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三儿放羊
小三儿放羊呦,
过了梁!
草儿啊,
靠啥长?
靠太阳;
长啥嘞?
喂牛羊!
小三放羊呦,
过了晌!
羊儿啊,
吃啥嘞?
吃干草儿;
屙啥嘞?
屙软枣儿!
看着羊粪蛋儿,就想起了老家的没核儿软枣,小三儿准是又想家了。
小三儿上头有俩姐姐,所以叫小三儿。其实小三儿排行老九。
小三儿不是镇上的,他老家住在山西辽州县,辽州据说属于当时的辽国。我们村自然就是边关重镇:穆桂英在唐王峧训战马,杨六郎在西枯河滩支帐篷。
小三儿的老家就在辽州的山沟里,大凡两国交兵的地方都不是什么富庶之地,连计划生育关都管不到那里。他娘在五十三岁上生下了第九个儿子,老来得子,又望子成龙,所以取名“晚龙”。正应了“五十三,生稀罕”。
这辽州山里是极端的苦寒,不知哪个朝代有人路过这里,写下一个顺口溜至今流传:
地无三尺平。
树长不过人。
兔子不拉屎,
漫山鬼圪针。
十七岁那年,晚龙长到了和门扇一般高,和几个哥哥一样,脚踝上吊着一条裤子,裤腰带上架着一副古铜色的肩膀。有一天,山外来了个远房的亲戚,为了谋生,避免都打光棍儿,几个哥哥你推我让,晚龙就成了小三儿。
二、 苦桃树
晚龙就这样走出了辽州大山,来到了清漳河下游的镇上。过继给了东街的“黑闺女”。“黑闺女”在峰峰煤矿上班,人长得黑,就得了这个名号。 “黑闺女”有俩真的黑闺女,就是缺个儿子,所以过继了小三儿。
小三儿一直很向往着山外,向往着能做一个镇上人,却没能找个镇上的媳妇。由于他是外来的,长的和我们不一样,又不太合群,行为和性格也不一样,我跟小三儿却玩得来。小三儿二十七了还打着光棍。后来“黑闺女”给他从云南买了个媳妇。我还见过他那个媳妇,没事就逗:“你老家哪里的?”
“云南的”
“我问老老家”这女子长个大圆盘脸,完全不是村里人想象中的“南蛮子”啊,
“江西的”
“哦,我知道了,江西填湖广,湖广填四川,四川填云南”前两句是我听别人讲的。
没事我也逗小三儿:“媳妇……咋样?”
“先前说酒窝坑儿生生,脸上嫩得一掐一股水儿,实际是锄也襻不出一个印儿;
先前说她腰细臀尖,俺看她膀大腰圆;
先前俺以为是墙上钉钉子,实际上是火锅涮羊肉!”
“哈哈--哈”
有一年我外出打工,来小三儿家里叫他和我一起去:小三儿,跟我一起去山西做营生吧?
“受那个苦做个啥,还挨日砍?”
“盖房子娶媳妇啊,再买个幸福一二五,骑上嗖嗖的。”
小三儿显然没有这个意识,也不愿意受苦,更不愿意受约束。
小三儿终是适应不了镇上的生活,“黑闺女”的儿子不当了,媳妇也不要了。
等我回来,就听说他回了辽州老家!
小三儿真的走了,我心里空荡荡的,想起了小三儿喜欢唱的歌:
土堰(读“爷”)上有颗苦桃桃树啊,
命跟我是一样样苦,
十七年长不到手腕腕粗!
十七年没曾开花花啊,
果果也没熟!
俺就是颗苦桃桃树啊,
命就这样的苦,
二十七了还没媳妇!
苦桃树哦,苦桃树,
坍塌的堰是俺破碎的家,
你姜黄的根带不走俺浑身的土。
你斑驳的枝
是俺崎岖的路哦,
你毛茸茸的叶子
是俺毛胡子的脸啊,
你小小的果子
沾满俺来不及清洗的风尘仆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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