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树_任光年_似水年华_海天散文

男孩又想家了。手中的剪子转啊转，将手中的纸剪成了一棵树的形状。它多像家门前那棵绿油油的小樟树啊！男孩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将纸树随手扔下窗，便打开书开始预习功课。

男孩忘却了纸树，可纸树没有忘记他，它在泥土中苏醒过来，靠着男孩给予的思念，入注魔法般的开始长大。男孩每一次叹息，纸树便会长出几片绿叶；男孩每一次远眺窗外，纸树就会又抽出一枝嫩芽。就这样，渐渐地，渐渐地，纸树已经有男孩的窗台高了，且比周围其它的树显得更加青翠与挺拔。

当男孩因窗外的鸟鸣发现这棵树时，它已能将枝条触到打开着的窗户，如同伸出的小手轻抚着男孩敏感而伤痛的心。那是多么美丽的树啊，轻盈的叶片窸窸窣窣地唱着歌，在阳光下亭亭玉立，无花却烂漫，朝着男孩微笑。

微风穿梭于树间，轻柔地扑在男孩脸颊上，使他想起了妈妈温柔的抚摸。淡淡的树香笼罩了男孩，这么熟悉的味道。男孩想到了家门前的樟树香、房间里温暖干燥的被香、妈妈做的桂花糕散出的热烘烘的馨甜的香……他不禁伸出手去，摘下一片绿叶，放在鼻下细细地嗅。一瞬间，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斑斓的画卷，他似是回到了童年时光，听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欢声笑语，听到了母亲的柔声安抚、父亲的激励鼓舞……

睁开眼，一切又回到了现实，但男孩的面上有了笑容。桌上的书页随风轻轻扇摆，似乎在期待男孩的翻动。他将手中的叶子轻轻放下，信心满满地扑进题海。窗前的纸树欢快地摇曳。

从此纸树便一直陪伴着男孩，在窗前为他遮风挡雨，留给他过滤出的最纯净的阳光。男孩挑灯夜读时，它便静默地伫立，仿佛一个坚定的守护者。男孩想家、失意时，它便让风把它的叶子送到男孩面前，抚慰他的心灵。

男孩的桌上跳闪着零碎的树影与阳光。抬起头，便是满目葱茏；站起身，便有树香萦舞。他一天天变得开朗，游走于各个活动，与周围的人交谈甚欢。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笑容明媚。这样一个热情而优秀的男孩，很快成了校园里的热门人物。

男孩摆脱了孤独，纸树却渐渐被遗忘。它仍然每一天都将一片叶子留在男孩的窗前，尽管叶子最终还是寂寞地飘零于地面，无所依。

秋天到了，纸树原本丰满的树冠只剩下了零星几片叶，却依旧翠绿、生机。它依然不懈地给予着男孩最青的叶子，散发最美的香气，准备奉献自己的所有。

如果这样，是否能够让一切停留？能让纸树默默守护着男孩的思念，即使只剩下了孤零的秃枝？

然而，纸树，纸树，终是摆脱不了命运的注定。

在秋天轨迹的末梢，一个孤寂的夜晚，秋雨倾泻而下。窗边埋头学习的男孩并未发现，纸树在雨中慢慢溶化。它尽力挺直，却最终还是倒下，在男孩的窗前消失不见。

雨过了。男孩推开窗，眼前顿时一亮——窗边的视野竟如此开阔，可以看见远方的白云青山。之前是什么阻挡了他的视线？——他心情愉快地趴在窗前，欣赏着美丽的风景。

与此同时，纸树正在窗下的泥潭中尽力挣扎着，将自己最后一片叶高高托起。原本挺拔的躯干却在泥水中慢慢溶碎了，回到了最初的脆弱形体。

纸树的香气吸引来一只蝴蝶，它绕着纸树上下翩舞，想将它的孩子们移置纸树的躯体里，让纸树做它们的养料。纸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将叶子郑重地交给了蝴蝶。

蝴蝶携着纸树的最后一片叶子，晃晃悠悠地飞到了男孩的窗口，将叶子放在男孩的桌上。那叶子凝结着纸树对男孩所有的思念与牵挂，所以幽香扑鼻、沁人心脾，周围的树都为它流下了金黄的树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