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江南的三月总是阴雨连绵，街道上铺着的青石板永远都是湿湿的，空气中也总是氤氲着水汽。

这样的天气恰是江南最美的时节，各地的文人游客都聚集在此处，而我，一只来之青丘的狐也在这个时节来到了这里。

壹  初秋莲落霜笙

马车驶过热闹的街道，转进一条幽深的甬道，不过须臾便停了下来。

“到了。”马车夫跳下马车，将马凳子放在马车旁之后就恭恭敬敬的躬身等候在一旁。

“仙姑，寒舍到了。”被车夫唤为老爷的人此时已经走下马车，正站在一旁迎我下车。

这位老爷名唤墨阳，他并不老，只是年少有为，过早的接手家业让他显得太过成熟老练而已。

我之所以会结识墨阳是因为我曾救过他，他执于报恩，而我初成人形，向往人世繁华，便要他带我入世体会人生百味。

回过神来，我已走出马车。正当我要搭着他伸来的右手走下马车时，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猛地到墨阳身后。

突如其来的一撞让他的身体倏地前倾，我慌忙后退，却踢到了脚后的横木。吃痛的我跌坐到横木上，撞伤了腰背。

无奈，墨阳吩咐车夫去请大夫，而他急忙将我抱进府中。

入府不过三四步，又有一风姿卓越的女子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老爷，您可回来了。”女子或许是没想到墨阳怀中还抱着我，说完此话便收回了想要朝这边迈来的步子。

“莲落，你快让人准备一间客房，仙姑从今天起便要住在墨府。”墨阳抱着我与莲落擦肩而过，那一瞬间，我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特殊气息。只是我那时尚不明白，那是嫉妒，是失落，更是无奈。

墨阳依旧抱着我前行，从他耸动的肩上我看见莲落一直在看着我们离去的背影，也看到她面无表情的吩咐身边的小厮。

接着墨阳拐了一个弯，转进一个幽静的庭院里，再也看不到莲落的身影。

“老爷，您可回来了，大夫人身子总不见好，前几日还咯血了，奴婢还在担心夫人见不到老爷您就去了……”又是一位妙龄少女出现在我的视野，但是她穿着朴素，也没有莲落的美貌。

墨阳尚未说话，又有一位妇人伴着一阵咳嗽声出现在院子里。她虽面色苍白，说话的语气却很严厉：“秋棠，再对老爷浑说仔细我撕破你的嘴。”

“夫人不让说，秋棠偏要说。自从老爷您去洛城之后，二夫人总是来这里找夫人的不是，给这里送的吃食也都是冷菜馊饭，奴婢自然不敢埋怨，可是夫人身子不好，怎么能吃这些东西……”

看得出，虽然所谓的夫人一出现就让秋棠闭嘴，但当秋棠真的一吐为快时她却并没有阻拦之意。

纵使我不懂世事，这样的细节却还是难逃我眼，心中不禁对这位病怏怏的夫人生出几分厌恶之感。

“初秋，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听完秋棠的叙述，墨阳才抱着我走到初秋身边，语气里满是心疼，可脸上的神色在我看来总觉得和心疼无关。

“嗯。”又是一阵咳嗽声，咳嗽之后初秋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此间她的目光时不时的朝我看来。

“照顾好自己。”墨阳丢下这样一句话之后便带着我出了院子，前往更深出的属于他的院落。

“仙姑且在这里休息，在大夫来之前不要乱动，否则再伤到伤处……”墨阳很温柔，喋喋的嘱咐比山泉的声音更悦耳。

“我是狐仙啊，这点小伤算不得伤。”我笑着起身，驱动体内灵力，不消片刻身上的疼痛便消失了。

“仙姑的既然入了凡间，为防身份泄露招来不测，不妨为自己取名，日后在外也好称呼。”墨阳果然想得周到，只是取名并不是我擅长的，只得求他赐名。

就这样，我得了霜笙这个名字，此名的来由乃是因为我是在去年霜降时节救了他的性命。

贰 琴音不似旧时闻

虽然我说过不用大夫诊治，但是为了不让人对我的身份生疑，我还是听从墨阳的劝告让大夫给踢伤的脚上了药。

大夫离去时，墨阳也打算离开。他才回到府上，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不便留他。

只是，突然踏进院子里的莲落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坐在窗边软榻上的我正好看见了两人之间的拉扯。不知道墨阳到底对她说了什么，莲落最终还是离去了。

