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雨的马路旁,男孩和女孩在超市门口躲雨。男孩穿着普通的棉体恤。简单的短发。有着干净温柔的手指。他抚去女孩头发上的水珠,女孩很漂亮,挑染的红色中分头发,到脖子。眼睛很靓,像天河。宁静清醇,他们望着对街的绿色邮箱。这是他们的目标,他和樱准备结婚了,他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
信件,这种古老的传统方式。是他选择的。他要把婚礼弄得尽可能温馨正式。他爱她。
樱对他说,我送过去就可以了,我们只有一把伞。
他亲吻她的额头。
他看见樱撑起伞。她穿着休闲的纯白衫。有着白嫩的皮肤充满弹性。她走到马路中间。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向他微笑。然后他看见她像一只蝴蝶一样飞了起来。他听见了自己的皮肤在风中支离破碎的声音。
车子都停了下来。他依旧在那里,注视着,她倒在殷红之中,凌乱而永恒。
雨停了,天空中只剩下孤寂的蓝。
晚上十点。酒吧。
嘈杂昏暗。音乐很响,是重金属与节奏器的效果。她在吧台上。他远远就注意到了她。他在人群中挤进了吧台前。音乐很响。
喂喂,他向她招招手。他说,我在哪里见过你?
什么?她停下身体。把耳朵凑到他嘴前。
我说,我在哪里过你?
想泡我。她随口应声。她习惯了陌生男人的搭讪。觉得不屑。他们只是为了在酒吧寻找自己的出口。一种发泄,到处都是雄性野兽的荷尔蒙气息。
没有,我真的好象见过你。他说。她有着红色的条染头发,到脖子。穿着暴露的服装,皮质背心和超短裙。露出迷人光滑的大腿。
来一杯吧。她说。
她将五光十色的酒依次倒入了shaker里,然后加入冰块,拧好盖子上下摇晃。悠然自得。上下翻滚。身体随着节奏舞动。摇完后,她拿出几个精致的三角杯,又迅速地切了两片柠檬,把酒倒出在杯口插上柠檬。
他接过了酒杯。这叫什么名字?
马克西姆。
你叫什么名字?他继续问。
她向他微笑,将自己的嘴唇尽可能靠近他,用暧昧的口吻。
不告诉你。
混乱的酒吧总是带有肮脏的情欲气息。人们都如同野兽。散发自己身上的味道寻觅目标。浓烈的烟草和酒精。麻痹着他们的神经。
他喝了很多,突然想起了一部电影,一种叫醉生梦死的酒。他的朋友给他送来了一瓶酒。叫醉生梦死。她托人告诉他,喝了这瓶酒你就可以忘记很多事情。人的烦恼是因为记性太好。那年,他决定忘记。然后他离开了生活的地方。后来他才发现。这其实是她的消遣。根本没有醉生梦死。她给他的,是为了让他回忆。想要忘记的永远忘不了。
挣扎的永恒,溃残的记忆。偏偏过去过不去。
他把车子开得很快。他想起了他和她在兜风的片段。她头发随着撞击的风而流浪。她把上半身探出车窗外尖叫。玻璃的锋利的轮廓。后退的街景只有路灯依旧清醒。他把车窗放下。像她一样尖叫。
然后他又听见了那种他永不忘记的支离破碎的声音。
车子撞向了一个横穿马路的酒鬼。
仿佛宿命。永创天际。
晚上带着疲倦的身体回家。倒头便睡。是租的廉价的阁楼。简陋,冷清。已经凌晨。天空中不再有血色。只有苍白空虚。空旷的街道上,溃散成花。他自从两年前因为酒后开车撞了人,在监狱里蹲了一年。出来后在一家小面包店做面包。每月微薄的薪水。尚能维持生活。曾经的朋友来看过他几次。
他们去酒吧喝酒。像往常一样。多喝了几杯聊着无边无际的东西。和漂亮的服务员小姐搭讪。他们习惯的方式。显得枯燥而乏味。他感到厌倦。在一旁喝着闷酒。
怎么了君。朋友说。要不要找个漂亮的MM陪你。
不用了。他谢绝。他已经喝多了。他说,我想走了。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朋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准备赶最后一班公车回家。晚十一点半。车站里的都是混沌于夜店的人。依稀几个。靠在广告牌上。点上支烟。悠然自得。他看见了她。有着红色的头发。到脖子。她穿着黑色紧身背心与牛仔短裙。他认出了她。车来了。她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把头靠在玻璃上。他在她的旁边坐下。她没有看他。他把手放在她裸露的腿上。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用手拨开他的手。对不起,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她说。而且我也不想和你做爱。
他没有进一步行为。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明亮璀璨,像泉水泻在山涧。皮肤白嫩充满温情。樱。这么多年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我爱你。他突然哭了。把头埋在她的怀里。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杂着烟酒纯烈的气息。感到温暖。
