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月苦是苦但能从那苦堆里爬过来更是幸运,因为相比之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就因为那些苦没爬过来就活活死在了那段半截路上吗?每当听到现在的那些老人又叹着气地说起他自己那些过去的苦日子的时候,你们留心过他脸上那一串串的老泪吗?那些日子里曾埋着他不知有多少至亲的亲人和朋友哇!
那年月的婚姻很单纯,就是结婚生子一块相依相爱的过日子,不像现在的婚姻,它括弧……里边的内容很丰富。
那一天,就那样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兄弟几个便开始张罗着给那房子上顶了。他们没有去叫自己的哥哥,因为他们都深深的知道,来回二百多里地的路,彻夜往回返,哥哥一晚上根本就歇不过来,兄弟几个那样像先前都预定好似得,一个个都起的很早,他们先是把那车子的绳子解开,把那一个个牛腰粗细的芦苇个子都一一卸了下来,他的小五弟,使劲抱住了一个,想把那个芦苇个子整个竖起来,可那芦苇个子实在太重了,他一个没站稳连人带那芦苇个子整个狠狠的摔倒在地上,他的三哥上前伸手把他拉起来,帮他把身上的尘土拍了怕没有说话,转身继续干自己的活去了,他的五弟愣愣的站在那里好长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点啥才好。
“这么重的芦苇个子,哥哥一个人是咋装上车的?还独自一人从一百多里地的地方彻夜赶回家?”
他没敢再多想下去,因为那其中的累、苦他根本就想象不出,所以,自感羞愧难当的他一时间站在哪里不知所措。
“小五别想了快干吧!也好让二哥多休息会,都是为了你,你自个心里有数就行了。”
他的三哥边忙着边语重心长的给自己的弟弟说着,以告诉他做人的道理。
“恩。我知道了三哥。”
“那就快干吧别等了,二哥也不愿看着你这样,啊!”
兄弟三人在就那样,在街上忙活着,冬天的早晨很冷,轻轻吹起的风,像刀子能把人的手吹咧,太阳刚刚一竿子高,从地面上斜铺过来的光,很微弱地照在三个人的身上,都还是孩童的年纪,却一个个都如同成年人一般,身上找不到半点如金子般的影子。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都不假。
“小!进屋都先吃饭吧你嫂子都烧好饭了,一块吃完了再干。”
阿傻的奶奶手扶门框,冲着在路边上正忙着的三个兄弟喊着。
他们三人都没有成家,都和自己的老娘在一块吃,而自己的老娘又要靠着自己的二哥养着,他们都住在二哥房子的后套院里,那后面也是几间土坐根基的老房子,比自己二哥前面的还要老,据自己的老娘说是当年村里盖的防线工房后来移交给了村里,至于是怎样成了自己家的房子,他们兄弟几个也都不知到,阿傻的父亲知道此事,但在他自己生前却又没告诉自己的小儿子阿傻。所以,那事也就从此被人永远的给忘记了。
听了娘的话,兄弟三个都放下了手中的活,用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朝屋里走去。桌上的饭菜还是和以前的一样,只不过多了几个大饼子,还有那个黑面的大窝头,这可是最好的饭食了,平常日子里是根本吃不到的,每天除了吃糠咽菜连点面的影子也看不到。今天终于能够吃上一次了,真是让人一辈子也难忘的好饭啊!兄弟三人围坐在小饭桌前,好长时间只是都静静的拿眼看着,谁也不好意思第一个的伸手去拿去吃,最后还是阿傻的奶奶,他将那几个饼子还有窝头拿手掰开了往几个孩子面前一分,阿傻的母亲又从腌菜缸里捞出了几个腌萝卜,用热水冲了冲拿刀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往人们跟前一放,而后每人再给盛一碗稀得都能当镜子照的稀粥,这就是一家人的饭。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次的好饭,也就是因为人们这几天要盖房顶了,阿傻的奶奶才吩咐她的儿媳也就是阿傻的母亲,才给人们做了这顿好吃的,也就是这一顿再明天可能就没有了。在那个时候能有顿这样的饭吃,就已经相当不错了。谁家一年到头老吃它啊?除了年夜吃那一顿久违的饺子外,平日里谁家顿顿能有那样的好饭往桌上摆啊?那样岂不是太奢侈了?会让人家村人笑话的,会让人家看不起的,会让人家戳脊梁骨的,会让人家说三道四的议论:这一家子不管老少没有一个懂得过日子的。一旦有了这种议论那是很可怕的,因为那时代的人就是那个样,金钱买不来穷光棍,你家离即便是家臣万贯只要有了这种议论在村人的嘴里传来传去,你就是让媒婆磨破嘴皮子,人家女孩也是不愿意答应嫁给你的,在她的心里如何做人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自己宁愿去嫁一个没钱的穷种,两人一块相依为命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也不愿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干净的去当一个贵妇人,所以那时人们的心思很透明,现在人们的心很聪明。
“娘!叫叫二哥一起吃吧。”
是老三。
“不用了,你们先吃吧,吃完就去干,他太累了脚底上磨起了血泡还没消下去,这个黑面窝头就是他路上向人家讨要的,他没舍得吃给带了回来,他怕你们饿着,都别想那么多了,快吃吧啊!”