“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客房，若是你需要，我可以立即送你过去。”墨阳再一次回到屋子里，脸上还有残留的怒意和无奈。

“也好。”我起身，余光却瞥见躲在院子一角的秋棠，我虽不知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为了不让我的伤并无大碍的事情泄露出去，我还是要求墨阳抱我前去客房。

对于我突然提出的要求，墨阳本有些惊讶，但是念在我的救命恩情上，他还是默默的抱起我走出了房门。

去客房的路上，秋棠一直悄悄的跟着我们。直到将我送进客房之后，墨阳离去，她才现身。

“我不是受夫人的命令前来的。我只是自己想来告诉你，无论现在老爷有多疼你，你都不要妄想取代大夫人的地位。要想好好活下去，你最好赶紧离开墨府。”

我不知道秋棠所谓的老爷很疼我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她为何觉得我想要取代大夫人的地位。我只知道，我不喜欢她说话的语气，墨阳这么温和的人身边为何会有这样的人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我很确定，从见到秋棠和初秋的第一面时我便觉得对此二人并无好感。

警告之后，秋棠翩翩离去。莲落却又在她之后出现在我的房门口。

我不知道如何称呼她，便看着她埋着细碎的步子朝我走来。在离我不过三尺之地，她却忽然转身，朝着供在紫檀木上古琴走去。

她纤细的手指轻触琴弦，一阵悦耳的琴声随即萦绕在这个屋子里，可见她抚琴的造诣颇高。但如今这琴已经积满尘埃，我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琴艺颇高的她将此琴遗忘在此处。

在我思索之时，她已在琴边坐下，十指搭在琴弦之上，静谧而幽深的琴音瞬间迸发，引人入幽。

“你的琴声与从前有所不同。”离开不久的墨阳竟又回到了这里，我不知是否是莲落的琴声将他吸引了来。但听他的话，应该是听出了莲落琴声中的弦外之音。

“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待，更何况你我二人离别三年？”莲落起身抱起了尚留有尘埃的长琴，一步步朝着门口的墨阳走去。

此一言让墨阳无从回应，他便默默的看着她抱着长琴缓缓离去。

“仙姑见笑了。我还有些事情，午时会回来和你们一起吃饭。仙姑便在此处休息吧。”墨阳已经给了我名字，却还是改不了“仙姑”这个称呼。恰巧又被莲落听去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生出什么怀疑来。

叁 卷帘听夜雨，秉烛话往昔

既然墨阳让我在此休息，我便在此休息，其他的事情自然不用我操心。就算是被人怀疑，我回青丘便好。

但是，有些人却不肯放过我，在墨阳离去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前来拜访我。

那人正是秋棠，想必是刚才她并没有走远。见墨阳来了就又折了回来，之后墨阳的话都被她听了去吧。

“别以为大夫人不能和你们一起用饭就肆无忌惮了，老爷现在不过是贪图一时的新鲜才陪你用饭，以后他还是会陪着大夫人的！”

秋棠劈头盖脸的一番话让我有些气恼，但是我也不屑与她争执。我的沉默反而助长了她的气势，让她说得更为起劲儿。这一点，让我对她越发的厌恶。

也许是骂够了，秋棠终于离开了。我揉了揉耳朵，起身关上了所有门窗才盘腿静坐在床上。这个时辰本是一天之中我必须静坐修炼的时候，今日却被秋棠逼得延迟了许久，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我的修为。

为了以防万一，我比往日静坐得久些，所以我打开门时墨阳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他是来带我去饭厅用饭的。

