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不到兰的养育方法,她柔韧的叶片任然柔韧,但中间新发的三棵新芽却全部枯黄,笔挺在那里,褪尽了青色的翠绿。我倒褪盆土,揉碎了一些蛋壳掺入,见她的根部仍然鲜活着。重新装盆之后,移到凉荫,希望在近荫的地方,可以存活。
她的家乡是在山阴中的,还是在树荫之下?不知何时她被人们喜爱而栽培。平常人家也少见养育,只是关于花中四君子的传说和丹青手的笔墨中,才偶尔见之。她落户在我的家里,是不适宜还是我疏于照料,嫣嫣的总要出问题一样,绝不如妻子所养的旱荷。自己也喜欢更为高大的花草,却总没有机会养到。家里旺盛的是旱荷与一米高的南山竹,再无其他的绿叶;玻璃翠和吊兰总不像花草,常枯萎着又不死去,从未引我有兴致去欣赏。上班途中的花草虫鱼市场,应找时间去看一看,也许那里有更喜爱的盆栽?会有意外的发现?
整理完两盆花草,青白的地面上洒满的黄土,在无尘洁净的屋内,它几乎类于圣物,一边粉碎地散发着土腥,一边玉食锦绣一样,要在合适的器皿中,方显其最贵雅致的本色。南山竹用的是瓷盆,挺大的,釉色晶亮,面景光滑;兰草我选了青灰的瓦盆,以为更能本色而悠悠的与草色相配。妻子是反对的,看不上眼的,但我以为瓦盆那触及盘沿的云纹和青灰色间的褶皱,总可以呼吸到汉瓦上的水汽和龙雨,总可以追思到汉砖上雕就的神灵传说和平民那庸常却天堂般的代代繁衍与袅袅炊烟的声息。不过,妻子所养旱荷用的塑盆,却也相宜,盆大而且色白,蓝天白云般那么洁,水天一色般那么静,不经意或者是下意识的抵消了旱之荷、碧叶无水的粗鄙。在你我未经笔墨音乐陶冶的灵魂深处,不早以为我骄傲而伟大的文化植入了钟灵秀玉的因子?
是这样的,一向爱绘机器人机器怪的儿子,那一日看到了酒店大厅里的假山伪石,便好像触动了血液里的什么、神魄里的灵秀,忽然明白了山水,要我为他勾画。所以我摆弄着这些泥盆土料,碧叶韧草,便和他一样铺开纸张,清水润了笔锋,兑水弄了浅墨,也教他如何持笔,如何涂抹。
父子挥舞了数时,在兰草绿荷一侧,铺满了奇山异水,怪禽凶兽,还有手握法宝的机器神人。于是,我们的室内便起了微微的山风,听到了溪水奔流而下,汇聚成河。在我们一个上午登船戏水,攀亭饮词都不能开启的心灵,却在午休后这新居的厅室,不觉间纷纷打开。妻子知道这些吗?她默默的在卫生间,搓衣闷气,为娘家的是非埋怨生恨,哪知这林间的泥土气息,这河水的纵流飘荡,这天山一色的胜地?儿子数周之前的画作,入选了国内的一个不知名的展赛;儿子数十年之后,也会唤山呼水,答我风碧天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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