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作者序
　　
　　本故事讲述的内容，发生在2008年。那时，“PS”之类的事件刚刚出现，广告传谋行业和现代化影楼还处在起步阶段；此后，“PS”之类的事件泛滥成灾，广告传谋行业和现代化影楼红遍中国大地；现在，“PS”之类事件已得到治理，广告传谋行业和现代化影楼已渗透到我们生活中的各个方面。对照本故事讲述的内容和今天的现实生活情景，你能感受得到时代前进的步伐。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本故事中的人物命运多舛：女主人公貌美如花，情场多变；男主人公求职不成，制作“PS”艳照进行报复，却误打误撞，逢凶化吉……整个故事荒诞怪异，令人啼笑皆非，但他们的奋争、拼搏、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不懈的追求，着实令人感动。想到这是改革开放过程中必然会发生的现象，作者也无可奈何。朋友，你们认为“中国梦”的实现容易吗？
　　
　　二0一五年一月十二日 于 洹河畔
　　
　　第一章 什么是“PS”
　　
　　为了让读者了解“PS”事件，应该让读者清楚什么是“PS”。这里，我将对“PS”作一全面介绍。
　　
　　“PS”全名为Adobe Photoshop，是由Adobe公司开发和发行的图像处理软件，主要处理以像素构成的数字图像，使用其众多的编修与绘图工具，有效地进行图片编辑工作。“PS”的功能很多，主要有图像编辑、图像合成、校色调色及特效制作等。“PS”应用在摄影方面，可以进行图象处理、照片修饰、合成图象；应用在设计方面，可以进行广告、网页、艺术文字、影像制品的设计、制作；应用在印刷方面，可进行扫描、打印和对印刷品进行艺术加工等。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随着电脑的发展和普及，“PS”技术越来越深入到我们生活中来。现在，数码像机和数码录像机已成为家庭生活的日用品，手机拍照和录像功能日趋完美，人们对摄影、录像的兴趣越来越浓，各种集会、聚会、出游、家庭团聚及娱乐活动，人们都会进行拍照、录像，并将其打印成照片或刻录成盘，保存下来，以做纪念。进行摄影、录像后期艺术加工的计算机软件虽然很多，但最著名的还是“PS”软件。“PS”已成为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必修课，社会上各种职业教育、培训机构，也将其列为主要的教学内容之一。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在“PS”技术美化人们的生活，提高人们的生活素质的同时，也给社会上的不法分子提供了一种新的犯罪途径。自从香港艺人不雅照《艳照门》事件暴发后，由于媒体、警方和大众的反映，一直纠缠在照片是“PS”照片还是真实照片上，虽然最终查清照片是真实的，但也使“PS”技术成为网上流行的一门艺术。“PS”图片和动画能让网络聊天，各种微博、日志、网络交流平台变得生动有趣、活泼诱人，但也能让人们之间互相恶搞、攻击，闹得丑闻满天飞，并成为犯罪份子作案的一种手段。现在，“PS”事件已成为利用合成图象进行造假、恶搞或犯罪的代名词。
　　
　　在中国传统观念中，照片是以其真实性被大众认可的，各种证件上的照片是人们真实身分的象征，一旦照片经过“PS”技术处理，就认为是造假，这种观念也不是完全正确的。在胶卷（胶片）摄影时代，当摄影者完成前期工作，按下快门之后，并不能看到胶卷感光后的潜影，必需经过在暗室冲胶卷、洗照片的工序，才能看到照片上的景物。照片的后期处理和现在一样，也要调整影调和反差，添加或移去景物，矫正变形或扭曲影象，清除脸上斑点，全景接片，仿制各种绘画艺术效果等等。那时，由于没有现在的先进技术和设备，制作时相当费工费力。“ps”就是对落后的暗室工作的解放。
　　
　　现在，网络上泛指的“PS”事件，是指利用合成照片，进行造假、恶搞或犯罪的重大事件。
　　
　　历史上，利用“PS”技术进行造假的事件很多，晚清时期发生过三起著名的“PS”事件。第一起为清末首家官督商办企业“招商局”负责人马建忠，为了打击他的副手沈能虎，把沈能虎的照片与一个名妓的照片合成在一张照片上，向当时的北洋大臣李鸿章做了汇报。但是，李鸿章只训斥了沈能虎几句而已，并未深究。第二起为晚清政坛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深受慈禧太后赏识的大臣岑春煊，由于和袁世凯争权夺利，为袁陷害。他回忆说：“时世凯在北洋，见余……据两广财赋之地，终不利于彼也，日谋所以陷余之计。知东朝（慈禧）平生最恶康、梁师弟，乃阴使人求余小照，与康、梁所摄，合印一帧，若共立相语然者。所立地则上海时报馆前也。既成，密呈于孝钦，指为暗通党人图乱之证。深宫不审其诈，既见摄影，俨然信之不疑，惊愕至于泪下。”慈禧并没有严厉惩罚岑春煊，“仅以久病未痊，准其开缺调理”，削夺了他的实权。第三起是前则事件的后续。面对危机，岑春煊向关系一向较好的李莲英求救。据刘禺生《世载堂杂忆》所载，李大总管也玩了回“PS技法”，“将西太后相片，作观音装，中座；李自作韦陀装，立太后左。”逢了个太后心情好的日子，拿照片给慈禧看，说：“太后您瞧，奴才什么时候侍奉老佛爷，照过这样的照片，这不过是民间的小把戏罢了！就像岑春煊与梁启超、麦孟华三个人的合影一样，不过是奸诈之徒设计出来讨巧卖钱的伎俩。”慈禧是聪明人，恍然大悟，对岑春煊的愤恨也冰释了。此事所传不甚可靠，但有真实照片存在。那时照相技术刚刚传入中国，照相这一美好的现代科技新事物就被用为搞阴谋的手段，而且，严重影响了中国的历史进程。如果岑春煊在位，仍获慈禧信任，仍然在两广总督任上手握重兵，使袁世凯不能擅权妄为，辛亥革命时期的中国又将是什么样，谁也无法料定。
