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折八告冤状
第廿九章断线寻珠
姐蓉本是荆州刺史家的大小姐,文能填词作诗、武能使钩弄剑。纵然姐蓉喜欢乱发脾气,却也是明事理之人。姐忺被迫举“白卷状元”而获罪入狱,姐蓉乃见国子监大祭酒华冲、状告药芸。无奈华冲官不过四品副职、根本无权干涉王室宫嫱。姐蓉性情刚烈、不肯就此作罢,经华冲建议、便欲去大理寺再告药芸。可大理寺少卿陶侃乃药芸姑父,此去告状可谓是凶多吉少。
华冲、姐蓉二人收拾了一下行装,便匆匆赶往大理寺。途行半晌,二人又累又饿;姐蓉嗅到了酒香、更是馋的走不动路了。华冲看出了姐蓉的心思,遂于一家酒垆歇脚。姐蓉剑伤、笞伤刚刚复原,本不宜饮酒;可姐蓉兴起、一口气喝了几大碗。华冲在一旁吓得面色苍白、因问道:“曾闻浮仙子嗜酒如命、却不知吃酒这般厉害。如此吃法,几时方足?”姐蓉笑道:“蓉嗜酒、却不贪醉,大人无需担心、银子我有。”华冲取笑姐蓉道:“游莲及笄已过五载,至今犹待字闺中;莫不是吃酒太多、无人敢娶?”姐蓉一咧嘴,故作娇姿。说笑间,却见对面首饰店旁围了好多人。酒垆的人也纷纷赶了过去,以凑热闹。姐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亦和华冲同去观看。原来一女子看中了一串珠子、却忘了带银两;那女子欲退、店主不肯,那女子欲回去拿钱、店主又恐她一走了之。为此,双方僵持不解。姐蓉为人慷慨,付了一锭银子。姐蓉道:“不过一串珠子,店主何必如此较劲儿。”说完,姐蓉转身便走了。
到了大理寺,姐蓉欲击鼓、为华冲阻止。二人入见陶侃,陶侃于后殿设座相迎。陶侃道:“公远难得有空闲来大理寺,想必有所为吧!”华冲道:“陶大人果然精明,冲佩服之至啊!陶大人可识得此女?”陶侃仔细端详一番,道:“长得清秀、穿得不俗,手握双钩、腰插团扇。我曾闻姐忺之女姐蓉生得脾气暴躁、令荆州之士生畏,莫非说的便是她。”姐蓉参拜陶侃,道:“民女荆州姐蓉叩见陶大人。家父姐忺、本为荆州刺史,因受王妃药氏威胁、举‘白卷状元’。今家父获罪入狱,望大人明察、还其清白。”陶侃愈听愈气,怒拍桌案、道:“大胆姐蓉,你可知诬告王妃、论罪当斩?”姐蓉毫不畏惧,道:“若蓉不曾诬告,又当如何?”陶侃道:“王妃一向洁身自爱、定然不会做出此等悖逆之事,既如此、你所谓的‘不曾诬告’缘何而来?”姐蓉冷笑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不到最后,谁能知其善恶?”陶侃疑问道:“如此说来,你是有证据了、拿来给我瞧瞧。”姐蓉顿时不知所措,只知道任着性子一昧的告状、竟忘记搜集证据了。姐蓉哑口无言,低头不语。陶侃道:“没有证据、那跟诬告有什么两样?姐蓉,你可知罪?”华冲见势不妙,忙解释道:“姐蓉自幼无母、由父亲养大,今姐忺入狱、自是难免一失常态。姐蓉性子急、难以看着父亲受苦,故而冒犯大人、王妃;大人乃识大体之人,何必与她计较?”陶侃沉寂片刻,道:“公远言重了,芸儿自幼父母双亡、无从依附。今得大王敕封为妃,定不会如此。”陶侃将高保勖所赐紫金鱼袋别于华冲腰带上,道:“前日大王赐我新紫金鱼袋,我惜它不忍用。今佩于文远,着实好看。”华冲不知陶侃意欲何为,忙赔罪道:“冲官不过从四品、只能佩带银鱼袋,陶大人此举是何用意?”陶侃仔细端详华冲一番,笑道:“卿佩之适当,哪有什么用意?马之千里,为有伯乐。此鱼袋与公远,着实相配。”华冲不知如何作答,却总是惶惶不安。陶侃借故去前厅张罗饭食,一转身走了。华冲凝视着紫金鱼袋,两眼生畏。姐蓉道:“陶侃言行诡异,大人当心才是。紫金鱼袋跟官位高低相关,陶侃佩于大人、恐有阴谋。”华冲道:“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我岂会不知、只怕解了金鱼袋、他也有口舌。”