一路上他很沉默，脸色也有些苍白，我想要问他是否有不舒心之事，却发现已经到了饭厅，二夫人莲落正面无表情的等着我们进去。

这一餐的菜色都很不错，只是另外两人太过沉默，所以吃上去也没什么滋味。

饭后，墨阳让下人送我回客房之后就拉着莲落去了其他地方。

回到客房我只觉得乏闷，便躺在榻上小憩，却没想到醒来时已经是夜色正好了。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我立即前去开门，然后就看到了包裹在白色风衣兜帽里的苍白容颜。

“听说姑娘没吃晚饭，妾身特地让秋棠做了些送来，也算是为秋棠白日里的莽撞致歉。”初秋嘴角挂着微笑，在走廊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比白日里要亲切许多。

出于礼数，我将两人让进屋中，这时我才看见，秋棠手中除了装有食物的食盒外，还有另外一个雕着木兰的紫檀木盒子。

初秋坐在炕边招呼我过去，我虽不愿，却还是走了过去。最后在两人的“监视”下吃完了她们带来的食物。

饭后，她们却没有要离开的打算，而是撤下了碗碟，又不知是从屋中什么地方找来一个画着方格的木桌放到了炕上。

“老爷出门办事去了，我怕姑娘无聊，特来陪姑娘下棋，姑娘可千万别怨我叨扰了你。”初秋今夜总是笑着，我况且她把我想说的都说了，我还如何赶她走？

还好，我并不会下棋，或许可以用这个理由来拒绝她。

谁知，她依旧让秋棠将棋子取出来，还说既我不会她便教我就好。

无奈，我只能敷衍应付着，而时间竟也就这样悄然流逝。等我觉得困了的时候，桌边烛火已经燃去了大半，窗外也下起了淅沥的小雨。

“咳咳！”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我便听到了初秋的咳嗽声，看向她时，她正在盯着手中的手帕发怔。我瞥了一眼，那雪白的手帕上竟赫然出现了一团殷红。

“大夫人，您又咯血了！奴婢这就让人去请老爷。”秋棠急匆匆的离开了，初秋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笑着收好了手帕，将另一只手上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这一局，我又一次毫无悬念的输了。

“你的病……”我想，至少在墨阳带走她之前，我是不能休息了，她也不能再下棋了吧，便索性跟她闲聊起来。

此时窗外的雨声更著，偶尔的风将烛火吹得几欲熄灭，她也开始说起以前的事情。

原来，她与墨阳是青梅竹马。十一年前，门当户对的两家结为了亲家。原本一月之后墨家就要迎娶她，却不想天降横祸，她家生意失利，欠下巨债，变卖家产还了巨债，双亲却染恶疾身亡。

墨家虽没有弃她于不顾，但是她须守孝三年，婚期便耽搁了。次年，外出经商的墨阳带回了风尘女子莲落，之后便身染恶疾，墨家人认为是莲落点来了煞气才让墨阳染疾，便将莲落赶出了墨家。

而她则前往雪山为墨阳采来千年雪莲，治好了墨阳的恶疾。她的咳嗽也是因为上雪山感染了寒气，至今未愈。

那时候，墨阳病得太久，他的父母在他病好之后却逐渐衰老多病，在二老的要求下，他不得已在她守孝期间娶了她。而后，二老去了，墨阳竟又将莲落找了回来……

肆  问世间情为何物

初秋的故事还未说完，她便被匆匆赶来的墨阳带走了，独剩我一人坐在窗边神思。

没想到，他们三人之间竟有如此的故事，想必我对初秋最初的看法太过偏颇，毕竟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她，是有资格自私一点的。

但我更同情莲落，竟被当成不详之人赶了出去，所以不能像初秋那样为墨阳做出即使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他的壮行来。