老娘的话像钉子,一句句都深深地扎在兄弟三人的心底。
他们不想再说啥,他们也再也说不出啥。大家都在埋头吃饭,屋里好安静。
“呀!娘,村里的人们都来给咱帮忙了,你看……”
那老三站在门里刚要出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院门外的街上早已堆满了干活的乡亲。
阿傻的奶奶蹒跚地走出屋子来到小院里,看着那忙碌的乡亲,心里感动地说不出半句话。
乡亲们也都不说话,只顾各自得忙着手中的活。
凡是从哪个年月过来的老人都知道,那时候的农村如果谁家要盖房,是用不着主人自个出去找帮工的,所有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是不请自到,他们有的是听别人说的,有的是亲眼看到的,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村子就都知道了。
俗话说的好:人多力量大,这话在那时真的有一定的道理。
就这样不到三天的工夫,那房顶就盖好了。剩下的活阿傻的父亲领着自己的三个弟弟,一一地打扫干净,再把屋里屋外的墙壁擦平弄净,只等几天整个屋子彻底风干后,而后再添几件家具,自己的弟弟就可以结婚了。
说起家具,那时的人们都穷的要命,年轻人结婚根本就添不了几件家具,与其说添倒还不如说是从自己的老娘那里分得的:几个吃饭用的粗瓷饭碗,一个装水用的大水缸,一张破旧的小桌子。就这些,再无其他。如果自己再想拥有更多,就得靠自己去拼了。不管自己拼成个啥样爹娘都不再多管一点。所以,那时的人们凡事都靠自己,就像阿傻的父亲那样靠自己去拼。有人说阿傻自己完全是受了他父亲的影响,也有人说不是,那完全是阿傻自己的原因,众说纷纭,各有各的说词,面对这些行色各异的说词,阿傻他一声也不吭,因为自己在家和离家以后的那一段段不为人知的真实故事,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过程和经历,这中间的曲折只有自己知道,至于那些有事没事的评说,那只不过都是一些胡说八道罢了,只有亲生经历过的人才最具有发言权,那些绝世人才谁敢信誓旦旦的说他对自己的故事就了如指掌呢?那些已经过去已久的故事就像是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剑,只要自己闭上眼睛那么稍微的将其想起来,就会依然感觉到它那尘封依旧的锋利,虽然时过境迁的已经多少年,但只要它还那么轻轻的一划,就会同样在自己的心上留下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伤,这些伤有深有浅有轻有重,总是那么来的让你措不及防,每每就在你全神贯注的投身于某一件事情的时候,它便弯着腰悄然而至地来了,弄得你想哭哭不出想笑也笑不来,举步之间真的是好难啊!
好事多磨,但不管怎样,总该让人欣喜,阿傻的叔叔终于在年前结婚了。婚礼那天,全村的人都来了,挤得本就不大的小院子里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乡亲们在不断向他们祝福的同时,也都七嘴八舌真诚地叮嘱着:
“小五子!这可都多亏了你二哥呀。”
“是呀!没有你二哥,哪有你今天呀?你可不能忘了呀?”
“五子!这不今天你也成人了,以后不管出现啥事,可不能把你二哥给忘记了,为了你他自个推着个车子,整夜的往回返,给人家讨要的大窝头还给家里剩回来,鞋底磨穿了脚上都起了血泡,哎!在那芦苇荡里还差点没了命,我们也就是冲着他才来的,记一辈子吧有这样的好哥是你一辈子的福哇!”
一位年长的老人用手轻轻拍打着阿傻叔叔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着。
“是啊!”
“是啊!”
院子里的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对着阿傻的叔叔不断地说着推心置腹的话。阿傻的叔叔机器似的不断点着头,嘴角凝固着最幸福的笑,感动的心像是在流泪极度颤动的嘴唇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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