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五月,沙枣花儿香。我在驿路,满巷满巷都是沁人心脾的香,一种淡淡的,清香,洇染着满城的风,在这西部的边陲小城荡漾荡漾……
我的家在腾格里的边缘,成年家尽是满眼满眼的沙,一直印染到天的尽头;成年家也尽是风,风中夹着沙,沙总是在风中荡呀烫呀。每年麦绿花红的季节,一漠的风边便急了了得来,后又急了了得的来。
西部边陲小镇,干旱少雨,多风少花。春来燕归,绿意盎然,唯独缺花。因此,我确能识的的花,有不了几种。
腾格里广袤无垠的漠风带着麦的香,也带着花的香。漠里,或算,有几株的,或是一片,总显得古太龙钟,不秀丽,不挺拔。她的枝焦枯而不柔软;她的叶狭小而不靓丽,尤其是叶面上的银粉,那的确是一种不能让人喜欢的妆饰,恰似俄罗斯美女被白粉所盛妆,骄奢而不淡雅,随性而不脱俗。
家乡人爱花、爱草、爱树,但很少有人爱沙枣。我独独爱他,爱她的香。沙枣花香,是一种独特的味道,甜丝丝的花香,清纯,淡雅。六月的小城,整个的氤氲在这浓浓的芳香里,也许在无意间,你会沉醉,但又确确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香味儿。
五月的沙枣,刚刚的能萌出一些新绿,树的香就开始缠绵开来。其实,沙枣开花还是这之后之后的事。待到,有一天,花会打开窗,撞击你的鼻、你的唇、你的肺、你的胸……
这时的她真的来了,整个小城都洇染在嘤嘤嗡嗡忙碌的蜜蜂的醇香里。那是一种细小繁密的花香,浅黄色,状如小钟敲呀敲呀。在敲打声里,在沙枣花儿香里,她带着恬静,含着笑来了。
那是那年,草绿,树碧,沙枣花儿开。
那年五月,我到离县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上学车。我们人不多,每每轮换进行。五月的西部小城,多风。她戴着一顶蓝布运动帽,看不到秀发是如何的盘旋;她用一种带纱巾的口罩遮了脸鼻,看不出长的清秀来,但眉宇间透着一股清新与淡雅,周身散发着一丝沁人的甜香。对于女孩,看不透她的真实年龄,我便一直叫她小姑娘,她既而羞涩的傻笑,脸颊上涤荡出一层层的涟漪来。
没能阅读到她的真容,但她的浑身都折射出少女的矜持与优雅来。我乐于和她亲近,她的话带着一种甜香,是纱帐所无法掩饰的一种花开的气息。她来的晚于我,我便殷勤地把我的所知献于她。我是多么希望她能接纳我的殷勤。
她显得那么的任性。都说,漂亮的女孩有个性。她则,每每把车开得蜿蜒而至。我坐在她旁边,这是我乐意的事,可这次我急了,我急踩刹车,还用手去抓方向盘。恰是那不经意的一碰,我触到了她的手,我的心一惊,是热热的,温暖;是凉凉的,清澈;是细细的,纯净;是纤纤的,心颤……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
过几天,我们混得熟了。她说,家乡的水总是清凉清凉的;她说,她丈夫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女孩牺牲了;她说,她来这儿是为了照顾婆婆,希望她能坚强的活下来;她说,她学车是为了带着婆婆到外面看看,去看看丈夫生活过的军营;她说,她喜欢沙枣花儿香……
五月的天,各种各样的花竞相开放,灿黄灿黄的油菜花、雪白雪白的萝卜花、粉红粉红的桃杏花……然而,最惹人的还是沙枣花,沁脾的甜香,带着暖暖的爱,使整个校园氤氲在这浓郁的芳香里。没有风的日子里,她摘去了面纱,像一朵丁香花一样灿烂,想一束沙枣花一样忧郁。那清纯的脸、那浓郁的眉、那恬静的唇、那靓丽的颊……
吃过午饭,我没有睡意,她也没有睡意,我们一起来到散发着芳香的沙枣树下,我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心,我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手背,她用眼睛看我的手,却正好看到了我的眼正在看她的手,我们四目相对,一片愁云湮没在她淡淡的笑容里,她的手被她的心抽走了,我的手心里只留下一片沙枣花儿香!
傍晚的风,丝丝,丝丝的吹着,像抚过面的轻纱。我们仍在沙枣树下尽享沙枣花儿香。她说,梦其实在云里;她说,梦在梦开始的地方;她说,梦是五月的沙枣花儿香!于是,我把一朵沙枣花插在她的发髻里,也永远地插在了我的心里。我记得,那时五月的沙枣花儿香,香气里透着甜甜的笑!
那一年,沙枣花谢的时候,她走了,她回到了她丈夫住过的军营。
眼下,又到了五月沙枣花儿香。小镇的空气里飘逸着醉人的花香,坐在春风送爽的白杨河畔,我又闻到了腾格里的漠风,我从漠风里听到了淡淡的沙枣花儿香,在这沁人的花香里,她走出了军营:
骑着马儿走过昆仑脚下的村庄,
沙枣花儿芳又香,
清凉渠水流过玫瑰盛开的花园,园中人们正在歌唱,
一位祖母向我招手,
叫我坐在她身旁,
哎……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