只是，同情归同情，我却不懂，那份能让初秋做到那种地步，让莲落愿意和人分享心爱之人也要留在他身边的叫做爱情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从她们的故事中，我似乎之感觉到了深深的苦难。难道所谓的爱，就是甘愿将自己浸于困难之中而不做挣扎吗？

这一夜，我一直在思索，是否人世间总是苦难多于快乐。

而接下来的几日我再没有见到初秋和墨阳，只见莲落日日按时给我送来三餐的饭食。她总是愁眉苦脸，我想问她墨阳去哪儿了却也问不出口。

约摸是三日之后，安静的府中突然开始热闹起来，处处张灯结彩，触目皆是喜庆的红色。

这一人，莲落依旧亲自给我送来了饭食，正在她为我布菜之时，一个小厮突然冲进屋来：“二夫人，大事不好了！二……二小姐不见了！”

二小姐？可是那位撞到墨阳，害我跌倒的女子？我还未问出口，莲落手中的热汤却先泼到了我的腿上。

“我没事，你快去找人吧。”担心莲落发现我的腿并无大碍，我急忙劝她离开，还好她向我致歉之后就跟小厮离开了。

又过了一日，我刚刚结束静坐，几日不见的墨阳竟然出现在我门前。

“近几日鄙人事务繁忙，未能顾及仙姑，还望见谅。”墨阳依旧彬彬有礼，只是他脸上的笑带着苦意，让我不由得担心墨家二小姐出事了。

还好，墨阳说她并无大碍。随即他又离开了。不一会儿，他身边又多了一个初秋。初秋伴着咳嗽声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在我耳里——当日只有莲落在府中，一定是她放走了二妹，否则凭二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逃出墨府？

唉！我了解她对莲落的恨，但是如此诋毁莲落，似是不妥。而且，墨阳竟然第一次对我说了谎。不过这是他的家事，本也与我无关。

“姑娘为何叹气？”没曾想莲落会听到我的叹气声，但我也不好说出实情，所以只能将话题转到墨家二小姐身上。

从莲落口中我得知墨二小姐的确无碍，她不过是和心爱之人私奔了而已。她一个女子，敢于违背媒妁之言也算得上是奇女子了。

“他要把她追回来吗？”府中张灯结彩是为了举行二小姐的大婚，现如今二小姐私奔了，会给墨家带来莫大的羞辱吧。

我下意识的认为，想墨阳那样事事较真的人，应该不会允许二小姐私自离家吧。

但是莲落的回答让我有几分惊讶，我万万没想到，墨阳会因为两人是真的相爱而任他们离去，并不想再深究。至于亲家那边，他决定要自己一力承担。

其间如要他付出些什么，我不敢想象，也不需要去想象。这些都是他的家事，与我何干？

目送终于有了笑颜的莲落出去后，我才静下心来思量，至今我所目睹的这一切，就是我所想要知道的人间百味之一的爱情的滋味吗？

伍 人心百窍难捉摸

不知道墨阳用了什么方法，终于将与二小姐定下亲事的那家人打发了，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府中的红绸喜字均被取下，软软的躺在地上，竟和如今这暮春时节的景色相映成伤。

看着窗外落红遍地，细雨无情的鞭笞在它们身上，让我也变得难受。再继续目睹这样的场景，我想我会熬不住难受回青丘去了。

但这些日我没能见到墨阳，也不能告诉他我的想法，只能继续煎熬下去。

而时间竟然也就这么不紧不慢的流逝，一晃眼已经是三伏天气，我竟已在这四四方方的地方住了快三个月的时间。

当初墨阳说好了带我尝人生百味，我相信他的为人，所以想着，是不是他这般做法也是想要我知道，流年似水般平淡，在我漫长的余生中我必须学会如何一个人活下去？

后来，我知道这并非他的本意，因为这数月间，他一直带着初秋四处求医，疲于奔波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带我出去见识人间的繁华。

我已经受够了继续呆在四四方方的空间里，所以最近一次他回到府中时，我说要跟他一起去为初秋求医。他自然不能反对，于是我们踏上了远行求医的漫漫旅程，墨家的一切生意都全权交给了莲落来打理。

