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道沟是鸡冠山地区的第二大山,以陡、险著称于世。三道沟顶峰有个大石棚,面积有二百多平方米,这里冬暖夏凉,是个天然的栖息之地。姜东的一帮乌合之众就聚集在这里。共产党要攻打三道沟的消息不胫而走,姜东、姜西不免有些紧张。他们白天黑夜不敢睡觉,熬得满眼都是血丝。十几个匪徒有的是被忽悠来的,意志本来就不坚强,时间一长就靠不住了,有的想跑,有的想投降,乱糟糟的混做一团。姜东心里明明白白,这样的队伍根本抵抗不了多久。晚上,趁着夜色,姜东悄悄地溜到山下,潜回家中。老婆见姜东回来了,高兴得哭了起来。
嚎什么嚎,我还没死呢,等我叫共产党打死了你在给我号丧。”
“人家不是想你吗,你个没良心的。哎,咱回来吧,不跟共产党作对,探明也不能把咱们怎么地,回来吧。”老婆停住哭声,赖嚎嚎地说。
“回来?,我他妈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已经这样了就和共产党干到底了。”
老婆指着姜东的脑瓜盖,“就你那几个泥腿子人,就那几棵破枪,能和人家那机枪大炮干呀!你是不是脑袋叫门夹了?”
“你别老跟我说丧气话,赶快给我弄点好吃的,犒劳犒劳我。”
老婆急忙钻进厨房,给姜东准备饭去了。姜东就窝在屋子里没敢动弹。
窗外,姜涌泉的老伴在窗下听风儿,她听到屋里有人说话,神情就一阵紧张,张大的嘴巴久久地合不上。他急忙回到屋里凑到老头子面前,“当家的,老大回来了。”
姜涌泉侧近耳朵,“你说谁?谁回来了?”
老伴趴着老头子的耳朵:“老大,东子,东子回来了!”
姜涌泉一惊,“什么?东子回来了?在哪?”
“在媳妇屋里呢。”
姜涌泉下地穿鞋,“我得去看看,这小子走好几天了。”
老伴阻止,“别去,孩子刚回来,人家两口子还不得热乎热乎。”
姜涌泉有点急,“你懂个屁呀!我得给他说道说道,他这是干大事业呀!干大事业要有点能耐,我得给他送点能耐。”
“死样儿,你又有能耐了,孩子不叫你能上山当胡子吗?”
姜涌泉愤怒了,“你个老不死的,这时候说这些话有什么用?这就是命,命里就和共产党相克,不干不行。”
老伴没再说什么,给老头子披了件衣服就自己睡下了。
姜东正和媳妇在云雨之间呢,猛然一阵敲门声,声音很大,把屋里的窗户震得直响。
“谁?”媳妇把声音压得很低。
“我,给我开门。”姜涌泉的嗓子是大号的,话一出口纵深瓮声瓮气的。
“你就不能小点声,怕别人听不到是不是?”姜东显然不高兴,嘴里嘟囔着。
“你别见面就训我,我再怎么地也是你爹。”姜涌泉也不高兴,他是因为儿子对自己的不恭敬。
“爸你坐。”媳妇来不及穿衣服,用被子围着光光的上身,勉强的遮盖着那两个不驯服的东西。
“姜东啊,这回回来干什么?”
“爸,山上不是人呆的地方。蚊虫叮咬还不说,狼虫虎豹也威胁我们,我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儿子,你可得坚持住,男子汉做事得有毅力,不能遇到点困难就打退堂鼓。我给你的信儿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我就是为这事回来的。咱这几个人哪扛得住人家去打,怎么办呢?爸。”
“儿子,别怕,我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
“你即刻就去鸡冠山找老鹞子,求他助你一臂之力。”
“这不扯吗?非亲非故的人家能帮你?”
“这你就不懂了,眼下老鹞子是在国民党的控制之下,国民党为什么要控制老鹞子?那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傻了吧,糊涂了吧。你想啊,现在是谁做天下?”