　　
　　到了现代，造假事件中影响较大的事件也很多，现举几例，以资说明。
　　
　　2006年，获CCTV新闻图片”铜奖的《青藏铁路为野生动物开辟生命通道》照片，为“PS”合成的假照片。作者将该图片分别提供给新华社中国图片总汇和五洲传播图片库等网站发表，严重违背新闻真实性原则和新闻摄影记者的职业道德，该照片先后被国内外多家媒体刊发，造成恶劣的影响。同类事件还有2012年2月的全国摄影艺术大展，其中52件“社会记录类”获奖作品中的27件作品被取消获奖资格，评审专家指出，不少作品都存在“像素移动”，即通常所说的“PS”。
　　
　　2007年10月12日，陕西省林业厅召开新闻现场会，公布猎人周正龙用数码相机和胶片相机拍摄的华南虎照片，网上通称“周老虎事件”。此照片真实性受到来自网友、虎专家、法律界人士、中科院专家等方面质疑，并引发中国乃至世界的关注。后经证实，是用义乌年画厂生产的老虎年画，通过PS技术和一自然瀑布背景合成制作的。2008年6月29日，陕西省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周正龙拍摄虎照造假，13位大小官员受到处分。
　　
　　2011年6月16日，四川省会理县政府的网站，发布题为《会理县高标准建设通乡公路》的新闻，三位县领导干部视察公路的照片放至头条位置，网友发布的截图显示，三位县领导的图像，是被“PS”到这条公路上的，好像悬浮在新建公路的上空。这则令人啼笑皆非的新闻很快点燃了网民们“恶搞”热情，平时仅有千余点击率的县政府网站当晚即告瘫痪，网民们找到原图，开始“欢乐的”PS之旅。一夜之间，三位领导的头像开始穿梭于阿富汗战场、侏罗纪公园和安装在里约热内卢基督像的身上，在网友们的帮助下，三位领导甚至和美国总统奥巴马、即将卸任的美国国防部长盖茨等人，一起观看了美军突袭本·拉登住所的行动。
　　
　　国外利用“PS”造假的案例也很多。1997年夏天，英国戴安娜王妃被传与多迪谈恋爱，英国《每日镜报》刊登了戴安娜和多迪的接吻照片，但原图显示，多迪的头当时并没有朝向戴安娜，不可能和戴安娜接吻。2005年，为了突出德国总理默吉克尔的亲民形象，德国新闻媒体刊登了一张默克尔出席巴伐利亚州一个活动的图片，图片显示她衣服的腋下部位有汗迹，但巴伐利亚州广播电台网站上刊登的照片却没有那样的汗迹，默克尔出席巴伐利亚州活动的图片，显然是在造假。2012年，为了美化法国总统萨克齐的形象，《巴黎竞赛画报》刊登了萨科齐赤裸上身，和他的儿子路易斯在美国度假地湖泊中划船的照片，《快报》所刊登的原版照片显示，萨科齐的腰部有一些赘肉，显然也是造假。上述几例，不管目的如何，都是利用“PS”技术进行了造假，在国际社会上影响巨大。
　　
　　恶搞，是通过把完美或者严肃的事物，改造成为庸俗的东西，利用两者之间强烈的反差，使之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的一种作法。利用“PS”进行恶搞最具代表性的事件，就是2010年中秋、国庆双节期间，淘宝布客街——布丁帮举办的“网络恶搞文化节”。该项活动向全国“PS”恶搞高手广发英雄帖，招募最具PS恶搞天份达人，活动还设有“最佳恶搞奖”、“出色恶搞奖”、“优秀参与奖”三大奖项。现在，你只要登上网络，搜索“PS“或“恶搞”词条，数不清的“PS”图片和视频便会出现。网上各种类型的恶搞图片库、恶搞吧、恶搞之家等的出现，各种恶搞专用软件的不断更新，已使“PS”恶搞不再是一种个人爱好而成为一种时尚，成为一种恶搞文化。在“PS”成为人们的娱乐工具，给人们忙碌并且枯燥的生活带来无限乐趣的同时，它也成为一部分人相互攻击，制造各种丑闻的工具。网上娱乐、影视界明星的艳照，不良少女的裸体照，大众人物的绯闻照……绝大部分是利用“PS”技术合成的，种类繁多、层出不穷。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和普及，作为公众人物的政府官员和企业界老板的照片，在网上很容易找到，不法分子开始通过网络下载官员照片，将他们的头像拼接到淫秽照片中，对他们进行敲诈勒索。利用“PS”技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对被害人使用威胁或要挟的方法，强行索要公私财物的行为，就不是普通的造假、恶搞了，而构成了敲诈勒索罪。最初，利用“PS”艳照进行敲诈勒索成功率很高，主要是当时人们对“PS”技术知之甚少，犯罪分子也都是零星作案、数额较小，在社会上影响不大。他们选择目标时，寻找那些生活腐败的政府官员、有钱的企业老板、公司经理等人物进行敲诈勒索。那些人大都是财大气粗，作贼心虚之人，宁可息事宁人也不愿意声张，所以，每次几万元几十万元到手是很轻松的。
