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非虚构历史小说
中国少年铁血军
李茂栋 著
引子
傍晚,一抹晚霞像一块喜庆的红布,高高地挂在西边的天际,把磨石峪村的山谷、大地撒上了一层厚厚的金光。劳作了一天的大叔大婶们扛着工具,披着一身霞光,推开了各自的家门。顿时,家家户户的房顶就飘起缕缕炊烟,那乳白色的烟雾与微风拉扯着、纠缠着,袅袅地飘向空中,本来就安静的村子,此时更显得安谧、祥和。
突然,村头响起爆豆般的枪声,随着枪声的脆响,一捎二百多人的人马带着一片烟尘,由远及近,像潮水,又像狂风,呼啸着向村里杀来,将邓家团团围住。
管家邵继祖踉跄地跑进屋,只说声:“不好了老爷!”就背过气去。老爷邓荣吕急忙命人又掐人中,又拍嘴巴,总算是把管家弄醒。
“不好了老爷,咱家被一大帮土匪围住了,黑压压的一片,老了人了,快想辙吧。”邵继祖有气无力地说。
管家的话音刚落,外边就传来了砸门声,邓荣吕嚯地站起说:“二楞锏报仇来了,孩子们,抄家伙,给我狠狠地收拾这帮王八糕子!”
所有的家丁端起枪,蜂拥着上了炮楼,接着就响起一阵枪声。
邓荣吕扯住儿子邓继新急切地说:“继新你听好了,我邓家今天是难逃一劫了,你快去后院把女人和孩子安顿好,准备与黄义山决一死战,只有死战才有活路,你明白吗?”
“爹,我明白!”
“快去!”
邓继新刚走,大门就被土匪撞开,匪首黄义山提着双枪已经站到了邓荣吕的面前。
“姓邓的,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还认得我吗?”二楞锏凶神恶煞般地嚎叫着。
邓荣吕淡定地坐下,掸了掸灰布长衫,怒视着黄义山:“是二楞锏吧,我怎么能不认识?你就是在灶坑里打几个滚我都认得。怎么,你还没死?”
“我是谁?我能死吗,我还没活够呢,那些个民国的大员们爱钱如命,我二楞锏只点了几张票子就从阎王爷那里回来了,你听明白了吗?”
“这帮混蛋官员们,这不是放虎归山吗,嗨!说吧,你想干什么?是要钱还是要命?”
黄义山把手枪的机头往身上一噌,机头立即张开:“我二楞锏拉了几百人的杆子,是得意钱,可我今天就是不要钱,我是来索命的,我要报你小老儿抓我送官的一箭之仇!”
自幼习武的邓荣吕闻听此言,二话没说,从椅子上高高跃起,双脚旋风般地向黄义山踹去,把黄义山踹了一个趔趄,其余土匪马上把邓荣吕团团围住。
黄义山大吼一声:“躲开!”话音未落,双枪齐发,邓荣吕倒在血泊之中。
听到枪声,武功高强的邓继新从外面跳了进来,连续打倒了五六个土匪,又一步步向黄义山逼来。黄义山哪是邓继新的对手,嘴巴上顷刻间挨了几脚,鲜血顺着嘴丫子淌了下来。邓继新乘势逼近,黄义山的胸部又挨了几拳。躲在墙角的一个土匪端着枪不停地向邓继新瞄准,但因邓继新一个劲地晃动,那人始终没有击发。就在邓继新刚刚落地站稳的一刹那,枪响了,子弹穿透了邓继新的胸膛,带着一股鲜血钉在身后的墙里,邓继新高呼:“古儒吾儿报仇哇!”就重重地倒下了。
在后屋,邓继新的媳妇和邓荣吕的老伴用身体紧紧地护着几个孩子,在屋角处瑟瑟发抖。黄义山带着一群土匪闯了进来,对准妇女和孩子,一阵乱枪扫射,屋角立即鸦雀无声,一股暗红色的血慢慢地淌出,在屋地汇成了粗大的血流,像无数条红色的蛇,在屋地上蠕动着。
邓家八口人连同六个长工总共十四口人死于非命。在外读书的邓铁梅和在外做事的叔父邓继述侥幸逃过了这一劫。
日历清楚地记载,这血腥的一天是1906年6月21日。
第一回 弃学从武报私仇,拜师学艺遁深山
邵继祖来到三门洞小学堂已是6月22日中午,他连讨杯茶的功夫都不敢耽误,就急忙拜见了先生吴执一。
“请问你是谁?找我何事?”吴执一问。
“我是是磨石峪的,是邓家的管家,请问您这里可有一个叫邓古儒的学生?”
