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风来，丹桂泛香，似乎万物皆借了这香，开始摇曳生姿，风情万种。

不管那一座城，无论大小，喧嚣总是共性。就连很轻的桂香，都沾染了过多俗气，有些甜腻。

梦里总是萦绕着淡淡的，缥缈的的香，还是桂，却又不像是桂。对了，在书中说过的一种叫“引魂香”的东西，大概就是这样吧。

十余年前，第一次，凭着小小的身躯，到了村子里最高最远的叫做“学校”的地方。我已不记得当时怀着怎样的新奇心情看那个多少人心里通向大山之外的门厅，入眼的，是一棵桂树，像月里吴刚所伐的那一棵。

正是九月，或许更早一点，很香。未见之前，我在想，是多大的花丛，才能让这个小小的山村，在那么多日子里有宁静安详的梦。却只有一棵树，一棵老树，不够优美苍劲。花朵没有雍容华贵，只是平凡，和一般的野花没什么两样，只是，它们在树上，在叶间，我几乎看不见。

后来，明明只有四年，可是我觉得我过去的十几年，记忆只在那棵桂树下。

再后来，桂香里琅琅的拖长声调带着乡音的书声成了惊醒梦的声音，桂树下熟悉的笑语成了玩世不恭的陌生调侃，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离开了，很多人也不见了，可能走丢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我找不到他们了。

我和许多人曾经以为远离大山是最大最远的梦，如今，回到大山，成了最遥不可及的幻想。或许，事情总喜欢这样发展：当你头也不回地去实现那个你以为正确的理想，可到了后来你会怀念那些简单快乐的日子，你想回去，却只能哀悼物是人非。实际上，既然开始记起，回不回去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心在，即是安宁之所在。

我到过的地方很少，巧的是，每到哪里，初到之时，总是秋日好时光，总有丹桂，只是，再找不出像吴刚伐的那样的。

说实话，我在城市看见的桂树，长得挺拔秀丽，花开得多，也很香，其形象不是我的那棵能比得上的。只是，或许是太多了，总少了那么一份风骨。熙熙攘攘，很热闹的样子，但我总觉得这不是丹桂的本性。

我的丹桂应该是孤独地。我不知道是谁说了，孤独是可耻的，我觉得这太荒谬了。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并不是它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我的丹桂确实孤独，一枝独秀上百年，或许更久，恒静无言，静静开了又谢。它看似孤独得很，不过，它亦静得很有韵味，仿佛远离尘世的寂静让它永恒。

今日又去看了一排一排，一片一片整齐的桂树，有风，花落了异地，在草地上，像本来就开在草叶上的。还是很热闹，很甜，很腻，颜色有些深了，像是染了些尘土。

眼前的桂树恍惚间似乎凝成了一株很高很大却不够秀颀的老树，暗淡轻黄，情疏迹远。

我与我的丹桂，就这样，安静凝视对方。我已是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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