她看着怀里熟睡的男人。他修长的手指带有温柔的味道。她抚摩着他的脸,粗糙皮肤有了辛苦工作的痕迹。身上有着男人的温情。这和她以往遇见的男人不同。没有荷尔蒙,没有性欲,只是平静的温暖。仿佛柳枝划过,只是沿着风的方向。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安然。
她把他带到了她的家。普通的单身公寓。她扶着他到了她的床上。然后她到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打着原始的鼾声。然后她坐在沙发上看DVD。她总是很难入睡。白天有大段的休息时间她都习惯看DVD。喝点威士忌,不停抽烟。独自发呆,感到孤独。
为了生活她去酒吧上班。穿着暴露。经常受到无聊男人的性骚扰。她无能为力。有时候觉得自己就象只母兽,散发荷尔蒙气息。
进房间打开灯。他依旧熟睡。灯光下,她坐在床上。这个陌生的男人。他有着英俊白净的面容。胡子没刮,凌乱带有忧伤。在车上,这个男人在她的怀里叫着另外女孩的名字。她看了他很久。微笑着离开。
第二天早上他醒了。看到陌生的环境,他没有任何反应。你昨天晚上把我带到这里的吧。他说。我记得我在车上睡着了。
她在烧早饭。她说。昨天晚上你喝多了。没办法我只有把你带回家。她把做好的三明治递给他。
他说,谢谢你。对了,我叫君。我好象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林。
她看着这个男人。他深邃的眼棱。充满颓靡与苍白。她好象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陌生而强烈。她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喜欢他了。
林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三点。离她上班的时间还早。于是她上街。带上包烟,沿着路口一直走。沿街逛小巧的饰品点。银时代。饰全饰美。她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挂件耳环。她喜欢男性化的孤傲的东西。带有崎岖的银质感。在24小时营业的商店买冰的柠檬口味的可乐。然后到物美购物。牛奶。新鲜的水果蔬菜。君喜欢的白虾。
她听见有人敲门。是君回来了。他很疲倦。抱住她。索取她的嘴唇。她把他推进了浴室。然后她进厨房收拾碗筷。他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她看着她的男人。有着潮湿的身体和俊郎的外表。他向她微笑。
他们简单得吃完饭。彼此感到幸福。
他去洗碗。她准备换衣服。突然他从后面抱住她。亲吻她的脖子。
干什么啊你。我要迟到了。她挣脱开他。
可不可以不去上班?他说。
不去上班?你养我啊。她说着穿上皮鞋。而后出了门。
他楞楞得看着关上的房门。说。恩,我养你。
君接到了阿B的电话。他是他在监狱里认识的。他们在韩国烧烤点里。喝着啤酒。吃着烤肉。他刚从里面出来。眼角就多了条伤疤。他没有说起。所以他一直没有问。我听说你以前在网络公司干过。阿B突然说。
是的。他说。我是学这个专业的。
阿B指指停在街角的奔驰600。那辆车很贵的,你知道这车的主人是谁吗?
你把我叫出来不会是为了说这个吧。
不是。这辆车的主人是个走私大王。我之所以入狱包括我眼角的伤都是他的手下做的。听说他的银行存款就有几千万。警方一直在收集证据。可是这几年都让他逍遥法外。所以,我想请你帮忙。我弄到了他的银行密码,然后通过计算机把他的财产转帐。就可以……
等等,我不想做违法的事情。
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不过要快。
林醒过来的时候君早就去了面包房。他们的作息时间总是错过。她打开走入式衣柜的第三个柜门。这里面是他带来的生活用品。他一直告戒她不要乱翻他的东西。这是她还是这么做了。一个箱子。里面有着他的资料,履历表,证书。这都是他的荣耀。他曾经是一个辉煌的软件设计师。前途无量。可是几年前因为酒后驾车出了车祸。在监狱里蹲了一年。
在他的文件夹的里层有个信封。她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一些他过去的照片。
一个和她自己长得很象的女孩子和他的合影。红色的中分头发到脖子。她穿着休闲的纯白衫。有着白嫩的皮肤充满弹性。他们相互拥抱。她有着天使般的笑容。他在她的一旁。搂着她。笑容灿烂。阳光。她知道。这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在照片里她还看见了一份结婚邀请函。女孩的名字叫樱。他们相爱了很久。
林坐在吧台上。目光呆滞。为自己倒了点酒。一口气喝完。然后把烟放在桌上,一根一根都抽。她开始厌倦了陌生男人的气息,他们的搭讪。示好。她想把自己包裹起来。然后被大地吞噬。
小姐,这是我的名片。他对她说。
她不耐烦地接过名片。是个导演。不过名字陌生。
我想找你谈谈,可以吗?