“共产党啊。”
“共产党坐天下,你说那国民党能舒服吗?他和不和共产党干,和共产党干就得有人,他的正规部队到现在还没来,你说他得不得靠这些胡子、绺子、土匪、山寨王?你去求援,他能乐呵的帮助你,你信不信?”姜涌泉果然是个老滑头,对眼前这点事分析得还真有些道理。
姜东坐起来,“爸,你说得还真有点道理,我这就去。”
“去就早点去,晚了到处都是共产党的人,你过得去吗?快走”
姜东穿上衣服,没敢耽隔,就向鸡冠山奔去。
老鹞子正躺在太师椅里养神,突然有人来报告:“门口有个年轻人求见大当家的。”
“叫他到议事厅等我。”老鹞子懒洋洋地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这是老鹞子的习惯动作,倒不一定身上有什么灰尘,只是每次起身都要拍拍,抖抖,也许他以为这就是潇洒吧。
姜东被领到议事厅后,他真的非常的羡慕。这议事厅足有四五间房子那么大,正前方,一个巨大的虎皮龙椅气派地摆在那里,后边墙壁上画着一只跃起的东北虎,龇牙瞪嘴,神气活现。两边有二十把交椅,每个交椅上都放着一个做工考究的靠垫。椅子前面放着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手炉,显然是用来取暖的。
姜东简直看傻了眼,心想,我们老姜家在石桥子就够气派了,和人家这一比,就成了茅草房了。他实在是没敢坐,只好站在那里,等待老鹞子的接见。这时,议事厅的门开了,门开处一个富态无比的老者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估计这就是老鹞子黄景奇了。
姜东赶忙上前施礼。“晚辈姜东拜见黄老太爷。”
老鹞子指了一下椅子,“姜东贤侄儿请坐。”
姜东恭敬地说:“您坐。”
“来找我有何公干哪?”
“黄老太爷,我家住在石桥子,也是个富裕之家。前几天遭到共产党清算,我家已倾家荡产,门第不复了。我在一气之下,拉了几十个人上了三道沟,最近听说,共产党区中队要洗劫我三道沟,杀我同胞,灭我兄弟,我区区十几个人七八条枪,怎抵得过人家的长枪,大炮。我……我这是走投无路了呀!”姜东说着说着就声泪俱下了。
“你的意思是……”老鹞子问了半截话,下话没说。
“小侄恳求黄老,派兵助我,救命之恩,感天动地,容我日后再报。”
这时季平进来,用眼神询问来人是谁。老鹞子指着姜东说:“三道沟的绺子,共产党要剿灭他,他是来求救的。”
季平有点感兴趣,“哦,三道沟,听说,听说,没去过。怎么了,把共产党惹着了?”
“这位是……”姜东欲言又止。
“我的侄子黄季平。”
姜东上前握着季平的手,“黄大哥久仰,久仰,在下姜东,三道沟的,见到您真高兴。哪惹人家了,人家不让咱过了,收拾咱了,咱敢惹吗?”
“谁要剿灭你?”
“区中队,就是鸡冠山那个区中队。”
“他们多少人,多少枪?什么时候剿你?季平问。
“不知道。我听说就在这几天。”
老鹞子拍了拍姜东说:“你先回去,我知道这件事了,你先把粮草准备好,我的人去了得有饭吃呀。”
“那我就走了,在下告辞,我先谢谢黄老太爷。”姜东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季平啊,这事该怎么办呢,出兵还是不出兵?”
季平果断表示,“出兵。共产党不仅是他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他被剿灭了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唇亡齿寒吗。”
老鹞子没想到季平的态度这么坚决,这对他是个不小的推动。其实老鹞子是不同意出兵帮忙的,一来他的家底有限,将来还要靠这点力量和别人较量呢。二来他不愿意当傀儡,为这家帮那家,到头来损失的还是自己。他确定,季平现在考虑的问题,都是国共两党的争夺,而他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但是,既然季平已经明确表态了,自己也不好驳了季平的面子,答应给季平一个小队(二十人)的兵力,由他来指挥,他知道他是个军人,有一定的指挥能力,就是败了,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他特意把小队中的一个心腹找到议事厅,如此这般地嘱咐一番之后,才放心地让季平把一个小队的人带走。
鸡冠山区对这次剿匪行动非常重视,除指定有陈德原指挥外,还给区中队配了指导员,以保证行动的领导力量。县大队对这次军事行动也给予了极大的支持,不仅配足了弹药外,还增配了一挺机关枪,而且专门派来了有作战经验的机枪手。行动就定在1946年2月2日。
出征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陈德原感慨万端。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次出征的真正感受应该怎样去体会。卢景山走到陈德原的面前,冷笑道:“怎么样陈队长?就要走了,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陈德原摇头,“说什么呢,我知道我为谁而战。”
卢景山说:“我告诉你,这场战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明白吗?”
