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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梦江城(四)

时间:2015/4/26 作者: 他乡月 热度: 93334

 

 

 

萧筱因为暂住于大爷家,每天晚上自习课后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回去。

这不,他正独自一人早早的背起书包,循着江沿上窄窄的森轨铁道急匆匆往回赶路呢,忽然听见后面一个清丽的女声抱怨道:“急什么呀,走得那么快,等等我一起走行不?”

萧筱闻言回头一看,那昏黄的路灯光影里,气喘吁吁跑上来的人儿竟然是他的同桌:大眼睛孙晓云——“大眼孙”。

原来是这丫头片子!什么?跟她一起走?她这是又要出什么妖蛾子啊?想起初进课堂的那一幕,萧筱禁不住心里一沉。凭直感,孙晓云对他有很深的成见,就单凭自己这不明来历吧,想必也难逃她心目中山东生的嫌疑。这样想着,便不觉靠边,停下原本匆匆的脚步,慢吞吞地往前磨蹭着等她,心里思忖着怎样应付她的对策。

“赶火车呀你!刚才还看见你在楼梯口,不曾想……这么急着走干嘛。”

孙晓云气喘吁吁地跟上来,那絮叨的样子,感觉就象个街头的小老太太,哪有课堂上的沉静啊!

“不快点赶行么!总不好让房东家大爷大娘干等着咱吧。”萧筱冷冷地说。

“哦,看不出还挺为人着想呢。这不,我正好跟你一路,我家就在前边那个弯道的右跟前儿。”

孙晓云丝毫没注意到萧筱的不快,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话。

嘿!什么一路两路的,直接说让我顺道送你回家就是,这丫头片子。萧筱心里不屑地说道。

尽早融入班级、融入江城二中这个高考群体,这是萧筱当前压倒一切的要务。而目前,除了老K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友好,多数同学对他敬而远之,别人不说,就连跟前这个女同桌都没能摆平,萧筱心里那个不甘啊。

“哦,你家很近么,老人都好吧。”想到这儿,萧筱赶紧小心翼翼地套着近乎,“那什么,哪回有空儿,去府上拜访下二老。”

说完这话,连萧筱自己都觉得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纯粹无话找话么这不是,干脆明说要去打探人家女生隐私算了。萧筱为自己这急功近利的无厘头动机感到羞愧。

此时,“大眼睛”孙晓云却丝毫没把他往坏处想,一脸真诚的说:“好啊好啊!我爸妈可喜欢家里来客了。”

看得出这是个单纯的女孩儿,也许她压根儿就没有自己此前想的那么复杂,如果是这样,或许将来能够成为朋友的,但起码不可能是敌人。萧筱坚信这一点。

“是么?我还真想象不出老人那热情的样子……不会跟某人似的,静若秋水,冷如冰霜吧,嘿嘿。”想到这,萧筱便瞅准机会,厚着脸皮调侃道。

“哦,你这人还记仇呢,堂堂男子汉,竟然心眼如针鼻……没羞啊你。”孙晓云听罢,立刻鄙视道,“怎么呢,不就是因为当初我问了句‘你山东来的吧’?有什么啊!山东来的又不只你自己,光咱们班上就好几个呢,这不,仅上个礼拜一就走了三个。”孙晓云一通伶牙俐齿地数落道,将自己内心的不平和盘端出。

啊?班上还有山东学生啊!萧筱闻听此言,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他稍微顿了顿,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驳道:“可是,可是我实在不是山东学生啊,咱哥们只是在那边借读。”

“当然了,你也可以这样说。”

孙晓云压根儿就不相信萧筱的这些“鬼话”,只顾继续循着自己的思维方式表达着她的观点,“大凡外省学生,都这样说啊!即便咱们学校教导主任杨老师的亲戚也不得不这样。”

完了,这表面沉静的小丫头竟然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一清二楚。萧筱心里蓦的一阵沮丧。

“怎么呢,不怕哦!萧筱同学。我不会举报你的,说不定你还真是我的小老乡呢。嘿嘿。”

见萧筱一时无语,孙晓云禁不住逗他道。尽管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她的神色,而萧筱依然感觉得到她那活泼可爱的性情如这晚间的轻雾,缓缓弥漫开来。

这丫头竟然还在调侃我呢,谁有这心情啊!萧筱想到这,心里暗骂道:好你个“大眼孙”,你等着!