　　
　　利用“PS”艳照进行敲诈勒索的案件，是从2008年元月香港艺人不雅照《艳照门》事件在网络上广为流传后，开始出现的；此后，由于其成本低，收益大，风险小，案件日渐增多。到2001年，只用了二、三年时间，犯罪分子便发展成大的、专业性的犯罪集团，在全国各地到处撒网，搞得PS“艳照”满天飞，使得警方不得不一次次加大打击力度，疲于奔命。
　　
　　2011年8月，合肥市蜀山区法院，开庭审理了一起利用“PS”艳照敲诈案件。4个小青年从网上看到用“PS”裸照敲诈勒索的报道后，开始分工合作，先后向全国143家医院副院长、医生发出了用“PS”合成的淫秽照片，每人勒索15万元。其中几家院长怕“丑事”外扬，还真的给他们汇了款。记者询问他们为什么要敲诈这些人，他们说，“当领导的最在乎名誉，他们最怕这个！”
　　
　　2011年9月分，被告人广西某地的肖某、李某等四人，在互联网上搜索广西、海南等地被害人的相片和地址，利用电脑“PS”技术合成色情照片，并邮寄给被害人进行敲诈。该团伙共投寄了150余封敲诈信。被害人张某等3人收到信后，向敲诈信上所提供的账户中共汇入17万人民币；另一被害人接到敲诈信后立即报警，警方将4名犯罪嫌疑人抓获，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2012年3月分，双峰警方逮捕了4个团伙的8名犯罪嫌疑人，他们多次利用“PS”技术合成淫秽图片，敲诈政府官员、企业董事长、经理等，涉案总金额达4530余万元。10月分，南双峰籍无业居民邓某某伙同儿子、儿媳“分工”操作，一年当中总共寄出2000余封敲诈信，勒索数额近3亿元，并实际获得敲诈勒索款43万元。同时，在他们家厨房、碗柜中缴获大量银行卡、信封、敲诈信稿件、电话卡、名单记录簿、U盘、部分裸照等作案工具。2012年以来，双峰县共破获此类案件127起，抓获犯罪嫌疑人37人。这一年，湖南省双峰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等官员，曾组织下属三个县、市区负责人，“调研、部署、督办打击和整治利用‘PS’技术合成淫秽图片敲诈勒索犯罪的工作”，湖南省双峰县的大街小巷，出现了大量“打击利用PS技术合成淫秽图片敲诈”的标语，开始了一场打击“PS”敲诈案的人民战争。
　　
　　2014年9月，浙江金华一名男子以合成相片、视频对领导干部实施敲诈勒索，事迹败露后潜逃越南被越警方抓获。9月6日，越南芒街市警方将嫌疑人胡某强移交中国广西东兴市警方。据越南警方介绍，抓获嫌疑人后，在嫌疑人的行李中搜到移动介质和光碟等物品，其中内容显示，嫌疑人敲诈的对象多达20多人。《人民日报》为这一“PS”敲诈案发表评论：《人民微评：还有多少“雷政富”？》仅凭合成相片、视频，敲诈来40余万。身正不怕影子歪，心中若无鬼，怎会乖乖掏钱？掏钱是为免灾，也是承认自身不检点。敲诈于法不容，被敲诈者是否完全无辜？对敲诈者依法严惩的同时，更应按图索骥一一彻查被敲诈者，查看其中有无“雷政富”。
　　
　　上述案例均来自互联网，是近些年发生的“PS”事件中的典型案例。现在，“PS”事件已成为一种影响极坏的社会现象。由此看来，作者讲述《“PS”的故事》，还具有一定的社会意义。
　　
　　第二章 怒火
　　
　　镜子里现出的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那光洁，散发着青春光泽的脸面上，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略小但很柔和的嘴唇，使他感到自己的确很性感，能吸引女人。今天，自己去求职时，那个年轻、漂亮的女经理，一见到自己就眼睛发亮。她认真地看了自己的简历、摄影作品、广告设计，看了自己在校期间参加全国、各省市摄影比赛获得的一张张奖状和证书，询问了自己对广告传谋、现代影楼的发展状况和前景的看法，对自己格外关注。这是过去面视过程中从来没有过的事，使他感到自己这次求职很有希望。她身旁坐着的那个男子看到她兴奋的样子，在旁边一直冷笑，最后，连看都没看他的求职资料就说，“你回家等消息吧。”更让他生气的是，他刚刚收拾好东西，还没走出房间，就听那男子说，“也不看看自己从那儿来的，啥学校毕业的，就想来这儿上班。”吴新求职的大众传谋广告服务公司，是彰德市最大的公司宏运集团公司下属的一个分公司。三个多月了吧，他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面试了，在这毕业既失业的年头，许多著名大学的毕业生连工作都找不到，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专科院校毕业生，又怎么能和人家竟争。今天，好容易有了一点希望，又让那个男的给搅黄了，还白白受了一场气。
　　
　　吴新是彰德高等专科学校2008届应屈毕业生，在校学的是计算机应用技术专业。这所学校以培养高技能人材为目标，以人才市场需求为目的，坚持“厚基础、宽口径”的人才培养模式，培养一专多能的实用型人才。班里好多同学报考这所学校，一来是因为这个学校高考录取分数线不高，自己的高考分数不够本科分数线，只能报考高等专科院校；二来是计算机专业是当时的热门行业，这个学校前几届毕业生就业情况较好。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学生就业十分困难，基本上是自谋职业，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吴新找工作找了几个月，仍然毫无头绪，前途渺茫。
