫头，总是神经兮兮的。
“喂！”他故意在她身后出声，成功地吓住了她。
如歌恨恨瞪他：“你干嘛！吓死人家了……”
“你自己鬼鬼祟祟的瞎嘀咕，还怪我？”
“谁鬼鬼祟祟了？你偷偷进一个姑娘家的房门想干嘛？堂堂太子竟然有这种龌龊行为和龌龊思想，你该面壁了……”
“……”
皇甫纤尘承认，每次吵架都吵不过她，只好认输。
“你还要在宫里待多久？”皇甫纤尘开口问道。
如歌一脸的惊愕。这个问题……是她可以决定的吗？皇后娘娘喜欢她，让她陪伴。她哪里知道要待多久？
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把她劈在了原地。
“如歌，我们成亲吧。”
成亲……成亲……
成亲你个脑袋！姑娘是来认亲的，成什么亲！可是，为何她会接到明黄黄的一道圣旨，还是一道赐婚圣旨。
如果不是这件事，如歌大概不会那么快就向皇后摊牌。
“你说什么？”听雨阁中，皇后娘娘的脸上一片错愕。“你跟尘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弟？难道你是皇上流落在民间的女儿？”
啊？如歌郁闷了。皇后娘娘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你忘了自己有个女儿吗？萨如歌不知道的是，皇甫纤尘是洛烟抚养长大的，她当然会这么想。
“额，不是不是，”萨如歌急忙澄清，乱认皇亲国戚，那可是大罪。“我爹爹叫萨流川，我姑姑叫萨流素。娘娘可认识他们？”如歌一字一句的说完，去看皇后的表情。却见皇后娘娘的脸色变得苍白。
“你是……”洛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站在她面前的女孩子，是她二十年前险些灌下毒药的女儿。是被流素带走了的女儿。二十年过去了，她竟然又站在了她面前。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她根本不能接受。
萨如歌静静的看着她，仿佛是在等她消化这个事实。“姑姑说，我娘贪图荣华富贵，我爹还没有出头七就急着改嫁了。还妄图害我。我不相信，皇后娘娘，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过了好长时间，洛烟才缓过来。看着眼前跟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儿，哽咽道：“是真的，歌儿，你姑姑说的，都是真的。”
萨如歌愣住了。她……竟然承认了。“那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对不对？”萨如歌不死心的问道。看她这么痛苦，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没有，没什么苦衷。我的确是看上了宫中的荣华富贵。”洛烟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才能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当年你爹和皇上都看上了我。当时我年纪小，不懂事。只一心仰慕你爹的风姿。不顾你外公的反对，嫁给了你爹。皇上圣明，尊重我的选择，并没有因此降罪你爹。嫁给你爹后，生活并不像我想得那般美好。你爹爹常年出外打仗，我一个人难免觉得孤单寂寞……”
“你别说了！”如歌打断她的话。她不能接受，她一直坚信，自己的娘亲不是那种女人，可为什么会这样？她几句话就打碎了她那么多年的期待。如歌跑了出去。
已经三天了。萨如歌消失的无影无踪。皇甫纤尘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他还以为是赐婚把她吓跑了。再看洛烟这边，她知道她不该说那样的话刺激她，可她该怎么解释？又要从何解释？
萨如歌已经平复了心情。当时的确很愤怒，以至于她忽略了很多疑点。如果她是那样的女人，为什么偏偏在一年后，在爹爹死后才入宫。难道是皇上逼迫？如歌的想法很大胆，可她的做法更大胆。
她竟然偷偷潜入了皇上的寝宫。势必要把这件事弄明白。
夜里，皇上回到朝芜殿休息。如歌奇怪，民间传言说帝后伉俪情深。可她入宫多日，也不曾见皇上去过听雨阁一次。洛烟也不怎么提皇上。她总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谁？”皇上不愧为一国之君。刚进殿进发现了她。
如歌只好怯怯的站出来。皇帝凝视着眼前的女子。
“你是谁？”
“我……我是萨如歌。”
“噢。逃婚的新娘。”皇帝的反应着实不在萨如歌的预料之中，难怪能成为一国之君。
