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正值文革期间,赵慧当年逃难的秘密被揭开了,原来,赵慧出身在地主家庭,并且与土匪有着密切的关系,赵慧每天都会被批斗,晓雯也以地主婆的身份经常被叫去学习班,那时晓雯正怀着小六倩倩,多年来,晓雯对丈夫的忍耐不但没有换来丈夫的爱,反而脾气更加暴躁的对晓雯开始拳脚相加,晓雯不忍心给被批斗得精疲力尽的丈夫施加压力,她再一次选择了忍耐,这无原则的爱,已经让她没有了做妻子的尊严。
忽然有一天,晓雯发现赵慧躺着在炕上,满脸幸福的看着一封信,难得见到赵慧这样兴奋,晓雯好奇的问起那封信的来历,赵慧却瞬间变了脸色,冲晓雯喊着:“干啥?你也想看?你认字吗?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我未婚妻来的信,给你看吧,他妈的。”,赵慧把那封信摆在了晓雯面前······。
被羞辱的感觉,晓雯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这一次,涉及到了赵慧那为之疯狂的未婚妻,晓雯预感到,该来的总会来的, 晓雯 不识字,即便把信拿给晓雯看,她也不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内容,没过几天,赵慧便申请了工作调动,扔下老婆孩子去了另一个地区工作了,只是偶尔回来看看孩子们的奶奶。吃过饭便走了, 后来听说,赵慧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已经生活在一起了。
如今小倩倩已经六岁了,晓雯也已人到中年,晓雯看着窗前月光下的野百合,回首少年时的冲动,青年时的忍耐,中年时的等待,活在凄风冷雨中的晓雯只明白一点,要让孩子们学会写字,要有文化,不要想妈妈一样被人瞧不起,她更不想让丈夫觉得这个家,没有了他孩子们都会被饿死,晓雯也不想让任何人可怜自己,因为,爱,是自己选择的,渐渐的晓雯明白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是这样的可悲, 晓雯的心疼了、碎了、愈合了,也坚强了······。
已经很晚了,晓雯坐在板凳上,抬头看看天上那璀璨的星光,她再一次告诉自己 ,为了孩子们,再难也要撑下去,她起身回屋睡觉了。
天还没亮,赵素静就早早起来回山里上班了,晓雯打点好婆婆的用品,把倩倩送到了她的好朋友李婶家,带上午饭上班去了。
下午,正在厂里干活的晓雯,被师傅叫了过去:“徒弟,你快回家看看 ,老赵弄了一辆卡车停在你家门口,正在往车上搬东西呢”。
晓雯听罢,扔下手里的活计,跑回了家里。
晓雯到家的时候,家里的日用物品已经装上了车。
晓雯看了看,没说什么,她回到屋里,从那已经被翻腾的凌乱的木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里面装着她跟赵慧登记那天,赵慧给她买的那双袜子,晓雯没舍得穿,一直小心的珍藏着,她拿出了袜子捂在了胸口上,或许,她是在跟她的爱告别,晓雯拿着袜子转身出了屋子。
赵慧走了过来,在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出半点对这个家、对他老婆的留恋:“傻丫头······。”
没等赵慧把话说完,晓雯伸手指着赵慧:“滚,别再叫我傻丫头,你给我听着,无情无意的东西,这几年你不在,孩子们也没饿死,我王晓雯不亲手把孩子们养大成人,我他妈是你养的”,说罢,把袜子扔在了赵慧的脸上,转身进了院子,二十多年了,晓雯才刚刚懂得保护自己。
晓雯无力的站在院子里,似乎被身边这四个孩子的哭叫声吵闹得有些站立不稳。
屋子里,像是刚刚爆发了一场战争,空荡荡且凌乱不堪,灶台上,那口没有了锅盖的大铁锅里,已经煮好了的晚饭还冒着热气,一些衣物散乱的、在已没有了炕席的大土炕上堆放着,行李架上只剩下了一条棉被,婆婆颤微微地在她的房间坐着里,无奈的目睹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最宠爱的小儿子把自己也扔下了······。
晓雯嘴里安抚着孩子们,眼睛却看着大门外。
大门 外面,那个绿色的大卡车旁边,十八岁的二女儿赵佩静拽着爸爸的衣襟哭着喊着:“爸······爸······把东西留下来,你让妈妈和我们怎么过呀呜呜”
邻居的叔叔婶子们也看着气不过,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着赵慧,可是赵慧哪还顾得上这些,他扔下了晓雯,扔下了孩子们,扔下了他的妈妈,用力的甩开了赵佩静,头也不回的上了车,车开走了,赵佩静跟在汽车的后面追赶······
晓雯看着那远去的汽车,心已经被这最后的诀别掏空了,她咬着颤抖的嘴唇仰起头来闭上眼睛,眼泪从她眼角流了下来,突然间她转过头去冲着外面的二女儿喊:“佩静,你给我回来!回来!!!”