　　
　　造成大学生毕业后就业困难的主要原因有三点：一、1999年全国召开了教育工作会议，教育部颁发了《关于进一步深化普通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制度改革的意见》，为了缓解“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压力，决定从1999年起，开始进行大规模的高校扩招。1998年全国普通高校招生人数为108万人，到2005年，全国高校招生计划达到了475万人，此后几年，招生人数有增无减。大学的扩招，造成了大学毕业生就业的困难局面。二、唯“热”是从。当时，社会上流行着一种观点，即专业有冷热，热门专业好就业，有前途；计算机专业就是当时最热门的专业。正因为大家都认为计算机专业是热门专业，一哄而上，结果造成供需不平衡，使就业容易变成了就业难。截止2005年底，我国有1023所高校开设计算机专业，我国大学和软件学院在校计算机专业学生总数超过90万人，此后几年，计算机专业学生人数也是居高不下，应届毕业生就业竞争十分激烈。三、社会需求愈来愈向名牌大学集中。据劳动就业部统计，2005年大学应届毕业生就业状况，重点大学计算机专业一次就业率在90%以上，地方大学计算机专业就业率为60%～80%，名牌高等专科院校计算机专业就业率低于50%。对于扩招后的地方高等专科院校，就业率就更低了。吴新所在的“彰德高等专科学校”，属扩招后的地方高等专科院校，就业率更是无法统计。吴新所学专业学制是三年，最后一个学期是实习期，学生基本上都是用来找工作的。离校的日子不多了，吴新奔波来奔波去，工作还是毫无着落。
　　
　　吴新总觉得自己不是没有本事的人，班里许多学生都是“富二代”、“官二代”，平时学习不刻苦，因高考分数低才来到这个学校。他们选择计算机专业，有的是赶时髦，有的是平时爱玩电脑，爱上网。选择这个专业，他们即能玩，又能混文凭，将来，还能凭着自己的家庭背景，有好工作，出人头地，何乐而不为。吴新和他们不同，他是从农村来的，原来在彰德县一所普通高中学习。他学习很刻苦，但由于学校办学条件差、师资力量薄弱，教育水平上不去，再加上城乡高考录取分数线地区差太大，才考入这所学校。吴新的家在太行山区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村子邻近煤矿，他的父亲在煤矿上班，是井下辅助工。他的父亲在矿下干了几十年，现在工资每月也就千把快钱，刚刚够供他上学。家里的生活，基本上靠的是家里的那几亩山地。他是家里的独子，家里再穷，钱也是要花在他身上的。他有一个妹妹，都上中学了，为了让他上大学，只好辍学在家种地。妹妹很快就要嫁人了，在他那个地区，女子上不上学没关系，将来只要找个好人家，能嫁出去就行。吴新学习很用功，他知道，他坐在这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习时，他的父亲正在矿井里卖命，他的年迈的母亲和年轻的妹妹正在山地上流汗，他读书的钱来的不容易，他不好好学习，他夜里会睡不着觉的。漫长的大学生活就要结束了，他就要走向社会了，他肩负着全家人的期望，拼命想找个好一点的工作，去嫌钱，去回报家人。但是，现实生活很残酷，到现在，他奔跑了三个多月，还是一事无成。
　　
　　吴新找不到工作，并不是自己没有技术，没有才能。他在学校学习是很用功的。他清楚，他将来得凭真本事吃饭。那些“官二代”、“富二代”，那些“高富帅”，他们有的是钱，有的是不着边际的幻想，缺的是天赋和刻苦学习精神。他们的专业理论书籍和资料要多少有多少，他们的摄影器材、电脑和软件要多高级有多高级；为了搞作品，他们可以拿着像机在全国漫游，可以大把大把地把钱往那些电脑、摄影、艺术界权威人物身上扔，可以在自己家里建工作室、雇模特儿等，但他们拍出的照片，PS的图象，设计出的广告、网页等作品，却差强人意，毫无魅力可言。吴新的摄影作品是用老旧的单反像机拍出的，像机是二手货，是同学转让给他的，钱是他从每月的饭钱里扣出来的；他PS出的图象和设计出的广告和网页，是用学校实验室里的电脑搞出来的。他摄影作品中那独特的构思、柔和的色彩、充满诗情画意的画面、令人潸然泪下的情调；他广告设计中那清新、洒脱、亲切、近人的风格，那对产品性能、特征、用途的简洁、精确的概括和打动大众心灵的语言；他网页设计中那充实的内容、完美的色调，页面上的彩图、视频、动漫、语音等和谐的编排，无不充满着诱人的美感和对视觉的冲击力，反映着时代的最强音和浓厚的生活气息。吴新的作品常常在校展和各种大赛中获奖，那些奖金对别人来说是荣誉，对他来说，那是他的生活费，他得拼命去争。同学们不了解这些，他们只是佩服他的才华。现在，班里的同学一个个在名牌公司或各大企业显要岗位上找到了工作，自己却连个糊口的工作都找不到，他觉得自己真是颜面尽失，羞于见人。吴新觉得自己是时运不济，没人相信他的才能，现在终于有人看中他了，又让那神秘的男子给砸了。