大眼孙,这是萧筱刚入校时候就给她起的外号。给人家起外号、调侃人,这是萧筱多年来在学校养成的坏习惯,而他一直坚持那样,多少年也不变。

“瞧你说的,怎么会呢!我们家……只是爷爷奶奶的家还在沂河岸边。”

即便如此,萧筱还是坚持不懈地做着自我宣传推介工作,日后他甚至连自己的祖籍也不说了,开口直接就是:我爷爷奶奶哪里哪里。

“怎么不会呢!其实第一天起,我就听出你刻意说的江城话里的临沂口音。”“大眼孙”扭头看看萧筱,小有成就感地进一步解释道,“因为啊我爸妈也是山东过来的,老家沂南县,山东话我听得太多了,呵呵。”

“哦!这么说还真的是半个老乡喽。”萧筱闻听她祖籍沂南的,立刻故作兴奋状地套近乎道。

“那又怎样!你没事大街上走走,年过半百的人多数都操那边的口音。”

孙晓云白了萧筱一眼,毫不领情地撇撇嘴,她此时正沉浸在刚才的成就感中,丝毫没有顾忌到萧筱这“外省学生”嫌疑人身份,一点也不顾及他的感受。

我真!萧筱恨得牙根痒痒,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运足了劲道拿路边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子撒气,“梆——”的一脚踢下江沿,随着就是一声“咕咚”。

“哎呀妈呀!要死啊你,吓死我了。”

“大眼孙”立刻条件反射一般,心里猛地一紧,双手不由得抓住了萧筱的右手臂。

“我……”孙晓云如此的惊人之举让萧筱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他此时还沉浸在刚才的恶作剧般的兴奋里。

这时,孙晓云也猛然回过神儿来,昏黄的灯光照射下,脸上闪过一丝羞赧和局促,却不失时机地掩饰道:“呶,我到家了,前边就是。你……要不要进屋坐坐?”

“不了,以后再造访吧。”萧筱估摸着时间已经不早了,赶紧婉拒道。

望着那篱笆墙圈起的小院,屋内透出温暖的亮光,黄黄的、柔柔的光线,穿过这淡淡的雾气,直插向夜空……那可是家的呼唤啊!萧筱鼻子一酸,他的思绪又漂洋过海,发散到沂河岸边,一如那袅袅的炊烟,在夜色中故乡的老屋上空升腾、盘桓、弥漫、飘散,绵延不断。

此时的萧筱当然不会想到,这个温暖的小院以后会成为他人生中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而小院里面发生的一系列故事竟然还是那么的隽永、温馨。

要融入当地、融入这个群体,不但要在班上宣传、去宿舍里宣传,还要进户宣传……推介自己,并让人家容纳,看来这不是一般的难。他心里想着,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萧筱懒散地冲着门口的孙晓云挥挥手,道声“明见”,便迈开大步往房东家里走去。

 

老于头一家四口人,老两口领着俩儿子。

于大娘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老家乳山的,讲一口浓浓的胶东话,将近一米七的大块头,很朴实善良的一个老太太。于大娘一直没有工作,在家除了照看脑瘫的小儿子,还兼管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

大小子乳名蓉蓉,跟萧筱一个屋睡觉。这小子刚小学五年级,学习一般,可是嘴巴甜着呢,一口一个“萧哥,萧哥”地喊着,没事愿意跟在他后面出去玩,似乎跟他有说不完的话。

二小子乳名健健,十多岁的年龄,脑瘫症状十分明显,据说是小时候患病打针打的。后来,老于头带他去了三趟北京医院也没能治好。健健长得胖胖的,高高的,大概得一米七五、二百多斤的样子,说话有些含糊,饭量却出奇的大。