其实莲落也想要跟着他，只是他珍视墨家多年的家业，她自然也珍视，即使曾被墨家人当做不祥之人而被赶了出去，即使她曾因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在街上乞讨，受尽凌辱，她依旧珍视它。

不知道，墨阳是否明白。

想来，墨阳是不会明白吧。我不知道，这样不被理解的容忍到底能坚持多久，或许很快就会走到尽头吧。而看到莲落那般隐忍的表情，我更加同情这位饱受磨难的女子。可惜我并不能做什么，只能做一个局外人，默默的心疼她。

这一次求医费了不少时间，但我们偶遇隐居的神医，让初秋的病大有好转，我们终究还是在立秋时日回到了墨府。

走进墨府大门的时候，我能清晰的看到莲落眼里一闪而过的幸喜和随之而来的失落。她是在失落什么？是因为初秋的病好了，还是因为初秋一直靠在墨阳怀里，而她身边只有秋日清晨略带凉意的空气？

“老爷，今日妾身想和老爷一起用饭。”初秋故意说了这样一句，本想让莲落伤心，却让墨阳身体一震，良久才点了点头。

又过了许久，墨阳才抬脚走到莲落面前，直直的看着她的双眼：“莲落也一起吧。”

这一举动似乎让初秋很不满，我看到她跺了跺脚，愤愤的去了她住的院子。

午饭时候，初秋却意外的没有和莲落发生任何冲突，墨阳也是心不在焉，四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吃完了饭。

饭后墨阳亲自将初秋送回了她住的院子，莲落则带着下人收拾饭桌。

“姑娘怎么不去休息？”收拾好了一切，莲落才款款坐到我身边。她的刘海黏成一片一片的，紧贴在额头上，看上去却比平时梳妆打扮之后美了几分。

这种美，就像是从此出行时，我所看到的那些在田地里耕作的百姓那样质朴的美。

“二夫人，出事了，老爷让你立即去大夫人那边。”一个小厮急匆匆的闯进来，打断我们的对话。

莲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种异样的笑容，随后才缓缓起身，像木偶一样，一步步朝初秋住的院子挪去。担心她出事，我也跟了上去。

我们还没走进那院子，墨阳就已经冲了出来，一把揪住了莲落的衣襟：“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大夫说她现在不能吃寒凉的食物！”

墨阳的话我懂了几分，因为临走时神医的叮嘱我还记得。而回想起刚才吃的饭食，皆是萝卜等寒凉食物，想必这些东西让初秋的旧病又复发了吧。

可是，食物有问题，初秋自己应该早点提出来才是，如今旧病复发她自己也有过错。

“妾身，不知道。”莲落并没有辩解，没说自己冤枉，也没说她是故意的，剩下就看墨阳如何抉择。此时，屋中又传来剧烈的咳嗽，墨阳一听自然要觉得莲落是故意的。

“你的心怎么这么歹毒？跪下，跪到她原谅你为止！”墨阳心急如焚，急着让下人带着神医交给他应急的方子去抓药，所以他顺口说出了这样狠心的话来。

或许他真的是无心之言，他只是气极，但是这对莲落来说实在是莫大的冤枉。

墨阳走后，莲落随即离去，屋中的咳嗽声也愈发的剧烈，我一时不知道该去哪一边，就因为这一时的犹豫，差点让我后悔莫及。

陆 莲落流竭池水绝

吃下神医开的药，初秋的咳嗽好了许多。等她安然的睡去之后，天色已经黑下来，墨阳才想起似乎白日里对莲落说了重话，想要去找她解释清楚。

但此时天色已晚，莲落为了墨府内外日夜操劳，今日他回来了，她已经得了空早早的休息了吧。

他都已经走到了莲落的院子外，退了回来。

我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转身离去的身影，便急忙唤住了他：“这是她留给你的。”

