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昌黎县大蒲河镇中学 曹利勇
奶奶今年八十三岁了,同所有这个年龄的老人一样,她的身体就像一棵历经了狂风暴雨的老树一样,虽已渐入枯槁,但仍然坚毅的活着。
当几年前爷爷去世以后,她便谢绝了我们大家让她轮流到各家去住的建议,而是自己一个人住在她那两间老屋里。奶奶不是一个好热闹的人,不会像其他的村里的老人一样,或是聚在一起闲聊,或是在一起,依靠玩纸牌的方式来打发剩下的时间。在身体还算好的时候,她总是来回收拾她屋里屋外的那些东西,而就是近一年来,她的身体却越来越发的显得衰老,精神也变的日渐颓唐起来。我们大家都忙于自己的事,便没有多少时间到她那里去陪她唠嗑,于是我到她那里看她时,便会经常看到她白天没事睡在炕上,而到了晚上她又开始睡不着了,她经常对我说起,每当她半夜睡不着时便坐起来,扒着窗户往外看,看外面大街上是否有车经过,看周围是不是有动静,还有想以前的事,常常要因此出神老半天……
奶奶不识字,也不喜欢看现在演的电视节目,但却喜欢看那些老的战争题材的电视节目,每当看到电视上战火纷飞的情节时,她便开始给我们讲爷爷年轻时的那件事来了:爷爷年轻时曾是村里游击队的队员,那时候为了躲避敌人的搜捕,他们整天都是东躲西藏的,轻易是不敢回家的,有一天都已经半夜了,他偷偷的回到家,没顾上跟我说一句话,便往嘴里送东西吃,一会儿,我听没动静了,我一看他原来最后困的嘴里吃着东西就睡着了。我看他脚下扎了许多槐树刺,我就拿起针,给他往外挑槐树刺,即使这样,他都没醒,睡的那个死啊……”每到这时候奶奶便显得很是兴奋,神情完全不像一个因上了年纪而精神日渐颓唐的老人。
关于爷爷的这件事,我在小的时候,便经常听奶奶讲起。记得那时,爷爷也总在旁边笑着听,奶奶讲完后,我便缠着爷爷讲他当年的事,那些战争的故事曾经是如此的吸引着我……一直到我考学后到外面读书,我离开了他们,这几年里,爷爷病逝,奶奶也变的更加没话可说。我毕业后,开始为自己的工作而日渐忙碌。此时,我再也没有小时候的兴趣到奶奶那里去听奶奶讲爷爷的那个故事了,也许因为她最喜欢和她一手带大的孙子说话吧,我每次到她那里去看她,她却几乎总要对我讲起这个故事,每次,我都是敷衍的听她唠叨完,我知道我早以过了那个听那个故事的年龄了。
学校临近期末考试了,在这一段时间我便显得特别忙碌,班里还有许多学生成绩很差,我也感到压力很大。想想好长时间没有去奶奶家了,于是周末买了一些她喜欢吃的水果去看她。
刚刚进了外屋,就听见奶奶正不知跟什么人说着:“……那时他们轻易不敢回家的,有一天都已经后半夜了,他偷偷地回到家,没顾得上和我说一句话,就开始吃东西,一会儿,我听没动静了,我一看他原来困得嘴里吃着东西便睡着了,我看他脚上扎了许多槐树刺,便拿针给他往外挑,就那样,他都醒不了……”我进屋看到炕上坐着几个村里的老年人,正认真地听奶奶讲爷爷的那个故事。
“奶,这件事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有你都给人讲过几百遍了,你不烦,别人听了不烦哪。”
听到我的话后,奶奶便立刻停了下来,一瞬间,脸上显出非常尴尬的神情。只一会儿,她语调不自然地对着其他人说:“是啊,都讲了多少遍了,你们肯定都听烦了吧,真是的,看我总讲这件事干啥。”
屋里的老人们见我来了,都先后离开了。我不知对奶奶说什么,我觉得刚才我的话肯定说重了,屋里出现了短暂静寂。停了一会儿,奶奶说:“你先呆着,打开电视先看会儿,我到外屋给你拿点儿东西吃。”我再三阻拦,她还是固执地去了。
打开电视,正演着《人与自然》节目:在非洲的原始丛林里,一头野象被偷猎者开枪打死了,那几个偷猎者割下象牙后便将野象的尸体丢在那儿。这时候,一群野象过来了,刚开始时,它们可能还不知道躺在地上的大象已经死了,还想把它叫起来,待已经知道它们的伙伴已经死了以后,便长久的在尸体旁边哀鸣,听着那悲怆的叫声,我突然间落泪了,我为动物之间的感情而感动了,更为人类的冷酷而感到耻辱。
我转头看到外屋的奶奶,她正弯着腰为我洗着水果。她看起来又苍老了许多,动作看起来都已经显得迟钝起来,我突然感到上学时读过古人所说过的 “兽尤如此,人何以堪”,动物之间是有感情的,野象为失去它们的伙伴而长久的哀鸣,那么人呢?奶奶不厌其烦的讲爷爷的那个故事,不就是对爷爷长久的思念吗?一时间,我明白了奶奶为何在爷爷去世后,还坚持独自住在他们共同生活了一辈子的小屋,为什么舍不得扔掉那些早已用旧了的东西,为什么一遍遍的翻看爷爷的那些老照片。
我真蠢,与奶奶相处这么长时间,却从没有,猜到奶奶的心思。
我快步走到奶奶的眼前,握着奶奶那双苍老的手,愧疚的对她说:“奶,我想听你讲爷爷的那个故事了”。
奶奶的嘴动了一下,但却没有说出话来,但我分明看到她的眼里闪烁出的是惊喜的亮光。
曹利勇
河北 秦皇岛市昌黎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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