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可贵的,而生命有时又显得异常脆弱,脆弱得让人无法承受。
在我人生的第四十五个春秋,我接到了一个令人伤感的祝福电话。电话是一位女士从遥远的银川打来的,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串排列陌生的数字,而对方的声音就更让我陌生。就在那一天随着一个生命的结束而使我的生活变得忧郁起来,甚至会有些自责。我能感到春天里的一片绿叶在焦灼的太阳底下悄悄地飘落了,并且由鲜变枯、由绿变黄。在生生息息的大千世界里,当你面对一个生命开始的时候,你将如何去面对另外一个生命的结束……
电话的那头是一种悲苦的声音:“请问你是如枫大哥吗?”我听得出是地道的西北口音,掺杂着一种苍凉、一种悲鸣,一种无可奈何的低吟。
我说:“是我,请问你是哪位?”对方的声音很小,我能感到她带着忧郁、带着伤感,带着女人难以承受的一种痛苦。
“我是风的朋友,她有话让我转告你,她让我在今天给你打个电话,并祝你生日快乐!”她说。我当时并没有感到这种祝福是带着一种痛彻心扉的打击,仿佛从西北那遥远的旷古突然飞来一块灾难的巨石……
我骤然想起,我与风已有近半年没有联系了,她的近况如何我真的一点不知。风是我的亲密朋友,确切地说是我的亲密网友。与风在网上认识已有两年了,两年间我们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建立了深厚的情意,然而我们相遇相知却未曾谋面。第一次聊天我就感到风是位有个性而赋有内涵的女孩儿。她活泼开朗、心直口快、语言犀利而又赋有哲理,常常讲出很让人意外的想法。在以后的聊天中风给我发过很多她的生活照,而我只是把手机号码告诉了她,我的模样只在她的想象中,或者像她说的,在她的梦里。我承认这对风是不公平的,我只是想给风留下更多的想象空间。其实我与风还是东北老乡,她老家在塔河,我在黑河,只是在她25岁时去了宁夏银川做了6年的服装生意,而且生意做得很艰难。我第一次与风在网上相遇时,她在银川,我在黑河。
“她在哪?她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莫名地问,心里真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
我听到电话另一端急促的呼吸声,准确地说是在抽泣。
“她离开了,三天前的事,半年前她的胃癌就已到了晚期……”
“怎么会这样?”我愕然,我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一瞬间风的所有的微笑的照片就像闪电一样在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我能感到活生生的风正又蹦又跳地围绕在我的身边。
“你在骗我!这不是真的!这样的玩笑开不得的,今天又不是愚人节?”我有些不高兴地说,我怀疑这是风的故意拙弄。“你能告诉我她现在的手机号吗?我打给她!”我怎么也不能相信风就这样突然地逝去。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也没有必要骗你。”陌生女士说,“你我素不相识,我现在只不过是在兑现朋友的遗愿。风能把这件事交给我,看来她还是对你一片痴心,也说明你在风心中的位置。我太了解风了,她不是一个很随便的女孩子,这可是她临终前唯一托我做的事。风在临终前对我说:‘这是我朋友的手机号,记着在今年5月11日给他打个电话,代我祝他生日快乐。’还有,风在病重期间给你写了一封信,我已发在你的邮箱里,你自己去看吧”
经过详细追问我得知,风真的去了……
但我一直不明白,风在最困难的时候为什么不与我联系了???
与风在网上相遇那年她只有31岁,比我小了整整13岁。她是在《四十激情》中找到我的,看了她的资料,我说:“你是我的小妹妹,”风却说:“我不是你的小妹妹,我选择做你的朋友。”于是我们就真的成了网络朋友,一聊就是两年。
与风的最后一次通话到现在已有半年了,在此之前,风跟我说过她要去南方发展。我问去哪,她说去青岛。没过几天风就从青岛给我打来了电话。后来我问过她,从银川到青岛后生意做得怎么样,她说不怎么样,依旧很艰难。但风是什么时候又从青岛返回银川的我全然不知。
我记得在一个细雨蒙蒙的傍晚,我从单位出来与客人一起去九城新世纪酒店吃饭,走过世纪广场时,我的手机里响起了接收信息的提示音,我打开一看,是风发来的短信,只有四个字:你在哪里?
