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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时候

时间:2014/8/15 作者: 缥缈烟云 热度: 80113

   我生在农村,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家孩子。母亲说,怀上我的时候,她挺着个大肚子经常上山做活,生我的前两天还从山里砍回一大捆干柴。让人担忧的是我生下来只有巴掌大小,裹在围裙里都会往下漏。家人生怕不好养,把家里的老母鸡都炖汤给母亲补充营养。也许本身就遗传着祖辈们强健的体质,我不哭不闹,也长得白白胖胖。

为了迎接我的到来,家里红红火火摆了一场酒席。七姑八姨抢着逗我,而我要么眯着个小眼睛随意瞅瞅,要么回应一个懒散的哈欠。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让爷爷格外欢喜,他养育了三儿两女,现在终于添了一长孙。那一年,应该下了场大雪。雪白的山头,雪白的的村庄,纯净得连屋顶上冒出的炊烟都异常清晰。那一年,我来到了这淳朴的乡村,那一年,87年,是的,我姓吴。

村里离着镇上还有十来公里的路程,那时候是一条泥泞的马路通过村前,马路边上有一口我也说不上年代的露天老井,老井有着半圆形的水泥罩和水泥露台,溢出来的水先经过一个方形的石砌围子,再流到旁边的溪沟里。井里的水很清凉,还长满了绿油油的水草,在水草里偶尔还能发现一两只小青虾。这口老井还和村子的名字有着必然的渊源。

村庄是沿着马路蔓延成“T”字行,而老井的位置就是“T”的中心,我家还在“T”尾巴上。有一条连着马路的小道就可以通到我家去,站在路口就能瞧见房子的一角。顺着小道走过二三十米就有一个小土坡,上了土坡就到我家门前。

房子是正西而建的瓦房,中间是堂屋,两边各有两居两室,再边上都长了两个小耳朵,是用来关养家畜的小房子。我父亲最先成家,住在右边边翻新的红砖房里,爷爷奶奶住的左边还是黄色的泥砖,泥砖房子厚实而且冬暖夏凉。屋里的地板是平整的泥土,其他都是一些木质的家具。房顶都是用木板搭成的,从木梯可以上楼,踩上去会咯吱咯吱的响。上面的空间很大,也很昏暗,一般是用来放些不用的农具,还有囤谷子的木仓。木仓旁边会有一张空闲的木床,一般是家里客人多的时候备用。房子的四周唯独左边没有其他邻居的房子,那是一片狭长的竹林,边上还有烤烟用的泥房子,泥房子很小,现在一直用来养猪。八十年代的房子应该都差不多这样吧,至少我村里的都这样。

我依稀记得村里有过几座木房子,不过后来都塌了。泥墙瓦檐是村庄的标识,乡下的房子就是简单而毫无修饰,它悄无声息地孕育着一代又一代勤劳善良的子孙。我眼下的这座,将是我所有情感开始的地方。

上小学前的那段记忆,大体不怎么记得了。有些是听长辈说起,有些只是隐约的片段。不过在乡下,随处都是小孩子玩耍的游乐场。大人们白天都到山里去了,不用上学的小孩便三五一群开始游戏,玩得最多的应该是过家家,每次为了争一片瓦块,一颗青草,或者是一把塑料小刀,都会鼓着小嘴严肃而认真的进行谈判。最终都是那个年龄大点的孩子王统领全局,失败者不得不屁颠屁颠地跟着一起参与游戏。一堆土、一摊瓦片往往就可以消磨半天的时间,最后在父母的叫唤中不舍地离开,搁置了还没弄好的菜肴,也放弃了谁是媳妇谁是孩子的辩论。回到家免不了因弄脏了衣服而受到训斥,不过谁又会计较那些呢。

母亲说我小时候长得清秀,给我梳了两个小辫子,带出去别人都以为是个姑娘。姑姑说我小时候长得俊俏,像西游记里的唐僧。不过我曾在母亲收藏的照片里找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我站在椅子上,头上扎了一小搓头发。说不上像谁,但是确实挺可爱的。

母亲还说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带我去过广西,带着我在大山里砍竹子。还背着我走了摇摇晃晃的吊索桥,不过我一点也不记得。更别说在溪边还把我放在装满水的桶子里洗澡、嚷嚷着问她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了。

其实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父亲每次从外地做木工回来给我带的糖果,那种两毛钱一包的糖枣,我会把糖枣揣在口袋,偶尔吃几颗在小伙伴里炫耀一番。不过后果是要么用糖果换取了几个追随者,要么让其他人团结一起对你不理不睬,说上几句不在乎的话,便背地里咽口水。

在那些匆匆忙忙的记忆中,这一段模糊得像一张花花点点的老照片。偶尔翻阅一下,眼前似乎还会出现某个场景,可我认为那只是自己想象的一个画面。因为那个场景里,你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会长着怎个模样。

乡下小孩六岁都会去学前班。可爷爷说我个子小,去学校容易被人欺负,于是直到七岁我才上了学前班。学前班里的小朋友都坐得端端正正,美丽的启蒙老师会教我们拼音、汉字和音乐。那时候最害怕的就是老师看到你的小动作,然后被罚站或者用戒尺打手掌。