　　
　　一个偏僻的、山区里的农村孩子，为什么会有过人的艺术天赋，爱上只有有钱人才玩得起的计算机行业呢，一般人很难理解。吴新是从偏僻的山村里走出来的，他从小就生活在大自然的美景中。故乡的连绵起伏的山群，那散落在山野间的一个个被茂密树丛履盖着的村落，那整日在山野间欢跃、荡漾的阳光，那清晨、晚间如火焰般在天空燃烧，在山野间起舞的霞光……那些恬淡、静谧、泛着淡淡乡愁的景色，那些美的让人心跳，柔美、亮丽、精美绝伦的画面，正是他创作的泉源。有比庄严肃穆而又美得让人落泪的大自然景象更引人的吗，那些东西曾使世上热爱艺术的人献出他们毕生的精力和心血，创造出数不尽的传世作品，当那些作品展现在吴新面前时，他清楚了什么是美。他曾生活在那些画面中，他是用生命感受到的。
　　
　　吴新不是自命不凡的人，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吴新在校期间，他的专业课老师不光认为他在摄影、文化传谋这个专业上有着过人的才华，而且希望他将来能干出一番事业。改革开放以来，大陆和台湾关系日益加强，两岸文化交流规模不断扩大。在高等教育方面，大陆近百所高校与台湾高校签署了校际交流与合作协议，两岸高校教师互访、讲学、任教不断增多。彰德市历史悠久、文化灿烂，是甲骨文的故乡、周易的发源地，是中国文字博物馆的所在地，在世界上知名度很高，近些年来，和台湾文化交流频繁。吴新的专业课老师就是来自台湾的受聘教师，是台湾职业教育界的著名学者，吴新是他的高足。吴新参加全国各种摄影赛事的作品，就是他的老师推荐的，他对吴新的认可，使吴新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也是他一次次求职失败，敢于再去求职的原因。吴新的专业课老师任职期满，回了台湾，走之前，他对吴新期望很大，鼓励他到外面的世界去闯一闯，他说，吴新凭自已的本事，天下任何地方都去的。
　　
　　吴新曾到外地去闯过，每年的暑假、寒假，他都到南方去打工。他刻苦耐劳，埋头苦干的精神让那些老板、经理们感动，他的过人的才华也让他们钦佩不已。他们很想让吴新给他们干活，他们说会给他高薪和为他提供各种丰厚的待遇，但吴新还是个学生，开学就得返校；而且，吴新也明白，打工和求职不同，真要成为人家的员工，将来的情景很难料定。吴新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想毕业后在彰德市找个工作，这里离家乡很近，将来能让家人来这里生活；家人为他付出的太多了，他得回报他们。现在，吴新在这里闯荡了几个月，仍然一愁莫展，他很怀念他的老师，但他清楚，如果他的老师知道他目前的处境，会心里不安。
　　
　　吴新求职的彰德市大众传谋广告服务公司，主要从事广告设计制作，网络营销推广，品牌设计规划等业务，同时，公司还拥有彰德市最大的一家婚纱影楼，位于彰德市中心最热闹，最繁华的红旗广场。公司虽然规模宠大，资金雄厚，但也只是初建，吴新正是这家公司急需的人才。招聘面视时，那个漂亮的女经理知道他精通电脑、摄影、广告设计和网络技术后，兴奋极了；她听吴新说他的授课老师是台湾职业教育方面的著名学者，清楚台湾和韩国一样，在美容、婚纱摄影方面是走在亚洲的前列，很时尚，便让吴新详细向她介绍了广告传谋业的发展状况，婚纱摄影的历史、现状和发展前景。听过后，她高兴地几乎当场就要拍扳，但她旁边的那个男子看来权利更大，他不耐烦地请吴新离开，而且说的那番话，让吴新清楚，这次求职又泡汤了。
　　
　　现在，吴新对找工作已经失去了信心，但如果不继续找下去，他又觉得无颜面对父母，愧对恩师的栽培。想到这几个月来的奔波，想到一次次求职失败带给自己的打击，想到自己有着过人的才华却连碗饭都混不上，吴新感到极度的失望。他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只见那张脸渐渐涨得通红，渐渐变得扭曲，渐渐，那眼睛仿佛冒出火来。那是气的，他恨那个男人，恨得咬牙切齿，他把这些日子找工作带来的不快全发泄到那个男子身上了。他想，不行，事情决不能就此罢休，得想办法整他一顿，才能平息自己心头的这口恶气。此后的日子，吴新不是在为求职奔跑了，而是在为出气而忙活了。
　　
　　第三章 苦涩的青春
　　
　　“肖柯哥，快来看，这儿水珠好多，好大！”
　　
　　张淑娴爬在珍珠泉边的石栏杆上，望着泉水里泛起的串串水泡，向远外的肖柯喊。她长和很美。额头高高，鼻梁挺直，皮肤又白又嫩，一双灵活、大而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让人觉得她极聪明。
　　
　　听到张淑娴的喊声，肖柯从湖边的石椅上站起来，向她走去。
　　
　　这里是珍珠泉公园，位于太行山东端，四周为群山环绕。相传宋朝仁宗年间，大将韩琦（水冶人）征西平契丹返回，大军驻扎于此。当时，天气炎热，人马干渴无水，韩琦气急拔剑插地，地下冒出水珠，酷似珍珠，得名珍珠泉。珍珠泉公园绿草如荫、林木蔽日、古柏参天。中间的珍珠泉由少白泉、马蹄泉、拔剑泉、卧龙泉组成，数泉之间，有精工石桥相连接。清澈的泉水由石栏围起，形成天然湖，湖中有岛，岛上有亭，还有数株参天古柏。其中，有两株古柏位于泉水正中，形如柏门，与珍珠泉合称“柏门珠沼”，被誉为彰德八大景之冠。湖的周围有沿泉长廊、水榭、花房、重檐亭等，这些古式建筑和周围景物融为一体，使整个景区显得秀丽壮观、景色怡人。
