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转身即是天涯

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家后，顾不得满身是汗，我便一头栽在床上。闭上眼休憩了会，我才取出口袋里的手机，然后打开手机，把它放在床头的位置。打开手机没一会，手机便响了。我睁开眼睛，用手摸到手机后，便放在耳朵上接听。

“喂。”我无精打采说了句。

“闻杰，你今天干嘛去了？我给你打了一天电话，一直关机，担心死我了。”电话里传来陆雨急切的声音，话语里透露对我的关心。

“陆雨，我……我没事，只是今天心情不好，手机关机了，我在外面转了一天，刚回到家……”听到陆雨的话语，我心里不觉中又涌上一股浓浓的酸意。

“你没事就好，发生什么事了吗？闻杰，可以和我说说呀，不要一个人硬抗。”陆雨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

陆雨小心翼翼安慰着我的情绪，可我心里的难过未减反增，不知怎地，我忽然哽咽了，觉得心里好像有种涩涩的物体溢进眼眶，又缓缓流了出来。“陆雨，对不起，我……”

“到底怎么了，闻杰，你不要哭，有什么不开心的好好说呀。”陆雨听到我低低的哭泣声后，明显慌张了起来。

“我爸昨天因为有事来这了。昨晚我们一块吃饭的时候，我爸问起了我有没有恋爱的问题，我把你讲给他听了……”

“哦，原来这样呀。”陆雨沉默了会，轻声问了句：“那然后呢？”

“然后我爸问我，我们既然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没对家人提及过。”我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说：“我……我把你心脏不好的事讲给他听了，还对我爸说我很喜欢你，我原以为他会支持我，没想到……没想到被我爸一口否决了……”说完，我眼眶里的泪又流了出来。

陆雨没再回答我，我只听见电话里传来沉沉的哭泣声，好像那声音通过电话直逼我的心脏，心里顿觉百般滋味。“陆雨，不要哭了，都怪我，我不应该说这些的……”

 “陆雨，不要哭了，等些时日，我再好好和我父母说说，不都说知子莫若父吗……” 我停了下，陆雨并没有回答我。“我相信……相信他们会答应的！”

陆雨的哭声并未停止，只是慢慢变小。接着我可以听见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然后只听见一声重重的倒地声，通话便中断了。

“你怎么了？陆雨，说话呀。”我坐起身，着急说了句，眼泪也随之流出。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直拨打陆雨的手机号，每次都一样，只是手机响了一会后，然后我被提醒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我许久未眠，汗液混着漆黑夜色不停流了下来。我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拨了多少个电话，都是没人接听。第一次有如此心急如焚的感觉，整个人都要疯掉了。

我满心自责，不知道陆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陆雨哭泣的侧脸，我仿佛听见了她低低的抽泣声，当她猛地抬起头，早已哭红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终于，我放下了手里的电话，闭上了眼睛，有一颗滚烫的泪珠溢出眼眶，接着眼角便有些潮湿的感觉。而在此刻，有千万个想法涌上心头。“我怎么那么笨！我怎么那么懦弱！我怎么可以让陆雨那么伤心……”

而越是难过，那些美好的回忆越是侵占心头，让人更加心痛。

那天领完录取通知书回家，我们每晚总会聊会天，然后我才可以安心睡觉。我们规划在我们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去海边看看，去山上走走。

第一次和陆雨一块爬山是高中毕业时的那个暑假。

在一个柳絮飘飞的下午，因为连着下了几天雨，阳光终于不再那么炙热。我们约好后，便一起动身了。

登山的时候，我们边走边谈笑，虽然山路崎岖难走，但我们依旧觉得很开心。

“陆雨，小心点，我扶着你。”

陆雨看着我笑了。我们一起走过台阶，然后站在一片平地上，我们顺着来时的路往下看。“闻杰，有时人生的道路和这里的山路一样崎岖不平，如果……如果能和你互相搀扶一生，那该多好呀。”

阳光慢慢爬过树梢，低低枝桠的树影打在陆雨脸上，有风吹过，陆雨脸上的笑容在明与暗的交替里缓缓变幻着，

“会的！”我看着陆雨，冲她一笑。

时至黄昏，我们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陆雨在一处陡峭的斜坡，不小心扭住了脚。刚开始我搀扶着她，后来到了一片比较平坦的下坡路，我便背着她往回走。