“古儒?有哇,这孩子已经入学三年了,现在正在学堂上课呢,你找他有何贵干?”
“他家遭难了,昨晚全家人连同亲属、团勇14人被土匪灭门,现在尸体还未盛殓,好惨哪,我来接少爷回去奔丧,好歹您得准个假。”
吴执一先生惊讶万分,听说十四口人一齐遇难,心里就不住地打颤,腿就往一起打摽,他挪动着不听使唤的双腿,奔到学房,一路上心里始终在担心着,他设想着邓铁梅听到全家被害的噩耗后的反应,他可能嚎啕大哭,失去了那么多的亲人谁能受得了呀!他可能义愤填膺,十五岁的大男孩,面对如此巨大的仇恨,做出那些激烈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可让先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邓铁梅听到这个惊天消息的时候,既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做出激烈的举动,而是握紧了拳头,阴沉的脸上涨得通红,被牙齿紧紧咬住的下唇,渗出鲜红的血渍,那血渍越来越旺,越来越红,最后形成两道血流,顺着下巴汩汩地流到脖子,流进前胸,以至湿透了上衣的前襟。他只说了一句:“先生我走了,明天回来”,就头也不回地跨出了学堂的大门。
晚上,邓铁梅突然出现在先生的面前,令吴执一先生十分惊讶。
“古儒,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家里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吗?”
“人埋了,房子也叫土匪烧了个精光,我无处容身了,不回来怎么办?”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安心地学习吧。”先生安慰道。
“先生,我想利用业余时间学武功,学打枪,您能答应我吗?”邓铁梅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吴执一先生愣了一下,双目不停地在邓铁梅的头上脚下扫视着。自己的学生在自己的身边绕活了三年,今天他才看清楚邓铁梅骨子里那点刚强和坚硬,先生从邓铁梅的话语里,终于读懂了邓铁梅听说家里被满门抄斩时的那种淡定和从容,读懂了那张愤怒得像猪肝的脸和紧握着的发出咯咯响声的拳头。
“古儒,你的话我听明白了,我不加可否,可有一样我得告诉你,你的学业已经很好了,学问也在逐渐增长,无论你干什么,都不能耽误学习,明白吗?”
深知先生治学严谨的邓铁梅深深地点了一下头,眼睛定定地望着此时此刻能理解自己的耄耋老人,心存万分感激。邓铁梅没有说话,但脸色看起来很难看,他急忙转过身去,向门口大步走去。
吴执一先生站在门口,目送邓铁梅消失在大门外,使劲地点了点头,嘴里嗫嚅道:“小来自幼揣鸿略,天生我材必有用。”
当日晚上,邓铁梅敲响了先生的房门。
“先生,我想请个假,行么?”
“这么晚了,请假干什么?”
“我想到小市去一趟,看看我的叔父。”
先生无比惊讶,瞪大眼睛问:“叔父?你家……”
“嗷,先生您不知道,我的叔父因为在小市总甲所公干,躲过了这一劫,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想去看看他,顺便把家里的事告诉他,他应该知道。”邓铁梅说。
“这里离小市六十多里路,天这么晚了,你不害怕吗?明天再去吧。”
“先生,不怕,明天去就耽误课了,我今天去今晚就回来了,明天什么都不耽误。”邓铁梅执意要去。
小市总甲所坐落在小市街里一座破旧的房子内,连同邓继述在内的四个人懒散地倒在自己的椅子里,正在因为上峰部署夜晚值班而发着牢骚。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孩子模样的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邓铁梅轻轻地喊了一声:“叔。”
邓继述将人和椅子一块转了过来,惊奇万分:“呦,是古儒?你小子怎么来了,干嘛呢,这么晚了?”