　　
　　是秋天了，天气不再炎热。空气清新、透明，弥漫着树木花草的清香。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金色的阳光照在碧绿的湖面上，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日子过得好快啊，刚刚还奔跑在北京的大街上，办理出国留学的事，转眼间，便和情侣来到故乡的花园里游玩。望着这美丽的湖光山色，肖柯的心感到阵阵酸痛。他感到难以启齿，怎样把他家移民的事告诉张淑娴呢，而且，爷爷还提出让他和表妹结婚的事，这不意味着要他和张淑娴分手吗？肖柯并不想和张淑娴分手，可年迈的爷爷，不年轻的父母，自己能抛开他们不管吗？将来张淑娴也不可能移民到国外去的，她是家里的独女，她走了，她的父母怎么办？……肖柯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张淑娴没有注意到肖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不知道肖柯一家要移民的事，只是觉得肖柯刚从国外回来，路上劳累，所以，她很想让肖柯活泼起来。两人站在湖边，望着泉水，只见湖里泉水自湖底细沙中袅袅上浮，串串簇簇，忽聚忽散，犹如万斛珍珠。一串串水泡涌至水面，又颗颗撕裂，化作片片涟漪，恰似万花簇放。这景象好美。记得上初中时，她要参加学校组织的全国作文大赛，父亲帮她收集了很多珍珠泉的资料，还带她和母亲来这儿游玩。在她的记忆中，父亲的形象是那般高大，父亲的性格是那般开朗、率直、幽默、风趣。那时，父亲很爱笑，而且是开怀大笑，笑声是那般响亮，快活、充满感染力，谁听过后都不会忘记……那时，父亲的工厂还没有倒闭，父亲也没有卧病在床，家里的生活快乐而又温馨……
　　
　　肖柯和张淑娴的父母，都在彰德市橡胶厂工作，肖柯的父亲是负责生产的副厂长，张淑娴的父亲是练胶车间的车间主任。两家住在同一座家属楼，是对门邻居，关系极好。肖柯和张淑娴是在一起长大的。
　　
　　彰德市橡胶厂，是1954年建厂的全民所有制企业，文化革命结束时，厂里有职工400多人，职工文化水平普遍较低，素质差，年龄老化。那时，厂里的技术力量也就是有一个工程师，两个助理工程；产品是“老三样”：传送带、编织管、夹布胶管，几十年一贯制。工厂的厂房大都是简易棚、石绵瓦盖顶；机器、设备落后，生产工艺还是小作坊式手工作业。文化革命后的几年，工厂因领导班子换得勤，折腾得就要倒闭，工人常常开不了工资，成为市里的老大难单位。
　　
　　1983年的夏天，厂里又换了领导班子。这一次来的厂长姓雷名军，四十四、五岁。他个子略高，宽脸盘，身子浑实，像貌不凡，说起话来，底气十足。他是军人出身，扛过枪、打过仗，流过血，负过伤；阅历不浅，资格很老，据说参加过老山战役。雷军确实不是凡人，他在厂里转了几个月，便领着厂里的技术人员离开工厂，在全国各地跑了起来。他们到北京第四橡胶厂、青岛第六橡胶厂参观、学习，到国家科学院、橡胶工业研究所求援，他们从北京设计院请专家来厂“会诊”，结合本厂生产、工艺、设备、厂房四落后状况，制定了《企业建设和技术改造总体规划》。工厂改造分为三期，时间为五年完成。一期工程为产品综合生产楼，三层六千平方米，彻底改变工厂工艺布局不合理状况；二期工程为练胶大楼，面积四千平方米，达到微机控制全自动化，使生产能力从八百吨提高到三千吨；三期工程为综合服务大楼，一层对外服务，二层办公，三层为厂办和招待所。在实施工厂改造的过程中，工厂还进行了管理机构改革、“优化劳动组合”、“经济责任承包”和严格的质量管理措施。到87年年底，《企业建设和技术改造总体规划》提前完成，工厂生产产值突破了千万元大关，成为全市工厂、企业的表率，进入了国家先进行列。
　　
　　雷军在北京第四橡胶厂参观、学习期间，结识了肖柯的父亲肖宇。肖宇是归国华侨，青岛大学橡胶制造专业毕业，后分到北京第四橡胶厂工作，任生产科科长。当时，肖宇正因夫妻二地分居问题，向组织上要求工作调动，张珏看他是个人才，就帮他调到自己工厂工作，担任主抓生产的副厂长。肖宇的父亲让肖宇回国上大学，学习橡胶制造和加工，是想让肖宇毕业后回家接管家业，他在国外有大片大片的橡胶园和许多橡胶加工企业，他没有想到肖宇会在国内安家。肖宇和爱人夏岚是在青岛大学学习期间相识、相恋的，那时，他舍不得夏岚，不顾家人反对和夏岚结了婚。夏岚是彰德市人，毕业后回到彰德市工作，肖宇在雷军帮助下，也调到彰德市工作，两人才算正式安家。
　　
　　彰德市橡胶厂红火的几年，也是张淑娴的父亲张珏最开心的几年。张珏原来是练胶车间的轧胶工，因技术高超，工作踏实、认真，年年被评为先进生产者。肖宇调入橡胶厂后，将其提拔为练胶车间的车间主任。练胶车间，是全厂最脏、最累、最苦的地方。工厂改造之前，厂里机器设备多是解放初期从前苏联、捷克斯洛伐克等国家引进的橡胶生产设备，技术落后，效率低下。生产过程中，由于设备使用过久，老化严重，密封性能不佳；车间里通风除尘设备不配套和安装不合理；生产过程又多是采用人工开包、配料和投料，车间粉尘飞扬，浓度超标严重，车间里工人得职业病的很多。张珏是埋头苦干之人，脏活、累活、苦活干得最多，所以，得病的机率最大。他的“尘肺”病，就是那时染上的。工厂改造之后，厂里的机器设备进行了更新换代，淘汰了陈旧的密炼机、开炼机、成型机、硫化机等，引进了密炼机炼胶生产线、夹布胶管生产线、先进的∮610X1800mm四辊压延机组和先进的大型平板硫化机等，这些机器设备虽是国产，但都是近几年从国外引进的生产技术，消化吸收后生产出来的。同全厂一样，练胶车间的设备也进行了更新，在提高生产效率的同时，极大的改善了生产条件和劳动强度。