陆雨趴在我背上，我缓缓走着。“闻杰，这里的黄昏好美呀，我仿佛觉得我们在画里面，只恐这一切都只是在做梦。”

“怎么会是在做梦呢。”我回头看着她笑了笑。“不信你回头看一下我们身后的影子，看看它们在夕阳下多快乐呀。”

陆雨笑了笑。她伸开手，在空中左右摇摆，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闻杰，我好开心，谢谢你陪着我。”

我听后，心里美美地笑了。

身后的夕阳慢慢铺开，整座山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世界里。

那些美好的场景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不停掠过我的脑海。而我多希望现在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直至第二天下午，才有人接听我的电话，是个陌生女生的声音。

“喂，陆雨不在，你找她有什么事么？”话音听着很疲劳。

“你好，我是闻杰，陆雨的男朋友，昨晚和她说话时忽然断线了，然后我再打时就没人接听了，她怎么了？”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过心里的担心一分也没减。

“原来就是因为你呀，你昨晚到底和陆雨说些什么了？她刚开始还好好的，后来不停地哭，然后整个人脸色变得苍白，最后一下昏了过去。我们看见后吓了一跳，马上把她送到了医院，医生说她受了刺激，我们几个守了她一夜，一宿都没合眼。我因有事刚回到宿舍，就听见了她的电话响……”我分明听得出她沉重的呼吸声，语气里夹杂着气愤。

“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她现在好些没？”顾不了她对我的气愤，我又着急问了句。

“她今天上午醒后，只是一直哭，一直哭，任凭我们怎么安慰都没用。后来她怕我们看见便蒙着头在被窝里小声哭泣，现在眼睛都肿了，你知道我们看着有多心疼吗！”说着，她的声音变得哽咽，她停了一会，接着对我说：“她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我都想不通你是怎样想的，竟这样忍心伤害她。陆雨只知道自己心痛，不停地哭，却舍不得骂你一句。要是你现在我面前，我肯定替她狠狠抽你！”

“对不起，我对不起陆雨，也对不起你们……”听完她的话，我已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和心里深深的自责。

“你当然对不起她，我们照顾她，那是理所应当的。既然你不想和她在一起了，那以后再也不要见她了，免得她看见你徒增伤心，也会加重她的病情！”

“我没有不想和她在一起的意思，请你相信我。我恳请你告诉我，陆雨现在哪家医院里？”我发出哀鸣的话语声。

电话里忽然静了下来，我又反复向她询问了几次陆雨的消息，她没有再说话。接着我听见电话里传来一阵渐渐远去的哭泣声，声音慢慢变小直至消失。

“喂，还在吗？回答我呀。”我又着急问了句。

电话那边只是一片沉寂，像黑夜来临后的天空一样。

我挂上了电话，呆坐在床上，一声未吭，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

连着几天，我都把自己关在屋里，心痛的感觉就像汛期时雨水淹没了一整座山头一样，然后又向四周蔓延，直至吞没整个山谷。我几乎茶水未进，每天都是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眼神里充满了就像在死亡来临前一刻时那种绝望。我边等边给陆雨打电话，多希望自己再次听见那个熟悉和温柔的声音，三天过去了，都没有人接电话。陆雨音讯全无，好像她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直至第六天的时候，当我一如既往给她打电话时。电话那边却传来我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的提示音，我一下懵了，眼泪不觉中流了出来。我已经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决定去寻找她，不然我这样真的会疯掉。

第七天我早早起了床，便前往了那边的城市。一路上，我看着沿途那种陌生却又熟悉的风景，我又想起了上次带着期待的心寻找陆雨，和她在一块快乐玩耍的场景，眼泪不觉中又涌了出来。

到她学校后，我又拨打了她的电话，仍被提醒是空号。于是，我便循着记忆的方向在她校园里寻找陆雨的身影。

终于这个夏季里，我看见了那时陆雨描绘的场景。校园的山坡上都是繁茂灌木，每个小亭都被花和草紧紧包围着，里面坐着几个谈笑的人，还有手牵着手而过的情侣。那个环湖小亭的湖面上长满了茂密的芦苇，还有几株荷花，有风吹过时，它们便左右摇晃，湖里的倒影是那么清澈。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回到了从前的快乐时光。