我将手中的一页纸重重的摁到他的手心，那一瞬，心中对他生出些许厌恶。

他借着月光看清了纸上的那句话——莲出即无瑕，纵落亦不染。

似乎明白了此言的意思，他疾步冲进了莲落的卧房，但等待他的只有房梁白绸间悬着的那一朵白莲。

“她去哪儿了？她去哪儿了？”墨阳抓着我的肩，剧烈的摇晃着，可见他真的后悔了对莲落说出那样的狠毒的话。可惜，我也不知道莲落去哪儿了，或许，那朵白莲就是她也说不定。

从我这里得不到答案，墨阳立即快步去找初秋，不是因为初秋会知道莲落去哪儿了，而是因为莲落的话，让他想到了中午的事情。

三月他带着我回到墨府的时候秋棠就说莲落对初秋不好，他相信莲落的为人，所以只当是秋棠是为了帮初秋出气才污蔑莲落。但秋棠是初秋的人，他也不好深究，这事就此作罢。

今日，他一时气极，竟相信了初秋的花言巧语，以为是莲落故意给她吃了寒凉的食物。可是莲落并不知道这一点，而且她不能吃这些东西，用饭的时候为何还是坚持吃了？

再仔细一想，中午一起用饭是初秋提出来的，看来她一开始就都计划好了，她是故意让他误会莲落的吧！

因为初秋的病是因他而生，所以他对她一直很敬重，却没想到初秋居然是这样的狠毒的女人，他真是看错她了！

“老爷，夫人咳嗽好些了，现在睡得很安稳。”见墨阳急匆匆的赶来，秋棠还以为他是关心初秋。但看到墨阳不听她的话，直接踢开了房门，她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儿。

她跟着墨阳进了屋，看到墨阳抓着初秋的衣襟，直接将初秋摇醒，吓得她急忙去拉墨阳的手，却被墨阳甩开。而初秋终究还是被他摇醒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初秋的确是故意吃那些东西的，所以见墨阳如今的行为便怀疑是事情败露了。

但是，她也恨啊！墨阳明知道她不能吃那些东西，却也没有阻止她。他可知，她也是在赌，赌自己在他心中是否有一席之地。

不过之后他在院子里说莲落狠毒的时候，她是有那么一点幸喜的。因为墨阳为了一件小事墨阳便能如此狠心的伤害莲落，不正好表明其实莲落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

所以，她绝不会承认是自己自愿做了那些事情，她一定要借此将莲落再一次赶出墨家。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为什么要陷害莲落，为什么？”墨阳双眼突出，青筋暴起，眼神煞是骇人。

“老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为了你上雪山采雪莲，对你娶了一个风尘女子做夫人也毫不介怀，你却说我想要陷害她？我已经是你的夫人，何必还要用自己的性命来陷害她？”

初秋的字字句句说得也很在理，但是谎言终究是谎言，被骗了那么久的墨阳怎会再信她：“是啊，你怎么就这么狠毒，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为赌注也要将她赶走，你就这么想做墨家唯一的夫人吗？好，我就让你做个够！”

墨阳突然松手，连看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便决绝的转身，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出了墨府。

“莲落，现在我不是墨家老爷，你也不是墨家二夫人，我们还回到当年相识的时候好不好？”墨阳看着府门外空空的甬道，浑身无力，最后瘫坐倒地上，失声恸哭。

柒 青丘莲生如火荼

那之后，我离开了墨府，回到了青丘。

至于所谓人间百味，我早就失去了兴趣。因为我看到的爱情，太苦，还不如在青丘活得自在无忧。

青丘自有比江南烟雨更美的景色，莲落，你说是不是这样？

是啊，你看，青丘的莲花都开得如火如荼，洁白无瑕呢。

可是，莲落，你可知，自从我将你救下，你脸上一直都没有笑容。

霜笙，你还记得吗？我留给他的话，只为证我清白身，再无情思之言。

是吗？那我施法断了你在尘世的记忆，从此陪我在青丘无忧无愁的生活，可好？

……罢了，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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