“……”萨如歌一时窘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爹是萨流川。”果然，皇帝终于有了淡定以外的表情了。如歌觉得这句话倒是挺适用的。不管谁，听了这句话，总是会有那么一点反应。
“你是流川的女儿？”皇帝睨了她一眼。
“嗯。”
“找朕有何事？”
啊？怎么又恢复得这么淡定了。
“皇上，我想问你，可是你逼我娘入宫的？”萨如歌随了她姑姑的性子，也是个直爽的人儿。
“你娘？你娘不是已经殉夫了吗？这宫里，哪个是你娘？”皇帝不咸不淡的问话，却让如歌觉得一丝凉意涌上后背。帝王的气势果然不是盖的。
“我娘是……”
“萨如歌！这是皇宫，不是你能乱来的地方！”
他这是在警告她不要乱说话吗？萨如歌愣住了，那么，一定是他逼迫娘亲的了。可是，娘亲都可以为爹爹殉葬，他拿什么逼迫她的呢？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就是最好的筹码吗？可为什么又让姑姑夺走了她呢？乱了乱了，萨如歌是彻底乱了。
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要不告诉我事实真相的话，我，我就不走了。”萨如歌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让皇帝眉毛直皱。这真的是流川和洛儿的女儿吗？怎么如此……
事实证明，皇帝很淡定。他一直视如歌如一张桌子。无论她把他的御书房搞得多么凌乱，他都能淡定的吩咐下去：整理干净。
萨如歌郁闷了，这个人软硬不吃啊。
“哎哟，如歌姑娘，您行行好，别再折腾奴才们了，皇上不说自然有皇上的理由。您就别再逼迫了，到头来受累的还是奴才们呐。”服侍皇帝多年的常公公劝着如歌。
“常公公，你跟随皇上多年，肯定也知道其中内幕，对不对？”
“奴才不知。”
如歌一翻白眼，切，鬼才信。
日复一日的过去了。眨眼间，如歌已消失了一个月了。皇甫纤尘怎么也没想到日夜苦寻的人竟然会在父皇的寝宫出现。四目相对的那一刹，萨如歌突然觉得愧疚。她是挺对不起这个“弟弟”的。无奈，她到现在还以为他们是姐弟。
“你……你为什么会在父皇宫中？”原来她处心积虑的接近他都是为了能一日飞上枝头。
萨如歌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云淡风轻的来了句：“问点事情。”
皇甫纤尘看着她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好像插了一把刀。同时还燃起一股怒火。正待发作时，天子推门而入。
密室内，皇甫纤尘和萨如歌互相交换着神色，不知皇帝要做什么。
“别眉目传情了，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这话一出，萨如歌竟然不争气的红了脸，皇甫纤尘也尴尬的咳了声。“父皇……”
皇帝摆了摆手，制止他。然后转向如歌：“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额……萨如歌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要摊牌了？
“怎么，朕要你问你又不问了？那好，朕出去了。”说着作势要走。
“哎哎，别嘛。我问我问，你好歹让人做好思想准备嘛。”
皇甫纤尘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发问的时候，且听听歌儿要问什么吧。
“那个，皇后娘娘是我娘不？”这问题一出来，皇甫纤尘淡定不了了。母后怎么可能是她娘？可是他父皇竟然奇迹般的点了头。这下皇甫纤尘急了，“父皇，你说什么？”
“尘儿，你生母她……在生你时难产，生下你不久后就去了，朕便将你交给你母后抚养了。”
啊？这么说，她和皇甫纤尘没有任何关系呀。不知为何，萨如歌知道这个消息后心底竟有一丝雀跃。
皇甫纤尘愣住了，原来母后并不是他的生母。可母后却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这让他心里充满了感激。
“父皇，儿臣的生母是？儿臣想去拜祭她。”
“是朕疏忽了，你长大了，也该让你知道这些事了。你的生母是如妃，改日去拜祭她吧。”
如妃？那不是母后一直让他去拜祭的人吗？原来母后这么早就已经……
“额，那个，能不能让我问完？”萨如歌插口道。父子俩斜睨了她一眼。都不再说话，等着她发问。
“我娘为什么要入宫？”
皇帝的神色暗了暗：“这，说来话长……”
一番话下来，萨如歌和皇甫纤尘都沉默了。
萨如歌怎么也没想到，事实竟会如此。她的娘亲竟然至今还以为爹爹活着？全天下人皆知，萨大将军战死沙场。而她仅凭一封书信就断定他还活着，并且相信了二十年。
