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我们都是年少轻狂。以为爱一个人就可以爱到地老天荒。芊是我们其中一个典范。她一直以为，爱情是神圣且不容他人侵犯的。我们只是在年少的岁月里对爱情存有一些美好的幻想，不曾去寻找过。但是芊是那种喜欢验证的女孩。在我们沉迷于张小娴的爱情论调里时，她早已试验所谓的真爱了。看到她每天欢天喜地的笑靥，天真的我们都不知道那种表情就是属于恋人专利的表情。

 

　　也许早期的恋爱注定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当我们都在拼命为高考努力时，芊却明显比大家忙很多，因为在温书的同时，她还要不亦乐乎地顾着在她看来极其伟大的爱情。

 

　　高考结束后，芊比谁都兴奋，虽然她没有考上她理想中的大学。但是为了爱情，她认为值得。她说她的爱情终于可以公告天下——她是大学生了！原来一个人可以为爱情疯狂到不顾一切的程度。如果相爱的两个人都如此，结果可能是幸福的。但如果只是一厢情愿，那么疯狂的一方注定会受伤。因为在爱情的公式里，爱的总量不会变，一方付出的多，另一方相应就会少些。世上没有任何的爱是绝对相等的。

 

　　如果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我不会选择到大连。因为喜欢海，所以在报考志愿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连。芊因为发挥不好，留在了本地的一所大学，她的男友，也就是峥，我们的高中同学，居然和我一样，一起到了大连。

　

　　临行前，芊哭得像个泪人，她一再叮嘱我，帮她看好峥。做为朋友，我说那是理所当然的。就那样，我们坐上长长的列车，向大连靠进。

 

　　第一次，我第一次和峥聊那么久。我们离芊越来越远，这也许是峥一开始就希望的。峥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芊，只是把她当成好同学，是因为不想影响她高考，所以才对她那么好。很多很多次，他都想对芊说明，但是都被她打断了。他不想过早地伤害她，因为她的单纯。其实他一直有个要好的女朋友，她比他大一岁，两小无猜的那种。女孩去年考上了大连的学校，所以他才选择大连。他那么努力，全是为了能来大连。因为爱一个人，就会喜欢上她所在的城市。

 

　　我无语，面对这样一个男孩，不知是该骂他还是同情芊。他要我保密，他不想伤害芊，希望两个城市的距离能慢慢淡化芊对他的感情。想也没想，我就答应了。对于我这样一个还没有经历过恋爱的人而言，并不知道为一个人保守秘密会给另一个人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们都以为，芊会很快忘记生命里曾经短暂地爱过一个叫峥的男孩。因为她是那么开朗。然而我们都错了，她同时也是个死心眼的人。

 

　　爱一个，也许只需要一天，而忘记一个人，却需要一辈子。很多年以后，芊对我说。

 

　　开学不到一个月，芊就问了我许多关于峥的情况。我突然感觉到芊对峥的爱也许要比我们想像中的要深得多。然而峥却不急，他说会处理好的。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向芊隐瞒这一切。

 

　　芊说，峥对她越来越泠淡了。我说，学校的事多，他是学生会干部，比较忙。

 

　　出于对我的信任，芊写给峥的信频率降低了。

 

　　在爱情面前，我一向是后知后觉的。偶尔，峥也会带他的青梅竹马和我见见面，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因为见她的次数越多，我越是觉得对不起芊。还好，只是偶尔。没有深一步的交流。

 

　　突然有一天，峥的青梅竹马到宿舍找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便走了。如果她不走，我真怕自己忍不住把芊的事告诉她。事后我对峥说：“你别这样下去，你的青梅竹马开始怀疑你了，今天可能是来找我要答案的，可又不好意思。我不想帮你保守秘密了。”峥突然说了一些让我莫名其妙的话：“如果你和芊不是好朋友该多好，我也不会那么为难。我不想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

 