健健虽然有些智障,可他吃喝拉撒尚能自理,又不惹事,饭前饭后老两口都喜欢逗他玩儿,看得出他是老两口的一块心头肉,全家人也对他疼爱有加。

尽管健健智障有问题,却丝毫不影响他对萧筱的喜欢,每每憨憨的笑着,含糊不清地喊着萧筱“哥——哥”。以此显示出他对萧筱的友好。

有时候瞅着萧筱不注意,健健会从后面猛地把他抱将起来,要撮到半空,吓得萧筱立刻变了脸色,一个劲求饶:“健健,好弟弟,快放了我。”

旁边看见这一幕的老两口就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别闹了健健,小心吓着你萧筱哥。”

健健这才轻轻放下萧筱,挥挥他那粗壮的大胳膊,一脸成就感的笑。

这是一个看似不幸却很和睦的温馨之家。老夫妻俩虽然收入有限,却也各自努力经营,全力维护着这个家,小院里不时传出他们的笑语欢声,虽让人觉得些许不幸,却又其乐融融。

老两口从萧筱进住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拿他当外人看。

礼拜天,寄宿生都回了家,食堂不开伙,萧筱就一个人在外边东一口西一口地糊弄点东西吃,以便填饱肚子。

间或晚上散学早了,萧筱回到房东家,于大娘不管是正在吃饭,还是刚刚吃完,总要生扯硬拽地拉他坐下,塞给热腾腾的馒头、再给他夹些美味的菜肴。

而每次饭后,大娘都坚持自己一个人拾掇桌子,而让萧筱到一边去陪着大爷喝茶、聊天。

此时,当是于大爷一天中最美的光景。他一边端着大旱烟袋,“滋溜,滋溜”地吸着老旱烟,一边斜躺在摇椅上眯着眼睛,美美地享受着这段温馨惬意的饭后时光。

他有时也跟萧筱聊些家长里短,问些学校琐事。每逢这时,萧筱总是挺直腰板毕恭毕敬地回答,而间或生活中遇上什么困惑的事情也总是和盘托出讨教,两代人的忘年交情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建立起来。

后来,老爷子听说萧筱喜欢收藏,并小有规模之际,竟然要将烟荷包上的一个昭和四十年的“尼格”送他,得萧筱好不忐忑:一向不愿意夺人所爱,更何况面对的是这样一位有恩于自己的宽厚仁慈的长者。

由于萧筱在于大爷家无事可做,别的零活又插不上手,如此再紧着那样就有清吃白呆的嫌疑。为此,萧筱便刻意回避着,尽量少在饭前饭后回去,即便礼拜天也不敢轻易回去骚扰。

尽管如此,萧筱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搬出了这个温馨的家、这个让他此生难以忘怀的一个驿站,百般无奈地搬到学校的宿舍里去住。

 

学校开始大面积地清查外来户口,当是萧筱入校以后十多天发生的事情。

这天上午,明媚的阳光从窗外刺啦啦地照射进教室,照得萧筱心里一片暖洋洋的,煦暖的阳光下他正心神不定地快速转动着钢笔,眼睛的余光投射到南山上,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似乎总有一种预感,要有一些事情发生。

此时,课堂上刚好上历史课,班主任辛老师正在全神贯注地讲解世界历史中的现代史部分的复习。这时,教室的门忽然“吱忸——”一声被推开,学校教导主任杨老师急匆匆地从门外走进教室,后边紧跟着进来两个女干部模样的人,只见杨主任快步走到讲台前跟辛老师简短地耳语了几句,辛老师即刻表情严肃的转过脸对同学们说:“大家先停一下,咱们江城市市招办的领导前来学校指导清查外省学生工作,请同学们配合一下,把户口本拿出来,放在课桌上。”

立刻,教室里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俩女干部一个课桌一个课桌地逐一询问:“小同学,你家是哪的?”顺便翻开递上来的户口本。

“小同学,你家是……?