原来，当年奄奄一息的萨流川在见到皇帝后，第一句话便是：不要告诉洛烟。第二句话：好好照顾她。第三句话：接她入宫。许她为妃。然后把一封信交给了皇帝。之后就合眼了。皇帝看完那封信，什么也没说，匆匆找来纸张，洋洋洒洒写下一大篇，命人交予萨夫人。
洛烟看了皇帝的信后，没几日便入了宫，换了身份。对外宣称萨夫人已经随夫而去了。原来萨流川深知，若洛烟知道他已死，定然会跟随他而去。可他爱惨了她，他希望她活下去，无论以什么方式。这才假言，他要密谋造反。所以趁机假死，让她去皇帝身边做内应……。
他知道，洛烟爱他，定是什么都肯为他做。即便是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于是，一切便顺理成章了。如歌追查的真相，竟是爹爹那般爱娘亲！这么多年，皇帝一直临摹萨流川的笔迹，才让洛烟相信，他还活着。若这一切让娘亲知道，她一定受不了。二十年竟然都活在谎言中……这对一个人的打击未免太大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三人不约而同的达成了一个信念：决不能让洛烟知道真相。
这样的话，如歌就不能再出现……
送走如歌的那天，皇甫纤尘一言不发。他知道，他没办法阻止她。父皇和萨叔叔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为了母后能够活下去，他怎么可能辜负他们的努力？
十年后。雪山。
萨如歌在这里隐居十年，幸亏有雪狐和她作伴，不然会有多寂寞啊？当初离宫后，她就回到了雪上，和姑姑一起生活，并且把各种缘由都解释给姑姑听，到底是上了年纪，姑姑听完竟泛起泪花，只说了一句：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傻……
几年后，姑姑也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和一只狐。年龄大了，她竟然越发的想念了。
皇甫纤尘这个名字，她念了多少遍，这个人，又入梦了多少次。原来不知不觉中，早已情根深种。
会不会是她念得多了？竟然出现了幻觉。揉揉眼睛，幻觉竟然还在。转身进了屋，边走还边嘟囔着：真是年纪大了……
皇甫纤尘愕然。他想过她种种反应，唯独没想到，她竟然会是忽视他。一时间哭笑不得。
“萨如歌！”咦？难道耳朵也开始幻听了？她摇摇头继续走。皇甫纤尘看了直咬牙。只好大步走过去，将那朝思暮想的人儿搂紧怀里。萨如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真的！
父皇逝世不久，母后也跟着去了。母后临走前拉着他的手说，她早就知道了。这么多年，真把她当傻子吗？刚听到萨流川战死的消息时，她是不信的。可是那么多人都在传，她不得不信。后来她收到了父皇临摹的信，好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当时明明看出来那封信的破绽。字迹再像，仅仅一个习惯就暴露出了所有。
流川每次书信都有署名的习惯，而她收到的那封，没有。沉静下来后，她将事情前后想了一遍。很快就想出了答案。既然这是他生前所愿，那她便如他的愿！可她可知，他们为了守护她，竟生生错过了十年！
不过，好在不晚。他没有错过她，不是吗？他终究找到了她。从此以后，他不会再让她离开半步了。
马车内。
“喂，你真要我回去做皇后啊？”
“尘尘，不如你跟我留在雪山吧，这里山好水好，心情也会好。”
“你就跟我一起留下来嘛……”
“好不好啦。”
“……”
他没有理会马车内的人。开什么玩笑，让他丢了父皇交给他的江山陪她隐居？那也得等她给他生下一群继承人才行。
于是乎，某个新皇快速地赶车，为的是快速回宫，大婚，造人。然后，才能丢了担子，陪她隐居雪山。
又过了几年，雪山上了有了人气。
“尘哥哥，”女子的气息有些喘，“瑞儿才五岁，咱们就丢下他跑出来不太好吧。”皇甫纤尘斜睨着怀里的女人。现在来忏悔？当初是谁一听到要隐居兴奋的跟什么似的，匆匆忙忙的收拾东西就拉着他来了。他知道，她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让他安慰说：放心吧，我已经处理好了，朝中自会有人辅佐瑞儿。可他偏偏不如她的愿，“要不，咱们回去？”
“啊？那怎么行？瑞儿聪明伶俐什么应付不来啊。哪用得着我们……”某个小女人抗议道。
她就知道从他嘴里听不到什么好话！哼，气死她了！
他看着怀里人儿气嘟嘟的小脸，顿时觉得很幸福。得妻如此，也不枉此生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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