　　我是那种对任何事都不会想得过多的人，更何况峥是别人的男朋友。所以，对于他说的话，以及他和青梅竹马的任何举动，在当时我都不认为是异常。其实我很少看见他们成双成对地出入在校园，可能他们都比较低调，喜欢把爱藏在心底。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我没把峥有个青梅竹马的事告诉芊，但总在有意无意间提醒她，现在我们是学生，要以学业为主，爱情不是最主要的。每次我苦口婆心地说完这些，芊总是笑说我的前世肯定是个修女。而且是个嬷嬷。

 

　　也许吧，我的前世真是个修女，不然我怎么都不明白什么是爱情。

 

　　然后我用了一个学期的时间，想试图了解什么是爱情。然而我的了解不是从现实中，而且在书籍里找。结果和纸上谈兵没什么区别，我依然不懂什么是爱情。

　　身边偶尔会有些男生问我去不去看电影，我觉得俗。

 

　　再后来，又有些男生约我去校园后的树林走走，我觉得更俗。

 

　　和一些没有话题的人单独相处，的确是件痛苦的事。

 

　　我把这些话重复给芊的时候，她说我的青葱岁月就这样被我的修女前世给无情地埋藏掉！如果我再不接受他们的约会，我的大学生活将会是一片空白。

 

　　会吗？我一笑而过。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其实我去看过电影，也去过树林，只不过都是一个人。

 

　　我并不认为一个人有什么不好。每个人都有遇见爱情的时间，只是我的时间稍稍晚些罢了。我不想过早地遇见爱情，因为书上都说爱情是最具杀伤力的东西。

 

　　芊说，爱情是唯美的。如果你遇见过爱情。

 

　　我把芊的原话转述给峥。峥说，芊是个完美主义者，和她在一起的人会很累。所以，一开始，他只是不忍心拒绝她。但从来没有接受过她。然而，在芊认为，不拒绝就表示接受了。所以，她大肆渲染她的爱情。

 

　　对于高中时期芊的热情，峥无法拒绝。其实他们在一起时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只是一起温书，听芊讲些小时候的事。偶尔芊会挽起他的手臂，在周边都没有同学的情况下。再就是他会帮她到学校的饭堂排队打饭，然后两个人一起坐在无人的草地上吃。他想，高中生活结束，他也就能解脱了。他没想过高中生活结束了，芊对于他的感情还没有结束。他一直把她当成好同学，因为她是单亲家庭，缺乏亲情，所以他想给她。仅仅于此。

 

　　我说：“峥，你答应过芊什么吗？不然她怎么会那么执著？”

 

　　“我只是告诉她，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很多男孩都会喜欢。”峥幽幽地。

 

　　“然后她问包括你吗？你没有否认，是吗？”

 

　　峥沉默了。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爱情有时是因为误解而存在。尤其是学生时代的爱情。

 

　　所以芊一直以为，峥是喜欢她的。不然在高三那一年，就不会那么帮她，她认为，一个人只有在爱另一个人时，才会有那样的举动。爱情的可悲在于，两个人对爱的理解完全相反。芊对峥的所谓爱情就是如此。

 

　　然而峥喜欢的，却是他的青梅竹马！芊真可怜！她的初恋全是欺骗。因为峥对她的欺骗，让她觉得世界上没有真的爱情。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的确很忙。因为系里总是有各式各样的比赛要我们去筹办。那时我和峥都是学生会的，要花很多时间为系里这些屁大的事忙前忙后的。我总是问他为什么不花多些时间去陪他的青梅竹马，他说大家都忙。我也不好多问。那时总以为恋爱的人应该是想朝暮相处的，就算不能朝暮相处，也是整天把对方挂在嘴边啊。起码芊是这样子的。

 

　　所以对于爱情，我还是不能理解。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峥对于芊的冷漠，让她似乎查觉到了什么。她不断地问我，峥是不是有了新的女朋友。我一直否认，是因为我答应过峥替他保守秘密。所以我总是找很多的借口，说学生会忙，开晚会后书画比赛，接下来又是文学交流会。我知道我不善于说谎，但是说多了，好像就很自然了。芊之所以信任我，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对于我的话，深信不疑。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峥和芊的“爱情”，原地不动。

