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家门外有条崎岖幽静的土路,虽然没有大道的宽阔粗犷,也没有水泥路那么光鲜明亮,却有一股混有泥土清香味儿的爽朗之气。时常,父亲骑着自行车从那条土路于傍晚时分唱着歌儿归来,幼小的女儿听到父亲的声音便急忙打开房门飞快向父亲奔跑而去,涌入父亲的怀抱,连同小狗也一路狂喜而归。还记得,那时候乡村的夜晚,没有过往的车辆,没有通明的街灯,有的是无边的寂静,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犬吠声,却使得乡村的夜更加沉重憨实了。
后来,为了方便行人出行,父亲连同几位邻里决定把土路铺上一层石板,于是,一条长满杂草、一遇雨天就泥泞不堪的乡间土路摇身一变,成了更加清幽洁净的小青石板路。白天,人们踏着小青石路来来往往,而小青石路在万千只鞋子的压迫下更深扎于泥土中,越发坚毅无畏;夜晚,明月散发出温柔细腻的清辉,而小青石路则在月光的照耀下,为连夜赶路的人们指引回家的路径。春去春回,它以自身的重量承载起千万人的身躯;寒来暑往,它始终是那样静默而诚挚的守卫着这片乡村的土地。它似乎在记忆着,记忆着一位父亲曾牵着女儿的小手在小青石路上玩耍、奔走,记忆着那位父亲佝偻弯曲的背影在石路上轻跺着脚感受劳动的喜悦和满足,记忆着月光下那静谧却又清晰可辨的故水青山。
成大后,故乡的人和事渐渐离我的记忆远去,唯独那乡间的小路却像一潭澄澈的湖水静静的流淌在我心间,只要一想起就会微漾起道道涟漪。在那条小路的尽头,老槐树下,是母亲翘首以盼孩子归来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飘荡着那日渐增多的银丝白发。这些年,求学在外,每有伤感迷茫之时,总会不禁想起故乡的老屋、母亲温馨的话语、父亲辛勤劳作的背影,以及那悄无声息却在默默付出的小青石路,那些画面曾无数次激励着我从困境中走出,也温暖着一颗背井离乡漂泊游子的心。
岁月陶变,如杜诗所说“故人日以稀”。曾经乡村的热闹非凡已不再,逝去的逝去,搬迁的搬迁,远离的远离,唯那条乡间的小路还在与岁月抗争着,看乡野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愿那小青石路,在明月的照耀下,为父母亲映现我翻山越岭远去的背影,以此慰藉亲人思念之心。
乡间小路,任时光老去,仍固守着我离开时的模样;无论离家的路走得多远,对它的眷恋永远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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