　　
　　八十年代，是国企的黄金时代。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调动了农民生产劳动的极积性，农村经济出现了明显的增长，为“国企”的发展打下了良好基础。党的各项改革开放政策，使“国企”改革得以顺利进行。那时，彰德市被国务院确立为全国经济体制改革试点城市，国家对轻工业实行了六个优先的原则：原材料、燃料、电力供应优先；挖潜、革新、改造措施优先；基本建设优先；银行贷款优先；外汇和技术引进优先；交通运输优先。彰德市橡胶厂即是“国企”，又属轻工行业，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是很容易发展起来的。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我国经济建设出现了新的高潮，全国各地的“国企”大量涌现，乡镇企业迅速发展，私有制企业、三资企业、外企也进入了竞争市场，造成了市场竞争的激烈场面。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国企”旧的管理体制和经营理念，“小工厂大社会”的结构形式，政府指令性的行政干预等，都减少了国企的竞争力，加上地方政府为了发展经济，加快建设步伐，盲目上项目，重复搞建设，形成“国企”一哄而上、一哄而下的局面。从八五年开始，我国的工矿企业出现了能源紧张，原材料短缺，产品市场保和的局面。随着工人工资增加，生产成本上扬，银行紧缩银根，不发放货款（企业已改成“独立经营，自负盈亏”），社会上“三角债”横行，工厂生产资金开始周转不灵，生产难以为继。“国企”的厄运来了，到八十年代后期，便纷纷卷入了“倒闭潮”。
　　
　　兴也“国企”，亡也“国企”。进入八十年未期，彰德橡胶厂开始走向未落，到了九十年代，工厂虽然硬撑了几年，还是走上了破产的道路。现在，那繁荣、喧嚣、充满工人欢声笑语和机器轰鸣声的工厂倒闭了，那高大，宽敞的车间出租给了商人，变成了仓库，堆满了建筑器材、装修材料；那建成不久的练胶大楼、胶管生产大楼和综合服务大楼，也由个人承包，有的搞成衣加工，有的搞玩具制作，有的变成了浴池、饭店、旅馆；那些进口的先进设备由于没人会用，长期闲置，早已变成了废铜烂铁，进了废品收购站。肖宇和张珏都是烈性汉子，看着心爱的工厂被分割、出租，变得支离破碎、残不忍睹，看着工人失业在家，生活是那般艰辛，他们苦闷至极又无可奈何。这时，张珏“尘肺”病加重，卧病在床，肖宇呢，闲置在家，无所事事，受不了时，便到乡镇企业去打工。他钱是挣来了，可心里不比张珏好受。
　　
　　肖宇的父母生活在国外，他们膝下只剩下一个女儿，好些年了，家人一直想让肖宇回家继承家产，现在，他的爷爷老了，又卧病在床，需要人照顾。彰德市橡胶厂破产多年，肖宇在国内生活得很不开心，他决定要移民出国了，并且，还要带着他的妻子和儿子一起走。
　　
　　彰德橡胶厂破产时，张淑娴上高中。那时，她的母亲也下了岗，母亲那样的年纪很难再找到工作。因为要给父亲看病，家里的生活变得紧张起来，但张淑娴整个学生时代还是很快乐的，因为她有肖柯。肖柯常常给她说，不要怕，“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等他大学毕业，他的爷爷会出钱让他到外国去留学，留学回来，一切都会变好的。为了她，他会去奋斗、去拼搏、去创业，去开创他们的未来。
　　
　　肖柯比张淑娴大四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真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淑娴上小学时，肖柯上初中，她天天跟在肖柯屁股后面跑；张淑娴上初中时，肖柯上高中，俩人到了星期六、星期日和节假日，不是你到我家，就是我到你家，天天在一起做功课、玩耍；淑娴上高中时，肖柯上大学，每到寒假、暑假都会回来，都会和张淑娴在一起，两人的爱情有增无减。这次肖柯要出国留学，张淑娴很为肖柯高兴。她觉得，肖柯留学是好事，将来，肖柯回国后，肯定能创建一番事业，那时，他就可以承诺他向她许下的誓言了。生活将变得很美好。
　　
　　肖柯和张淑娴游玩到中午，他们是在水冶镇上吃的午饭。午饭后，他们又在镇上逛了半天。张淑娴在一家卖仿真花的花店前站了下来，她望着花店里摆放着的一束束艳丽的仿真花，不忍离开。她说，“肖柯哥，你知道吗，婚礼上，新娘不仅要披婚纱，还要手拿捧花的。你说，到时，我拿什么样的花好？”肖柯想到移民的事，心里更难过。他犹豫了下，给张淑娴挑了一束红玫瑰。一路上，张淑娴一边走，一边看，她高兴地说，“肖柯哥，你看，玫瑰花在阳光下多美，就象火焰在燃烧！……肖柯哥，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好高兴……”
　　