 

　　突然有一天，他们的“爱情”天动地摇。峥在足球比赛中，伤得很严重。他的右腿骨折。她的青梅竹马心急如焚地找到我，叫我到医院看他。我想也没多想，就打电话给芊。当天下午，我从机场接到芊之后，马上赶到医院。然而我们看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峥的青梅竹马正在一口一口地喂他吃东西。芊二话不说，就冲过去打翻了峥青梅竹马手上的碗。她气急败坏地骂我们都是骗子！我一时语塞。芊歇斯底里地叫峥给她个说法，峥没有作任何的解释，只说了一句：“我从来没说过我爱你。”

 

　　应该是真的，峥从来没有说过爱芊。一瞬间，芊停止了原先的跋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爱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我和峥的青梅竹马像两个失职的裁判员，没有任何反应。我是无话可说，峥的青梅竹马可能也和我一样，觉得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芊就那样走了，把她从家乡带来的东西丢在医院大门外的垃圾桶里。她说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不相信任何人。说我早知道了，为什么要瞒她。如果她不来，我打算要瞒她多久？

 

　　是啊，我要打算瞒她多久？我也不知道。

 

　　峥出院了，第一时间来找我。我不理她，我不能原谅他对芊的所作所为。虽然我知道他也是出于无奈，但是想到芊的初恋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我还是不能原谅他。

 

　　峥每天下课后，都在我们宿舍下面等我去见他。一直像个塑像一样，一动不动。我的心隐隐作痛。但是我不想原谅他。

　　峥的青梅竹马再次找到我，说了些我永生难忘话：“知道峥为什么对芊那么好吗？是因为芊是你的好朋友。也许他的做法是错误的，但他是为了接近你。引起你的注意。他一直爱的是你，包括来大连，也是因为你选择了大连。我是他的表姐。我们的确是青梅竹马。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对你的关心，他为什么总是有事没事就找你。想想看，这一年来他有多少时间是陪在你身边的……”我的世界一下乱得失去了方向。

 

　　回想这一年来，峥的确对我很好。我一直以为，因为我们是老同学的缘故，再就是我们是学生会的搭档。我是一个没有遭遇爱情的人，怎么可能懂得爱情的样子？看着楼下峥的身影，我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我是一个不懂爱的人。

 

　　我要对他说什么？我能对他说什么？

 

　　我需要时间，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不能爱上一个朋友爱过的人。如果我爱上了，那么我会失去朋友。我的爱情也不会幸福。

 

　　我要对他说吗？我爱上他了吗？我没有爱，所以，我不必说。

 

　　但是他一直站在楼下，而我的心一直痛。这就是爱情吗？如果是，我宁愿不要。我不想在我的爱情起点上留下背叛的字眼。如果一开始，爱情就是痛苦的，那以后，就很难有幸福可言了。

 

　　我坚持不见他，同时，也拒绝和芊联系。我几乎与世隔绝。我像个丢了心和思想的木偶。我的变化让芊找到了事实真相的突破口。她开始盘问峥。峥最终把所有的一切全盘托出。但是芊不相信，她认为我和峥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到大连，把她远远地抛开。而她像个笨蛋一样，叫我帮她看好峥。我们的爱情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们，永远诅咒我们的爱情。她说她会以最独特的方式把我们分开。

 

　　我没想到，她选择了割脉的方式来阻止我们的爱情。她说过不会给我们任何机会。她后来说，当刀片划过她皮肤的时候，她不觉得痛，因为我们会比她更痛。

 

　　从此，峥再也没有出现在我楼下。

 

　　在年轻的岁月里，我们承受了太多。我曾经无数次想像过爱情的样子，却没有想到爱情的面目本是千疮百孔。我还来不及接触爱情，就让爱情的过门停止了我向前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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