她们走到萧筱的课桌前,其中高个儿的那个女干部习惯性地轻声问着,接过递上来的户口本一看,立刻就将犀利的目光定格在萧筱脸上。

萧筱虽然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女干部那冷冷的目光还是锥子似的刺了他个猝不及防,萧筱本来已经波澜起伏的心湖,立刻卷起一层层惊涛骇浪。

“我家是六道沟河南的。”

萧筱避开女干部冷直的目光,强压住心里的怦怦直跳,尽量让脸上看起来淡写轻描。

“哦。”两人交换下眼色,同行的那个女干部就地展开学校提供的花名册,在萧筱的名字下面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

当时,萧筱怎么也弄不明白,她们为什么就能一眼认准他外省学生的嫌疑。莫非她们有什么特异功能,或者是跟孙悟空似的拥有一双火眼金睛?萧筱自小熟读《林海雪原》,将其中的土匪语调背得烂熟,加之从来时的火车上、直至最近一段时间的方言恶补,他自信口音腔调上难以甄别。

经过一阵仔细观察以后,萧筱这才蓦然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原来,别的同学的户口簿因为经常使用都已经变得油渍渍、脏兮兮的,里面的页片早已发黄,而自己的户口簿却簇新洁净,明眼人一看就是新办理的嫌疑。

接下来的一段时期,这课堂上突击查户口即成家常便饭,什么市招办、地市招办,就差省招办的了。

从此以后,做梦查户口成了萧筱精神生活中永远的痛,以至千万个的夜里都要直面这讨厌的挥之不去的梦魇。

而随着户口清查的开展,萧筱敏感地觉察出来,班级里弥散着一种诡异的气息:一些女生总是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而当他发觉回头探究的时候,人家又都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更让他难忍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教科书、复习资料竟然莫名其妙的接二连三丢失。

丢失就丢失吧,反正这样的环境即便想学也是枉然,心思都用在了如何应付招办人员问讯上,以及反复多少次考量、评估清查的最终结果,及其最坏的思想打算等等。

在清查户口最频繁的那个时期,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毒蛇似的缠绕着、吞噬着萧筱那颗痛苦的流血的心,他作为一个高中学生,承受了多少本不属于这个年龄所应承受的压力和磨难啊!

萧筱对此只能选择苦苦挣扎、默默承受,他心底下曾经无数次的问:或许,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省地市招办的高考信息小报是周刊的,几乎每期都要爆出一些猛料:某某市清退外省学生200多名,其中山东东平县68名、费县26名,又披露88年南京粮食经济学院招录6名吉林学生,其中4名同学因为山东生的身份而最终被取消入学资格,还有某某中学本地学生因宣泄对外省学生的不满,最终酿成流血事件。

此时,电台、电视也都是铺天盖地的清退外来学生的新闻报道。外来学生,尤其是山东学生一下子被推上了高考前沿的风口浪尖,萧筱感觉出“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而他能选择的只能是默默地承受,企望在如此重压下达到绝地反击、顺利参加高考的最终目的。

对于自己的户籍关系,萧筱按理说还是有些底气的。

他毕竟是真正迁移的户口。大爷家哥四个,他理所当然的成了大爷户口簿上的“五子”,而这样的底气又能如何?人家要的是“家迁户口”,且“父母须在当地工作三年以上”,单就后边这个条件,就足以让萧筱彻底的绝望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叔叔开始只说转个人户口就成,谁知现在……唉!开弓没有回头箭,又奈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午后,萧筱独自低头走在寂静的校园里,深刻反思着这次寻梦江城的前前后后。

他开始后悔当初的选择,后悔做出前来高考决定的草率和盲从,后悔禁不住人们的撺掇和投机取巧的诱惑……可这一切都不取决于自己,谁让哥哥们——尤其是四哥认定了这边好考的事实呢?凭自己的实力,再加上复习这一年,想必在山东考个中专和电大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可是现在……这才真真的是进退维谷、左右两难呢。

受吧!