在小学生的眼里,老师是最恶毒的,总是用恶狠狠的眼睛随时盯着你,然后在你和同桌讲小话、趴着做小动作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你正对的窗前。这还不算什么,尤其是放学时总是布置了一大片的家庭作业,想着就觉得来气。

上课也最不好玩,只能趁着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干点勾当,当然还得提防着班干部。着实无聊了就又把新买的橡皮擦且成两块,然后四块,再后来就剩下一堆碎末了。教室里的课桌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上面总是坑坑洼洼,写字还要用书垫着。若是碰到看不顺眼的同桌,在课桌中间画一条分界线那是必不可少,虽然那会引发一场又一场的战争。

下课休息的十分钟才是最开心的,女生一般去跳绳了,男生则一堆一堆的开始他们的战场,那些游戏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可那些纸张、弹珠就是我们的财富象征。往往因为这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大干一场。记得冬天的时候我们会提着炭火炉来教室,鼓着个腮帮子吹得满脸炭灰。春天的时候会带着养的蚕和桑叶,有时还能卖出个几毛钱的交易。夏天会买一毛钱一包的雪宝,还留着半包放学再喝。

放学的路上,会经过种了很多果树一户人家。到了收获的季节,总是有人蹑手蹑脚地去偷吃几个。可是那家养了只恶狗,凶得很吓人。马路上要是开来了拖拉机,会跟着跑好一段,胆大的还会吊在后车门上。运气好的话,我会在学校旁边的商店里见到爷爷打牌,那样我就能吃到一根五毛钱的雪糕。确实,那太奢侈了,够我甜上好一阵子。

回到家就该相约去放牛了,我家那头牛特别憨厚,我去上绳头的时候它会用粗糙的大舌头舔我手,痒痒麻麻的很舒服。它的一只前脚在小时候摔成了畸形,虽然不影响走路,但看上去怪心疼的。

一年四季山上不仅有好玩的,还会有好吃的。把牛放到了有青草的地方,就开始出动,春天山花烂漫,可以把折下的野竹枝的嫩尖拔掉,再插上野花,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田埂上还长着野笋、刺苔和像草莓一样的野果,当然可以用抽掉芯的蕨管吸食菜花中的花蜜。总之,春天的山上就是一个百果园,什么好吃的都有。夏天暴雨连连,不过也不用怕,可以用小树干和树枝搭个小雨棚,躲在里面感觉很是快活。还有山里的野蘑菇,晚上用矿灯去田里捕青蛙。秋天是农忙的时候,割稻子幸运的话还会捡到禾鸡蛋。一看到泥鳅洞就忍不住用手去挖,那滑不溜秋的小家伙,有时还会在你脚底下拱动。要是碰到了厉害的大黄鳝,它会用嘴咬住你探下的手指。最害怕的还是水田里的蚂蝗,那家伙叮在腿上吸饱了血还拔不下来。但是爷爷告诉我,被它吸点血才好,放点血不容易中暑。最让我垂涎的是对面山上的一棵酸枣树。那棵树很高也很大,上面挂满了金黄的果子。冬天的山上野草开始枯黄,树木都还长得青翠。冷了就拾些柴火烧着,其实一般都是大汗淋漓的,因为山里有挖出来吃的藤根。或者拾些干柴回去。

在乡下,还有很多好玩的,钓鱼、抓鸟、打石子等等。这些也只有玩过的人才知道其中的乐趣。钓鱼用的杆是山上找回来的纤细竹子,如果手头紧点,就花三毛钱买个鱼钩和一扎鱼线,沉子用牙膏皮,浮标就用高粱秆子。装备虽然简单,但有时收获还是不少,多是些大大小小的鲫鱼。

要说抓鸟那我就很有兴趣了,看到树上的鸟窝总想着上去瞧瞧。而且我还成功养活了一只肉秃秃的鹭鸟。去山上放牛我会抓些小青蛙回来给它吃,慢慢的它能飞到竹林子里。可是到了“饭点”,它还是会乖乖回来,伸长个脖子嗷嗷直叫。后来不知道它怎么死了,我伤心地偷偷掉了眼泪。要是我知道是小白或者那只小黄猫干的,我也绝对要“大义灭亲”。

读小学的时候,我的一个叔叔正在上大学,学美术专业的。每次过年在家他就会写好多好多的红对联。虽然有些字我也不怎么认得,却热衷于把每一扇门都帖得妥妥帖帖。当然也少不了买红纸、熬浆糊,买红纸的时候我一般会扣下几毛钱的零头,就算是跑路费了。

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夏天的时候,叔叔躺在凉椅上,总是以给我和牛哥讲故事、或者他藏在柜子里的糖粒子为诱饵,驾驭我用蒲扇给他拼命地扇风,牛哥则给他扛脚。空闲的时间,叔叔会一个人在房子里画画,我记挂的是放在书桌上的水果——他的模特。可恨的是他偏要摆上好一段时间才给我吃。有几次我也给他当人物模特,不过看他画的寥寥草草,分明就不像我。我有那么大的嘴巴么,我的头发怎么那么少。哼,肯定是故意的。