她打量了他。一个中年的男人。留着落腮胡。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休闲的花衬衫。在向她微笑。不过外表冷俊。轮廓锋利。年轻的时候应该是帅气的男人。她轻蔑地说。我要上班的。怕没时间。
男人没有说什么,他说。你考虑一下。这对你是个机会。你长得那么漂亮。声音又好听。我先走了。考虑好了打电话给我。
下午三点。君和阿B在一家网吧。他们坐在角落里。阿B把一张柔弱的纸条给他。里面是一串号码。阿B对他说,接下来靠你了。好兄弟。他把早就设计好的软件插入电脑。然后进入了银行的网络……
林坐在床上。听着陌生导演给她的伴奏CD然后看着歌词。随着音乐的节奏哼着。君回家的时候是晚上七点。林在家里。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不去上班?他问。
我请了几天假练歌。她说。再过几天就去录音了。
你答应那个导演了?
恩。我想多赚点钱。
他走到她的面前。把她耳朵里的耳麦取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枚砖石戒指。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嫁给我,好吗?
她拿起钻戒。冷漠得看着它。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然后取下来。转过身。他看见她收拾了床上的CD。我们还年轻,不是吗?她说。她转过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她眼角的泪痕。带有沧桑。
那晚他们做爱的时候她突然哭了起来。她紧紧得搂住他的身体。象是在索取什么。她象朵樱花,瞬间绽放飘零。却永恒。
他在面包房里。里面充满腐蚀的味道。闷热泥泞。君。老板在叫他。有人找你。他走出门。突然有把枪驾在他的后脑上。他看见了几个黑衣的男人。面目冷漠。老板在一旁,尴尬得笑着,象是被吓坏的动物。
林走在去录音室的路上。不停得给君打手机。可是就是没人接。
在郊区荒废的停车库。君和阿B被绑了起来跪在地上。旁边站着几个男人。是他们送君来的。一辆奔驰600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男人只是放下了车窗,和他的手下说了几句话。并没有下车。
他的手下走了过来。他说,阿B啊,你这是何苦啊。这样对你没有好处的。老板说话了,念在你以前跟过他,只有你把拿了钱一个不差得吐出来。他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他蹲在阿B边上为他擦汗。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阿B说。什么,他现在和我说旧情,把我送进监狱的时候怎么没说。把我眼睛弄成这样的时候怎么没说。我操。啊。他突然用力恩住阿B颈部的死穴。阿B痛苦得大叫。躺倒在地上。他说,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太令我失望了。阿B喘着粗气直起了身体。你有种开枪打死我啊。少给我废话。我操。
他拔出枪,你以为我不敢打死你。他把枪伸到阿B嘴巴里抵住他的喉咙。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突然君的手机响了。
碰。
君像一只蝴蝶一样飞了起来。他听见了自己身体绝望的哭声。他倒在殷红中,凌乱而永恒。剩下的,只有手机哭泣的玲声。
君在上班前。看到了林写的日记。他以前并不知道林在写日记。
他向我求婚了,我真的很高兴。他是我梦寐以求的男人。我爱他。但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爱我。是否足够爱我。我看到了他和她以前女朋友的照片。我现在终于知道了他为什么在我怀里叫着樱这个名字。我并不想做别人的代替品。我有点害怕,他哪来那么多钱买钻戒。
他拨了她的号码,她关机了。于是他在她的语言信箱里留了言。
林。这个城市的夜景很美。录音结束后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夜市玩,然后去古山。看日出。还有,我爱你。林。
我一直走在一条单行道上,
道路宽敞明亮,路灯色彩斑斓,
可是只有我一个人。
没有过往的行人,
没有花草树木。
路的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小店,
小店里有形形色色的人。
每天的每天我遇到新鲜的面孔和他们背后层层叠叠的故事。
但仅仅只是路过而已,
因为没有人能和我同行,
单行道上,溃散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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