　　他们是下午离开水冶镇的。他们在镇上逛了很久。肖柯没有和张淑娴说他要移民的事，他悄悄地从张淑娴生活中消失了。
　　
　　张淑娴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她是半个月后，才知道肖柯一家移民国外的事。肖柯一声不响地就走了，此后二、三个月没有音讯，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那正是高三的后半学期，高考前紧张的学习阶段，她病了。肖柯的出走，粉碎了她所有的梦，随后高考的失败，使她彻底陷入绝望之中。看到卧病在床的父亲，看到下岗在家的母亲，她清楚她得活下去，她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张淑娴失去了爱情，失去了能让她生活变得美丽的梦想，她开始踏入社会。她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为别人站柜台，卖仿真花。那柜台是在城市最繁荣的地段，是彰德市最大的商场“丹尼斯”的柜台；柜台由临街的展窗装修、改造而成。她天生丽质而又打扮时尚，她站在艳丽的鲜花丛中那般热情、迷人，那展窗又是那般豪华、典雅、靓丽，啊，她成了彰德市最美丽的柜台小姐，成为城市之光。好美的花啊，只是那些花是假的；她的笑容多么明朗，多么快活，多么灿烂，但那笑容也是假的，因为，她的心是苦涩的。仿真花，人造花，它能长久保持鲜丽，能随心所欲地满足你的愿望。春天的翠绿，夏季的清凉，秋天的灿烂，冬天的温暖，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你想用玫瑰花来表达爱恋吗，你想用牡丹花来传递祝福吗，你想用康乃馨花表示你热烈的爱吗，你想用洁白的百合花表达你们的百年好合吗……来呀，我这里都有。展窗前人越聚越多，花儿卖得供不应求，全市的公子哥儿们都来这儿买花了，他们长得多俊，活得多萧洒，他们家里钱多多了，他们都来找我，他们都想要我，只有你，肖柯哥，只有你不要我，你为了躲开我，你漂洋过海，你跑到天边，你音息全无，肖柯哥，有必要吗？……
　　
　　张淑娴变了，天真无邪、纯洁可爱的张淑娴不见了，每天生活在欢笑和幻想中的张淑娴不见了，对爱情那般忠贞、把爱情看成生命的张淑娴不见了，她开始踏入社会、混迹在茫茫人海中，和形形色色的人去打交道了。张淑娴自视极高，守身如玉，她从不感到自己身份低下。追她的人虽多，但离开的也快。过人的容貌和过度的自傲让她变成冰美人，没有显赫的家世，不是英俊萧洒、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也不敢追她。追她的人中，有的是政府官员的儿子，他们的父母官都不小，正因为他们父母的官大，才结不了婚，门不当户不对吗：有的是房地产商的儿子，他们家里有的是钱，正因为他们家里有钱，才结不了婚，因为他们的家人只想高攀，不想俯就：有的是公司老板的儿子，但结不了婚，因为他们的心太花了，他们只想谈恋爱不想结婚，张淑娴陪不起他们，她玩不起，她得养家顾口。几年过去了，张淑娴换了好多工作，在政府机关当过职员，给房产商卖过房，到各种各样的公司里去当秘书，坐办公室……工作都是追她的人给找的，好多人也是真的爱他，但一谈到结婚，那些人家里就拼起命来，绝对不行。张淑娴清楚了，求人不如求已，她必须在社会上闯出条路来，才能给人看得起。现在，张淑娴放开了。你想和我谈情说爱吗，可以，怎样谈都可以，你看不见我是干什么的，我是卖仿真花的。你想让我嫁给你吗，可以，只要你不嫌我家里穷，你知道吗，我的家也辉煌过、灿烂过，人海沧桑，世事多变，谁又知道将来会怎样。你想和我玩爱情游戏吗，可以，只要你给我钱，只要你帮我创业，能让我在社会上立足，让我能体面地活下去。
　　
　　这样的人来了，就是贾逸飞。贾逸飞即不年轻，又有家室，他是彰德市宏运集团公司的总经理。贾逸飞是靠他的妻子发家致富的，她的妻子的父亲，原来是主抓全市工业的副市长，现在退居二线，是市人大副主任。现在，贾逸飞钱多了，来追张淑娴了。他让张淑娴进他的公司，当他的秘书，又给她成立了大众传谋广告服务公司，他对她说，他要帮她自立，让她过她想过的生活；所以，张淑娴同意和他交往。张淑娴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她清楚贾逸飞想干什么。这么多年来，和她搞对象的男人那么多，没有一个人能碰她一下，她清楚，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才越珍贵，如果她将自己卖了，她就一文不值了。那天，吴新来求职，不知怎得，左看右看，张淑娴觉得吴新长得那么象肖柯，而且，又是那么有才干，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太兴奋了，兴奋地让贾逸飞吃起醋来。
　　
　　真是，生活中什么事都有。都过去四、五年了，怎么肖柯的影子还会在自己的脑海里显现。
　　
　　肖柯哥，你让我吃的苦头还少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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