佩静哭着跑了回来,抱着妈妈:“妈,咋办啊,爸把东西都带走了。”
晓雯擦干了眼泪,拥着着孩子们:“不哭,都别哭,有妈妈在,妈妈还在,都记住了,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地主崽子了,都给我挺直了腰知道不?!”,晓雯心疼的看看聪明伶俐、多才多艺的孩子们,她们被学校舞蹈队开除,被同学孤立,被邻居欺负,所受的委屈,只是因为他们的爸爸是地主,晓雯含下身抱起了哇哇大哭的小六儿倩倩,擦着她那满是鼻涕眼泪的小脸蛋儿。
那以后,晓雯再也没有在孩子们面前流眼泪。
晓雯领着孩子们收拾屋子,好心的邻居们送来了一些生活用品,李婶儿从她家里拿来了一个木制锅盖,晓雯把这份感激记在了心里。
整理完屋子,大家站在土炕前面犯难了,土炕上没有了炕席,又没有行李,晚上怎么过啊,晓雯站在那发黄的的大火炕前面看着窗外。
窗外,是家里后院的小菜园子,两米多高的豆角儿架上,绿油油、密密麻麻的豆角儿叶儿随风摆动。
晓雯伸手指着窗外那一片绿:“走,摘点豆角儿叶子铺在炕上,先就和着”
孩子们愣了一下,随即欢呼着上了土炕,从窗子一个个儿的跳出了窗外,在他们看来,窜梭在菜地里摘豆角叶儿就像是一个好玩的游戏,孩子们哪里会懂得大人的悲伤,况且他们早已习惯了爸爸不在家的日子。
“妈,你别去了,我带弟弟妹妹去摘”,赵佩静拉着妈妈的手说。
夜深了,那条棉被横铺在炕上,躺在晓雯怀里的倩倩已睡得昏天黑地,佩静没有睡意,她悄悄的爬了起来······
房门前,那小小的菜园子,泥土与果实的清香从这个还在上高中的花季少女的鼻翼前飘过,她已无心吸允这份清爽。
赵佩静拿了一个小板凳放在了窗子前面坐了下来,她双臂环膝,仰望夜空,用她那稚嫩的眼睛凝视着夜空中那闪烁的繁星,她不懂得大人们的恩怨,但她知道,兄弟姐妹们齐刷刷的坐在爸爸的膝前听爸爸讲故事的场景再也不会出现了,她也知道,妈妈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无缘无故的被爸爸打得死去活来了。
“进屋睡觉吧,明儿早起上学呢”,晓雯不知何时站在了赵佩静的身后。
“妈”,赵佩静那早已流下的眼泪在妈妈的召唤下更加的止不住了,她扑进了妈妈的怀里。
东北林区的早晨,太阳总是醒的那么早。群山背靠着暖暖的朝阳,怀抱着飘渺的晨雾,无私的用它的身躯滋养着这一方水土、这一方人。
三女儿赵秀静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小小的年纪,早早的学会了做饭、料理家务,她把几个还在赖床的弟弟妹妹喊了起来。
吃过早饭,四个孩子都去上学了,倩倩没有去过幼儿园,这个小镇只有一个幼儿园,那是给局里面干部子女准备的。晓雯把婆婆用来吐痰的玻璃瓶子洗刷干净,虽然赵慧离开了家,可是婆婆她还是要照顾的,毕竟她是老人,料理好婆婆,晓雯上班去了。
晓雯对于赵慧的离开虽有怨言,但她不允许孩子们怨恨爸爸,原因很简单,“那是爸爸”,几年间,她就这样默默地照顾着生病的婆婆,拉扯着这一帮孩子,她曾经幻想着她深爱的赵慧有一天一定会把她和孩子们接到他的的身边,可是等到的结局却是一纸离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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