除了学校里怕老师外,最怕的就是母亲的打板子。父亲倒是很少管我,不过惹火了他那可不是一般的后果。每次犯了错误,回头就会瞅见母亲那双严厉的眼睛。为了躲避这场灾难,我会马上锁定爷爷奶奶的位置。爷爷奶奶是最疼我的,好吃好玩的都给我留着,晚上睡觉我总是蜷在爷爷的咯吱窝里,偶尔第二天醒来却到了奶奶那一头去了。

楼上的楼梯口有一个奶奶的宝贝坛子。里面底层装了些石灰,上面盖了层报纸,放在报纸上的是过年时存下来的糖包。我蹑手蹑脚地上楼,小心的拆个细口,掏出几颗糖就喜滋滋地下楼了,走之前还不忘把里面回归原位。在我吃过的里面,最好吃的要属又软又甜的冬瓜糖。淡绿色的长条子,外面还裹着白色的糖灰。

在我的印象里,爷爷一直是辛勤的耕作者。他有着黝黑的皮肤,矫健的身板。还有那正义凛然的面孔和性格。所以村里的大小纠纷、红白喜事都会有爷爷帮忙的份。爷爷最疼爱我,我的木板乒乓球拍就是他帮我割的。还有一次我烫伤了脚,也是他背着我上下学。虽然脚有点疼,但是不用走路,还会有买零食付钱的后援,想想还有点小划算。

爷爷承包了水库养了好多年的鱼,扯鱼草也个辛苦的活。我佩服的是他还在水库的山边上开出了一条宽阔的小路,那可是不小的工程。爷爷有收藏着一个暗红色的小木盒,里面放着一本由淡黄色土张封订的族谱,上面还记录着我的名字呢,族名——吴正宝。爷爷对我经常说,“家无读书子,官从何处来。”可是我对上学还是当做每日的任务,放下书包就一溜烟跑了出去,偶尔考了个不赖的成绩,还会有五块钱的奖励。对我来说,那可是笔巨款了。

我还有个妹妹,比我小四岁。可是我觉得有个姐姐才好,那样就不会和我争好吃的和好玩的。她还只会哭,然后我就只能讨打了。为了一只布娃娃的兔子,我那是吃了多少憋屈。我也清楚归根到底是我的无端挑衅,可我才没那么容易屈服。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她碰倒,让她一头扎进水田里。那真的是让我心惊肉跳、魂不附体。

我家的老房子盖了有好多年了。夏天暴雨的时候,还要急着赶回家去楼上接漏,各种盆子摆了一地,活像个水帘洞。听说是屋顶的瓦片要换了,不过需要挺多钱的。在堂屋的神龛上一直都摆着一个观音菩萨的瓷像。堂屋后面还有一个小隔间,那里还养过兔子,几只大的生了两窝小的。那毛茸茸的小东西太可爱了,眼睛还泛着红光。至于它们的后来,那只能到饭桌上去见到了。可大人说,这兔子养着本来就是用吃的。

小学的那段时间里,基本上没怎么出过远门。去的最远要算是和母亲一起走了几十里山路去外婆家。对于镇上的热闹,那是充满魔力的。有一次六一儿童节,在镇上会有少先队员表演节目,老师说我们可以去看看。我兴奋得前一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大早就起来,把红领巾放到口袋——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用得上。让人绝望的是母亲不让我去,说那里不安全,有坏人专门捉小孩子。我忧郁了好几天,因为镇上还有我即将进入的初中学校。想去提前参观一下的愿望也泡汤了。

上初中的时候,父母到了镇上做生意,家也搬到了镇上。不过爷爷奶奶还在村里住着,某个周末我还会回老家去玩。后来因为学业、因为工作,更少有时间回到那里。路过那口老井,还是会跪着挽几口水喝。水,它还是那么清凉。人,他还是那么牵挂。

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从大学到工作。时间还真是上足了发条,一点也不停歇一下。镇上到老家的那条路现在修成水泥路了,路口的那口老井水位都下降了,村里的泥房子都改成两层的瓷砖房了,我家那长长的老房子也倒了。看到一堆残壁断垣心里真不是滋味。不过也是,我倒是有多久没有住过这里了呢,又有多久没有听过这里的风声雨声。我想,我遗忘了这片土地。

现在的我正在武汉的一个项目上调试仪器。到这已有半个多月,女朋友说家里打雷了,还说半夜又醒来了,我说,没事,很快我就会回来。很久也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了,不知道奶奶的身体还好不好。我发现,很多事情都已经开始不受自己控制。

时代改变了追求,追求改变了信仰。60年代人的理想是靠自己的努力让全家有口饱饭吃,那就是最快活的。80年代的人希望自己能在有生之年盖一座崭新的房子,家里有些存款,那便是最幸福的。到了二十世纪,年轻人需要的不仅是一份体面的工作,占有一席之地的房子,还有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儿女。

你再也学不会哭哭啼啼地诉说委屈,你再也懂不了排队蚂蚁交头的暗语,你再也看不见墙角的小缝里嫩绿的细芽。因为,你再也回不到小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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