萧筱理解班上同学对他的排外情结,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不速之客,而他岂不同样也是这种缺陷的高考政策的受害者?教育资源的地区分布不平衡、计划招生的不合理才是这种移民高考的滥斛:

山东是全国著名的人口大省,总人口9000多万,就拿省属高校来说,师范院校只有可怜的山东师范学院、曲阜师范学院、聊城师范学院3所,而作为只有不到3000万人口的吉林省,却拥有四平、白城、长春、吉林、通化等5所师范学院,更不必说还有那所全国三大师大之一的东北师大。

如此这般,才让众多的山东学生循着父辈甚至祖辈的足迹,踏上了出关寻梦的“淘金”之路,而这路途中的艰辛和酸楚,除了这些青春年少的学子们谁又能体味的多、感受的广、理解的深。

一切都象平静水面下的潜流,在悄无声息中涌动。

萧筱最近的女同桌走马灯似的换,有的还没混熟,几天后就约定好了似的悄然走开,每每都是新换过来的女生主动搭讪,问他老家那边离青岛多近、离大海多远等等。

萧筱本来就懒得去探究这些女生真实的想法,于是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她们的如此“另类陪护”。

前一段时间的自我宣传推介工作稍有些起色,起码靠着“黄桂”外交,以及扎堆好玩的男生特质,起码在表面上看,萧筱已经跟班里的男生建立起了良好的同学关系,譬如最近几天他跟老k竟然好得有些形影不离,跟其他的男生也开始“哥们”相称……然而,随着清查遣送外省学生的风潮再起,一些局部的小冲突也如暗流涌动似的渐成群发之势。

譬如,那个臭名昭著的高跟鞋诗抄事件。

张秋萍是萧筱的第三任女“陪护”,她和另外四个凶悍的女生一起被老k他们称作“松树镇五虎”,她们在班里绝对是久负盛名,而这其中尤以张秋萍最甚。其实,平心说来张秋萍也是林农子弟,在女生中当属于家境比较贫穷的那种,而每每对萧筱表现出少有的强势,害得他每次都频频咋舌、暗暗叫苦:怎么摊上这么个黄毛悍女同桌!

这不,下课铃刚响过,她站起来要绕道萧筱身后出教室,萧筱正忙于伏案做题,压根没看见她,而张秋萍便立刻马蜂蜇了似的尖声叫喊:“萧筱,我让你给我躲了!听见没?!”

“你说‘请让下’就是,我干嘛躲你啊。”

萧筱怔了一下,待明白了她的意图后不满地嘟囔着,并没有直面她,只是话赶话地说,却丝毫没有觉察得出他即将大难临头。

“叫你躲了你就躲了,你怎么那么多的事儿啊!”

她那气呼呼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象让萧筱躲了,简直就是恨不得要把萧筱给剁了。

“不是,谁多事啦。好好好,我的错行吧。”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萧筱赶紧缴械。

“有病啊你!”张秋萍气得脸色通红,貌似是她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似的。

我真!这狗鸡巴的哪跟哪啊!

感觉一股无名火“蹭”地窜上心头,萧筱按捺不住自己的急性子,可是面对这特殊环境下的危情、好男不跟女斗的古训……萧筱最终还是选择了忍让、选择了妥协,尽管他是那么的不甘心,却不得不过错方似的哑言,悄无声息地退避到一边。

看着张秋萍昂头挺胸神气十足地走出教室,听着那高跟皮鞋“咔咔”轻快地敲击着地面,一直回响在走廊里,萧筱禁不住暗骂道:好你个臊妮子!哼!你等着,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连日来,教材讲义的丢失、同学的猜忌、张秋萍的挤兑让萧筱陡然生出要绝地反击的念头。

就是!有来无往非礼也。

萧筱暗自下定决心后,心里便升腾出一股英雄豪气:对!说了算,想了干,光说不干是软蛋。

此时,萧筱已经彻底沉浸在复仇计划的亢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如此后果的凶险,以及因此招来的麻烦,而日后的事实也证明这确是一步险棋、一个昏招。

原来,萧筱细心地观察发现,张秋萍的衣着尽管很朴素,甚至于完全可以说朴素的几乎捉襟见肘的寒酸,却穿着一双藕荷色的靓丽高跟鞋,这与其全身朴素的衣着打扮极不协调,而她一贯的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孤傲走姿,又让她在众多女生中看起来多少有些另类的成分。