屋里的几个人知趣地走了。
邓铁梅一下扑到邓继述的怀里,放声大哭:“叔,完了,咱家完了。”
邓继述抓住邓铁梅的双臂,使劲地摇晃:“怎么了,咱家怎么了?”
“咱家叫二楞锏全都给杀了。爷爷、我爹、我娘、我婶还有弟弟妹妹一家八口全完了,还有六个家丁也死了,房子也叫人家烧光了。”邓铁梅哭诉道。
邓继述跳起来:“啊!二楞锏我肏你妈,我他妈抓住你就活吃了你,嗨!我那不懂事的三个儿女呦,连爹的最后一面都没看见就走了,惨哪!我的老天爷!”
邓铁梅扶住叔父嚎啕着,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倾泻下来,汩汩地流淌着,他要把憋了一天一宿的悲伤,一骨脑地向自己唯一的亲人发泄出来。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后,邓继述冷静下来:“别哭了,咱俩赶紧回去,把亲人们的后事安排了。”
“叔,不用了,我今天已经回去和邵叔把他们的尸体都掩埋了,坟地就在咱家的房场里,头七的时候,您回去祭奠祭奠吧。”
“古儒,你以后怎么办呀,我哥和我嫂子都没了。”
“叔,别担心我,我都十五岁了,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孩子,别害怕,这不还有叔叔吗,你以后的日子我管。”
“叔,不用,日子我能过,不操劳您。可今天我来还是有一件事相求,不知您能不能答应我。”
“说,孩子,说,叔能帮。”
“叔,我想练武功,还想学打枪,您帮我请个师傅,行不行?”
邓继述闻听此言,就和颜悦色地说:“小子,叔明白你的意思,你长大了,大丈夫就应该这样有骨气地活着。好,我给你请,一切费用都由我来承担,你什么都不用管。”
邓铁梅急忙跪了下来:“叔,侄儿谢了!”
邓继述扶起邓铁梅:“快起,快起,这有什么谢的,叔看出来你是个有志向的人,我能帮助就帮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还说什么谢?这样,我给你写封信,你到三门洞三官庙去找这个人,他一定会教你。”
三官庙的早晨要比山下来得早些,东方的天际刚刚发红,阳光已经把整个庙体染得通亮,鸟儿匆匆地撩开低垂了一夜的黑幕,伴随着阵阵晨钟的嗡响和庙门隆隆洞开的轰鸣,叽叽喳喳地飞向层林叠嶂的山涧,扑向金光普照的大地,钻进高远湛蓝的天空。
邓铁梅忐忑地跨进已经敞开的大门,趋步向正殿走去。刚上台阶,正殿的双扇房门突然打开,一个五十多岁的道人迎了出来。
“请问施主您找谁?”
邓铁梅面对突然出现的道人愣了一下,一种很直观的感觉告诉他,他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
“我要找一个叫善通的道人,您知道他在哪?”