我没有及时给她回话,沿着世纪广场的林荫小路我们有说有笑一直向前走去。
风是位成熟的女孩子,她的思想已远远超过了我们这个年龄。在与风的聊天中我真的感到风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对人生有深刻的理解与认识。风也是我比较认同的一位网友。
10分钟后,我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风的短信:你还活着吗?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如果你还活着,陪我聊聊好吗?
到了世纪酒店,由于招待客人,匆忙中我也没能顾及给风回信。
送走客人后,我拨通了风的电话:“嗨,你病了吗?”风有些失落地说:“我好了,没事了。”然后就挂机了。这倒使我觉得风真的有事了。于是我就又把电话拨了过去,可对方的提示音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第二天我给风打了几次电话,想解释一下,结果都是无人接听。我想不起我在什么地方怠慢了风,还是真的在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也许是我最近没有主动与她联系,让她感到了我的冷落?我也想起了前一天晚上我与风聊天时,她问我谁是你最好的网友,我很坦白地说了是纤纤雨,随后我也说了风是我最好的网友之一。风当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过在以下的聊天中我能感到风的情绪变得低落起来。可是我觉得风不会是那种小气之人。
三天后,我一赌气给风发了条段信:你活的好吗?如果你牺牲了,那么在你的坟前有我送的一束鲜花。然而当天我并没有接到风的回信。
第二天我在单位开会时,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可电话里传来的却是风的声音,她说:“你为什么咒我,你怕我不死吗?”当时正是我在会上汇报工作,实在不方便接听便随手挂机了。谁知这两句竟然是风留给我的最后的声音。原因是我会后接了太多的电话把风打进来的号码冲掉了,我很后悔我没能存储这个号码,拨打风以前的手机号码时,电脑服务员提示: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从此我就没了风的消息。
我的那个短信灵验了!可我不能确定何时去风的坟前献上一束鲜花……
我打开邮箱,下面是风给我的信:
如枫大哥,认识你让我理解了什么是孤独与快乐。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我一直很真诚。可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并没有很多的朋友,在选择上我很慎重。可是还是会打破那些很美好的希翼,敞开心扉去接纳友情与善良。 离家久了,在人和人之间的淡漠中我渴望很真的能打动我的那份感动,认识你我才有了真实的体验。
如枫大哥,我很荣幸能在网络世界认识你,我也很感谢你陪我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日子。在我烦恼时,我就会坐在电脑前等着你的出现,只要你一出现我的烦恼就会烟消云散,我就会在与你的聊天享受你宽慰、你的牵挂、你的谈笑、你的幽默,甚至是那种兄妹般的斥责。晚上我很少来聊天室,和每个人重复同样的话同样的问候,感觉很无聊,这也是我很少有网友的原因吧。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只是在这个原本很淡漠的世界里寻求一份没有利图和目的的温暖。我的普通和平凡让我在很多的时候更理智些。我知道现在很多人喜欢阿谀奉承的,喜欢听好听的,我并不愿意如此。我希望在这样的一个时空里能有一份很干净的让彼此能在心底能去珍惜的友谊。我们过了年少痴狂的日子,现在懂得了什么是浅薄,什么是能让人铭刻的东西,如果你也能理解,我想这就是上苍对我的眷顾,
如枫大哥,每次看你的留言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让我感动。我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好,真的;只是没有选择余地的生活让我的经历比同龄人多些,内心比别人敏感些,或许这并不是好事。很多的时候感觉生活是不公平的,只是在成熟之后才发现,公平不是别人给予的,是自己争取的。慢慢的让自己学会更理智的去看待很多事情,也才感觉漂亮和美是有区别的。也许太平凡的人都希望能用内在的东西让自己更美些。我是普通的,希望这份普通能让你没有压力,能让这种感动更持久。
如枫大哥,在给你写信时候我的生命就要走到了尽头,你无法体验一个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对生命的渴望。我对你真的没有过分的要求,唯一的是你能兑现信息里的那一束鲜花,我在另外一世界也就心满意足了。
保重,如枫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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