萧筱的恶作剧就此拉开:C!咱就从她的高调开始。

报复的实施得找个人一起执行才对,萧筱留心发现,最近一个时期老K跟张秋萍的关系也很紧张。

其实,公正地说,这也怨不得人家张秋萍,主要是老K这家伙特“好色”,有事没事的就流里流气地去骚扰人家女生,张秋萍自然也是其中的一个。

譬如,他敢放肆地迎面朝着女生走上前去,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脸唱道:“爱你,爱你,我真爱你呀,恨我恨我不能搂住你…….

哎,你说这真就奇怪了。且不说这是不是老K的原创歌曲,单说老K这“老磕巴”吧,他只是说话时候磕巴,唱歌时候一点也不,而且禁止可称得上顺畅的很。

每当面临老K的如此“非礼”的时候,女生们纵有千万种愤怒、羞愧,也丝毫拿他没办法,只能气得跺脚骂道:“死老K!你找死啊!”

而每每到这时候,老K就很有成就感的跟吃了吗啡一样昂起头来,哈哈大笑着满足地走开。

不知道刑法的暴力强奸定义的外延,将来是否会将“燃烧着欲火的目光盯视”也包含进去,如果有的话,萧筱敢说,老K这家伙这会儿绝对就是经典的一个案犯。

也许就因为这,女生们给老K取外号“K疯子”、“花痴”。自然,这里边骂得最狠、反应最激烈的当属张秋萍了。

萧筱主意拿定,便在本子上写下了这样一首打油歪诗:

——《致高跟鞋者》

 

呵!我发虚的女郎

自信的重音

怎么会落在你

亮丽的脚后跟上

 

表面夸张的沉稳

如何掩饰住你

灿烂的矫情下

袒露着的粉色虚慌

 

萧筱写好后,暗地里交给拿着教室钥匙的老K,撺掇他下晚自习课后,等到教室里没人时抄在黑板上,当然了,不必说这要搭上几根“黄桂”的。

 

第二天早自习课,萧筱和老K刻意晚点来,等同学们到的差不多了再开门。率先涌入教室的女生们一见黑板上的“歪诗”,立刻七嘴八舌地口表达她们的不满,紧接着就是声讨,一张张小脸涨得象刚下过蛋的小母鸡,厉声灼灼,粉拳挥舞,整个教室里就象炸了锅一般,空气紧张而炙热。

再看那张秋萍的脸色,在经过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黄的变迁后,她即刻捂着眼睛,把头埋在课桌上嘤嘤的哭了。但见那边,女生们见状无不义愤填膺,誓言要揪出幕后黑手。再看这边,人家老K一脸的无辜,而前排的萧筱呢,更是冷眼望窗外,静心想时局,一副事不关己似的故作深思熟虑状。

这时,班主任辛老师恰到好处的出现了,他黑着个脸一边擦着黑板,一边斥责这些不省心的毕业生们:“看看你们,这是在干嘛?!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时间吵吵?还不赶快给我开始早读!”

一阵简短的骚动过后,同学们各自开始打理起这一天的早自习内容。

萧筱心里窃喜,脸上却好像没睡醒一般闭着眼睛,小和尚念经似的叨叨:“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萧筱率先冲出教室,以近似百米冲刺的速度快速穿过操场,穿过三三两两或散步或扎堆的人群,径直跑到山上的山涧石壁前,哈哈大笑。

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了。萧筱后来想,当时自己开心的样子绝对就是花枝乱颤的那种,那是一种无奈无助、一切都无以言表的、被压抑情感的井喷式爆发,那几近歇斯底里的样子,想来让人后怕。

就这样,萧筱短时间陷入了这种短暂的报复后的满足里。

学校南山上这个石壁前,从此就成了萧筱面壁思考的地儿,快乐的时候来,伤心时也去,就那样一个人恣意地对着石壁,自言自语地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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