我最后还是没能找到陆雨，我走到一个小亭里坐了下来。在这个城市里，和我相识的人除了陆雨，就只剩下刘川了。他和陆雨在同一所大学，但学的专业不同，因此他们在不同的校区，但相距不是很远。

我给刘川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响了几声，里面传来了他的声音。“喂。”

“刘川，我现在你们学校里，但找不到陆雨，我心里好难受……”由于这几天的伤痛加上劳累，我现在觉得整个人变得很虚弱，话音也很沙哑。

“闻杰，你先别急，我马上赶往陆雨那个校区，你先等着我。”说完，刘川挂上了电话。

我起身走到校门口，在那里一处有林荫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风轻轻晃动着树叶，阳光透过层层间隙照射在地上，倒映出深深浅浅的树影。阳光还是那样的刺眼，路上很少有行人经过。

过了一会，我便看见刘川向我跑来，我连忙起身，朝他走去。

我们两个站在一棵大树下，刘川靠在树上喘着气，我站在他面前。“闻杰，这么热的天，怎么不等等再来呢？”

“我打不通她电话，放心不下陆雨……”我满眼哀伤看着刘川，仿似在向他求救，他是我找到陆雨的唯一希望了。

刘川满眼同情看了我一眼，过了会他才稍稍平静下来，于是直起身。“闻杰，我们坐那边说吧。”

我“恩”了声，于是我们走了过去。

“刘川，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陆雨，我很自责，也很担心她。”坐在凳子上，我看着天空连连轻声叹气,十指相扣并放在腿上。“我知道我那样做，伤了陆雨的心。我现在只想找到她，并告诉她，我会一直爱她，不会和她分开的。”说完，我转头看着身边的刘川。

“你们的事我听说了，前些天我还去医院看她，和她聊了一些。”

“聊了什么？快告诉我。”我看着刘川，满心急切。

“陆雨因为你们的事很伤心，她在医院里一直哭，昏过去好几次。后来她的情绪稍稍好了些，我见到她时，她还在打点滴，看到我后，她只是勉强一笑。”说完，刘川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对我说：“她说她现在好些了，让我不要担心。”

“然后呢？”听完刘川的话，我此时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然后陆雨怎样了？”

“陆雨好些后，她就出院了，再后来，我来这找她时，她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回家！陆雨回家了吗？”我打断了刘川的话。

刘川转头看了看我，眼神里充满了伤感。“我问她这是要做什么。她对我说，她决定辍学，医生说她以后承受不了压力，不然就会犯病，她想回家一个人静静，她不想以后在哪个街头走着就忽然晕倒了。”刘川顿了顿，然后咽了一口唾液，喉结便上下浮动，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陆雨给我说这些的时候，她还是一直保持微笑，恐怕我察觉到她的不开心。其实，我当时心里挺难受的。”

我听完后心里充满了苦涩的感觉，在这个炎热的夏天，眼泪早已蒸发干了。

“她还对我说，她这样只会拖累你，给你增加负担。她心里很舍不得你，但她只是希望你以后会幸福，她宁愿默默离开你，好让你有更好的未来……”刘川沉默了。

听完他的话，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我用手擦了一下。“谢谢你，刘川，告诉我这么多。”

“闻杰，你也不要太伤心了，陆雨……她这样做，是有苦衷的，也是为你好，你以后要好好生活，不要辜负了陆雨的一番心意。”

“我知道了，刘川，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我看着刘川很勉强笑了笑。

接下来，我和刘川都沉默了。过了会，他说要我去他那看看，我说着回去还有事，便起身离开了。

“闻杰，要不等等再走吧。”身后传来刘川的声音。

我回头看了看他，对他淡淡一笑。也因为陆雨的离开，我在这座城市里留下的最后一个笑容也很快被埋进炙热的大地里，然后静静地消失。

在归途的火车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陆雨和一个男孩在色彩斑斓的海边手牵着手，沿着沙滩一直不停地走。结果，那男孩回过头，我才惊奇的发现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而不是我。接着，梦就像打碎的玻璃一样，碎的满地都是。在梦里，我一直看着我身后的影子，看着它在阳光下不停变换着形状，忽然觉得这个梦是真的，比现实的还要真。

回到家后，我仍是满心牵挂陆雨，还会不时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结果还是一样。我的心情也愈差，夜夜失眠，梦里都是她的影子。每次从梦里醒来时，都觉得自己哭过。

陆雨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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