“老身我就是,您是……”
邓铁梅颔首禀道:“我是小市总甲所邓继述的亲侄儿邓古儒,表字铁梅是也,受叔父介绍,专程拜访老师傅。”
邓铁梅说完见没有回音,急忙抬头,却不见了老道人。他四周巡视,终不见踪影。突然,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传来,只见老道人手握双枪飞窜于林中,同时传来几声枪响,旋即便有两只小鸟的尸体落到邓铁梅的脚下。少顷,善通道人突然在邓铁梅的身后出现,对邓铁梅朗声说道:“贤侄儿听好了,你叔叔和我是多年的世交,我曾欠他一条人命的人情,他有求于我我断然没有回绝之理,我现在已经给足了你叔叔的面子,收你为徒,从此之后你我就以师徒的名分相称,你得遵守师徒的规矩。”
邓铁梅赶紧仆倒在地:“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终有千条万条规矩师傅说出来就是了,徒儿必刻意遵守,不敢有些许违背、践踏。”邓铁梅是个识文断字之人,面对师傅的突然接受,立即反应出一套懂规懂矩、入情入理的话语,其悟性之高,又伶牙俐齿,让久经风霜的善通道人惊讶万分,以至不住地颔首。
“刚才看见了吗?这是你必须精通的枪法,还有……”善通话未说完,就见他拔地而起,腾空丈余,双脚带着一阵呜呜的闷响向邓铁梅呼啸着踢来。
机警的邓铁梅眼见那双飞脚就要砸中自己的脑袋,就本能地歪了一下头,侧了一下身,竟然躲过了这重重的一击。善通双脚刚一落地,右脚又起,那铁钩一样的飞脚,带着风声向邓铁梅的胸部踹来,邓铁梅赶紧后弯腰,再次躲过了这致命的一脚。
“好徒儿,可教也!”善通站稳了脚跟,抬起双掌只向前一推,邓铁梅再也无法躲过,向后倒退了七八步,普通一声跌倒在地。
邓铁梅翻身起来,跪倒在地:“请师傅指教。”
善通面带笑容道:“古儒你知道吗,刚才这几招只是形意拳里的皮毛功夫,可就这几招皮毛功夫就能要你的命。”
“可我刚才都躲过了,并没有毙命呀?”
“那是我露了一点破绽,你才躲过了一劫。”
“啊!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功夫,是我数十年的苦练和内心的积淀,练吧,要记住,功夫和技能绝大多数是在风雨中苦练出来的,没有其他的捷径。”
“师傅,我记住了。”
“枪法和武术我要按计划教你,一定要记住,要用脑子去学,要要用智慧去悟,常言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不能学好练成,就看你自己了。对你我没有更多的纲常约束,只要你伴晨钟出练,应暮鼓收官,日日如此,风雨不误。”善通说完,就拂袖而去。
从那以后,善通就用全心去教这个不关门也关门的弟子,把自己的所能几乎全部贡献出来。而邓铁梅也不负师傅所望,带着功课上山,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刻苦研修,专心锻炼,不觉已经渡过了三个春秋。
第三年冬天的一天晚上,忙碌了一天的善通正准备就寝,忽然想起邓铁梅来,就走进邓铁梅的宿舍,侧耳听听,屋里没有动静,就推门进来。不想,屋里空空如也,摸摸被子,还有些许余温,估计没走多远,就关上门,退了出来。第二天早上,善通惦记着邓铁梅,就又一次来到邓铁梅的宿舍,他惊讶地发现,屋里仍然如野空空,他知道,邓铁梅彻夜未归。
第二天晚上,善通又一次来到邓铁梅的屋前,这次他清晰地看见,邓铁梅和一个粉艳的姑娘正在亲热。善通很气愤,心里骂道:混蛋!敢把不良女子招到观里鬼混,污我道观清净之地,看我不废了你!转念一想,邓铁梅已是八尺男儿,沾染一点女色也不奇怪,如此这样想着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不闻也不问,就由他去了。
邓铁梅也不含糊,除了偶与山下风流女子有染之外,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练武中来,随着时日的推移,他的武功也日臻成熟、炉火纯青了。
早晨,晨钟刚刚响过,邓铁梅就在林子里摆开了场子。只见他腾跃捶劈,推抓撴踢,招招精准,样样纯熟。善通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愉悦之时,兴致大发。他一个旱地拔葱跳进圈里,出招与邓铁梅较量起来。就见场子里你腾空,我落地,你一拳,我一掌,你一个黑虎掏心,我一个蛟龙闹海,打得难分难解,天昏地暗。打斗中,善通跳出场外,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场子中间却留下了一对崭新的驳壳枪。就在邓铁梅一愣的时候,突然两把飞刀带着两串大小不一的土豆,像两道流星一样横空闪过,稳稳地钉在四十米开外的树杈上,树林里响起清脆的枪声,随即那串被打碎的土豆像雨点般地洒落地上。邓铁梅心领神会,抓起手枪,高高跃起,双枪交替着一阵点射,树上撒下一片白色的雨布。一阵哈哈大笑,把山林震得嗡嗡直响,伴着笑声,善通神秘地出现在邓铁梅的面前。
“古儒啊,你的功夫基本学成了,下山去吧,你有个谁也不知道的心愿藏在心里,去吧,去了却你的心愿去吧。”
“师傅,您……您撵我走?”邓铁梅有点不解,疑惑地问。
“不是我撵你走,是你应该走了。”
“师傅,我不走,我觉得我的功夫还不行,您就让我再呆几天吧。”
善通看着邓铁梅,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不说实话,你骗得了我吗?当年你叔叔把你介绍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来求学的真正目的,三年来你没有一天不想你的心思,没有一天不想下山,如今行了,你的功夫足以保住你的性命,走吧。”
邓铁梅急了:“师傅,您叫我往哪走?我……”
“回家。”
“家?回家?”