少时,官吏来请华冲、姐蓉上大堂。二人不知其意,却总觉得不对劲儿。到了大堂,陶侃即命人将华冲、姐蓉抓了起来。华冲道:“我等所犯何罪,大人捉我们、总该有个理由吧!”陶侃一把扯下华冲腰间的紫金鱼袋,道:“盗我金鱼袋,可算得理由?自唐朝太宗皇帝贞观元年金鱼袋便由三品以上大臣佩带。华冲你不会连自己几品官都不知道吧!你身穿绯袍、佩金鱼袋,难道不是欺君之罪吗?”华冲这才明白陶侃给自己佩鱼袋是要强加罪名。姐蓉不肯认罪,大骂陶侃不知廉耻。陶侃不予理会,即命官吏将二人押入牢中。
司徒爱(941-979)·字惜如,溪州人。司徒爱乃陶侃外甥女,楚国人。公元951年,楚国为南唐歼灭,大将司徒来为边镐所杀,司徒来内人陶俪自缢而死。年方十岁的司徒爱遂投奔舅父陶侃,陶侃不能生育、便视司徒爱为亲生女儿。司徒爱文静、娴美,颇为陶侃夫妇所喜。司徒爱好珠宝首饰、早上买珠子忘记带钱而为店主困住,多亏姐蓉仗义相救。司徒爱欲问姐蓉姓氏,姐蓉却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中。后来打听才知道姐蓉便是荆州刺史姐忺之女,她闻知姐蓉入狱后、即刻来找陶侃,道:“爹爹在上,请受女儿一拜。”陶侃猛地一怔、喜极而泣,抱住司徒爱、道:“好女儿,你从未如此称呼为父、今日为何?”司徒爱一本正经道:“爱亲生父母早故,若非舅父收留、爱早已饿殍荒野。舅父待爱视若己出,爱早当如此。”陶侃很是欣慰,道:“得女如惜如、此生无憾,我妹子好福气、生得如此女儿。奈何司徒来死得早、让我得惜如。”司徒爱拿出一串珠子,道:“儿女如珠、可有多个,然父亲如线、却只有一根。取一珠则首饰依旧可用,然断其线则珠子再多亦无法相连。”说完,司徒爱扯断了线、珠子散落了一地。司徒爱道:“珠子共二十个,爹爹可寻回否?”司徒爱故意在陶侃眼前晃了晃穿珠子的线。陶侃道:“惜如,有话不妨直说。”司徒爱边捡珠子边解释道:“汉文帝时期,淳于意犯罪被囚。淳于意膝下无子、唯有七女,因叹道:‘生女再多,无子仍不能为我分忧。’小女儿淳于缇萦知道后,遂见汉文帝、愿代父受过。汉文帝深为淳于缇萦感动,乃释淳于意。今荆州刺史姐忺因罪入狱、姐蓉为父鸣冤,爹爹何不饶恕于她、也好成全她一片孝女之心啊!”陶侃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司徒爱是在为姐蓉求情,陶侃道:“为父之所以能成为大理寺少卿、全仗药芸,今姐蓉所告之人正是她、教我如何应对?”司徒爱腆入陶侃怀中,撒起娇来。司徒爱道:“爱知道爹爹不愿忘恩负义,只是姐蓉跟爱一般为父着想、爹爹杀她于心何忍呐!爹爹将她赶出大理寺、不受理她的案件,也不算对不住王妃嘛!”陶侃虽然知道司徒爱有意救姐蓉,可司徒爱话已说到这份上了、总不能不给个面子吧!陶侃道:“姐蓉一片孝心、为父不与她作难,然华冲今与我已是死敌、万万不能放。”司徒爱一心只想救姐蓉,至于华冲、倒没有想过。毕竟不是亲生女儿,司徒爱虽受陶侃喜爱、却也不能太过火。华冲被陶侃用金鱼袋所骗,若放了他、谁能保证他不会暗杀陶侃?这一点,司徒爱也很清楚。
公元961年五月,国子监大祭酒华冲因盗取紫金鱼袋、欺君犯上被处以绞刑,时年二十八岁。其妻林氏、服毒自尽,有一女唤作“华英”、年方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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