陈德原应道:“明白。”
就在陈德原积极备战的时候,姜东哥俩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划着这次战斗。但姜西的情绪始终不高,这让姜东很是担心。另外,鸡冠山的援兵迟迟不到,也让姜东闹心,他心里清楚,假如老鹞子不肯发兵,那自己就彻底地完蛋了。就在姜东着急上火的时候,哨兵突然来报告:山下来了一群人马,不知是哪条道上的人。姜东站在高处一看,乐的手舞足蹈,“弟兄们,鸡冠山发来了援兵,我们有救了!”
季平身穿国民党上校军服,腰间交叉斜挎着两支德国造左轮手枪,脚上蹬着雪亮的皮靴,显得威风凛凛。他把姜东叫来,吩咐道:“看见了吗,三道沟共有三道山梁,你把所有的人都调到第一道梁上,把守第一道关,不要放空枪,瞄准了一枪一枪地打。我们的人把守第二、第三道山梁,你们不要怕,有我们给你们做后盾,就不会有差错。战后我把你们收编了,当正规的国军,我们国军待遇特别的好,你们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季平这一蛊惑,土匪们的情绪还真的有点高涨。
安排好了一切,季平被邀请到大石棚里,随从从包里拿出美国罐头和洋酒,一一地摆在他的面前,季平便旁若无人地大嚼起来。
陈德原的部队是早晨出发的,一行七十多人在通往三道沟的路上,向前推进着。陈德原一边走一边想,这场战斗怎么打,怎么打才能胜利,才能打造更理想的影响。快到中午的时候,陈德原的部队进入了三道沟腹地。抬头望去,三道沟悬崖陡峭,壁立千仞,雾锁群峰,高耸入云。大有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陈德原倒吸了一口冷气,都说三道沟险要无比,实际上真实的三道沟要比想象的更险十倍!敌人居高临下,刀枪林立以待,我如何取胜,即使人家徒手与我们相搏,也不可能占什么便宜。他将目光投向主峰,那里云雾缭绕,无法辨明庐山真面目。但他有一个思路是对的,那就是必须改变敌我的所处位置,要实现这样的战略意图,只有偷偷地从主峰背面攀上主峰,变被动为主动,居高临下地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他把战士们召集到一起,简要说明了战术意图之后,一场艰难的攻坚战开始了。
战士们每十个人一组,借助绳索,隐蔽向上攀登。许多战士都是当地的山民,从小就善于攀爬登高,今天的战斗终于派上了用场。大家以一个善爬者在先,先固定好绳索,下边的人就鱼贯而上,这样接力式的攀登速度很快,不到一个小时,第一组就接近了主峰峰顶。
就在第一组跃上主峰的时候,季平发现主峰的后面有人影在晃动。他立即调来机枪,向攀爬的战士们扫射。几个战士被射中,从悬崖上摔了下来。攀杀主峰的机枪手立即架好机枪,一阵吼叫,就把敌人的机枪打哑巴了。季平抬头看见头顶上机关枪,顿时傻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利用的天堑,反被共军利用,他只调动火力与主峰上的机枪对抗,结果是越来越多的人被打死,最后连机枪都没人打了。
山后的战士们不断地攀上主峰,陈德原已经开始组织反击了。战士们端着机枪,向山梁上敌人扫射,根本就没有战斗经验的土匪被一个个击毙,山梁上那些敌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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