“对,回家!”
邓铁梅落下了眼泪:“师傅,我哪有家呀!我回什么家呀!”
“古儒,记住我的话,大丈夫胸怀远大,四海为家,心中有家就有家,心中无家则无家,你没有家又有何妨?找去呀!”善通的面相有了一点笑意,但语言里寄予一些点化和不容选择的坚硬。
邓铁梅有点失望,他觉得师傅强逼着他做了一件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自己的意愿受到了挑战,心里真的有些堵得慌。其实邓铁梅不想现在就离开这里,他想再学几天,把自己的武功和枪法练得精益求精,像传说中的武功高人一样,一脚踹天下,一拳定乾坤,威风八面,所向披靡,这样他就可以大仇可报了。而如今师傅一再撵他走,他没往别处想,就是在心里责怪师傅不明白自己的宏图大略,搅乱了自己蓄谋已久的复仇大业,他清楚地记得,在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师傅教他武功是尽心尽力的,这一点他永远心存感激。但是,自从自己来到山上那一天起,师傅从来没提到过练武报仇的话,连一句暖心窝子的话都没有。只是一再的告诫自己,练武之人要心地宁静,去除杂念,专意做功,天天向上。邓铁梅冤枉善通了。其实邓铁梅来到山上的第一天,善通就窥测到邓铁梅的复仇心理了。那是练功的第一课,正常人习武之初都是循序渐进,慢慢进入佳境,而邓铁梅则是起初就不自量力,把手中的棍棒当成了凶器,集全身之力,猛砸狠打,好像要把一腔怒火都集于枪尖棒头之上,棍棒之中,顷刻间把击打的目标化为齑粉。善通曾给邓继述写过一封信,直言道出自己的判断:此徒心思沉重,练武刻苦,常有急于求成之嫌,似有万恨千仇盈聚胸中,此举甚是凶悍。吾可尽力发扬其积极向上之长,补急功近利之短,勤教善导,尽快使徒儿羽翼渐满,了却徒儿复仇之愿望。三年来善通正是巧妙地调动了邓铁梅急于学成本领、以报血海深仇的向上心理,不断地调整教学方法,在武术的质和量上逐渐加码,逼着邓铁梅超负荷练习,超水平发挥,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好成绩。善通没有想到,就是自己这样的只鼓励练功而不注意教人的教学方法,使邓铁梅受到了畸形的训练,养成了羁傲不逊,无拘无束的性格,甚至对他的一生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邓铁梅见师父的态度坚决,也来了拗脾气,就不再说什么,噗通一声跪下:“好,我走!谢谢您这几年的调教之恩,古儒就此别了,望师傅多多珍重。”
邓铁梅嚯地站起,扭头就走,走出十步开外,身后突然飞来几件东西,定睛一看,两把崭新的驳壳枪,一包沉重的东西,随即传来一阵嗡声:“山下有路向南行,前趋十里有渔翁,不乘舟楫向左转,阡陌草深伴君征,五里之外有棵树,绕树一周止脚步,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阑珊处。”
邓铁梅突然站住,转身跪倒,连嗑三个响头,可着嗓子喊道:“师傅,徒儿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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