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中原的阳光，在上午十时已经灿烂，守着阳台的卧室，光以火的色彩照亮我的书柜、床榻和记忆。去过上海无数次，最早的外滩是水泥墙垛，对面不似浦东，仿佛那江波涌荡的气息是东海；缓缓行驶远处的航船，是关于留学异国的妄想和稚嫩。2014年去过两次，鬼使神差，去看我的恩人四叔。见面拥抱起他，欢聚一堂，说好明年再来，哪知整整五十天后，等来他的噩耗。奔丧在杨浦区五角场内外，无暇顾及外滩曾有的青年及中年情怀。

旧年将近的最后一晚，中原许昌的夜寒并不凛冽，聚餐独步的归途，路灯恍惚，并不知道我的另一故乡，上海，另一故地，外滩，人流涌动，群情激昂，哪里知道海啸一样的灾难，正在热情、观念和生命的熔炉间酝酿。水，海啸，竟然因为火及烈焰，骤然而至。此时此际，我几乎还能听到那人群之中的惶恐和喘息。

苏州河湾，中山东路，上海外滩，最东面，我和家人不止一次迈上那十几级阶梯，伫立那不远处的平台，目光一瞬间越过如今华丽的高墙和深渊般神秘的江水，触及对面的明珠和金茂大厦，哪里会看到夜幕低垂、惨白的灯光之下，会出现一条并不狭窄的街巷，黄泉路；会浮现一座并不陈旧的古梁，奈何桥。

2014年午夜，上海外滩发生踩踏事故，36人死亡。人群之中，抬过一个年轻的女子，身体软软的，白色的裤子上满是人的脚印，嘴角淌着鲜血。“看着你在我臂弯里慢慢失去意识，呼吸心跳慢慢变弱……看着希望慢慢的流走”。杜宜骏，复旦大学2013级本科生，她的男友，在2015年元旦的个人主页上如此写道。2014年12月31日，2015年1月1日。此岸为生，彼向为逝。

“最悲苦的是死于慈母或爱人误进的毒药”。 安息在不远处虹口公园的鲁迅先生在沉吟。世上最揪心的时空，莫过于亲人在自己的臂弯里天地无助而早殇。2007年12月27日，北方某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已经是白领的姜岩，打开已经关闭两个月的博客，写下最后一篇日志：“不说再见，向我的朋友们。向这个华丽又肮脏的世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安静地，孤独地等待”。然后，在此她某一种的纪念日里，毅然决然，从二十四层的高楼，树叶一样飘下；不，是一枚雕琢已就的墨玉，坠入黄浦江一样冷色而无语的深渊。

此时，我阳台上的光辉，有些落寞的洒落在我的背后，我知道，那里依然温暖如春，我知道几家欢乐几家愁苦，只是在此新年之际，更深的领会“新年快乐，家庭幸福，身体健康，一生平安”的平凡祝福的脉脉真情。

“ 我国人民生活总体越来越好，但我们时刻都要想着那些生活中还有难处的群众。”“这一年，我们也经历了一些令人悲伤的时刻。”复看这些《新年贺词》，回想外滩的江河，情不自禁，感同身受：昔我往矣，江风依依；今我悼矣，光辉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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