楦子
吵乱的深夜酒吧。DJ把音乐开得很响。舞池里的人很少。灯光忽闪忽暗。温情而暧昧。整个酒吧都是酒红色的。带有些许阴郁。是天空折射进来的。此时凌晨一点。
她坐在吧台。穿件普通的全棉背心。一条牛仔裤。头发缭乱,被挑染成很多种颜色,错综复杂。她已经喝了好几杯威士忌。
川在座位上和他的朋友聚会。他在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一个穿全棉黑色紧身背心和牛仔裤的女孩。看见她坐下,露出了臀上的一块刺青,刺着一双天使翅。她要了杯威士忌。
川坐到了她的边上。要了两杯啤酒。他给了她一杯。
川试着靠近她。这里的啤酒很好喝,老板和我说这里混合了很多水果汁。他说。
他是个穿白衬衫,穿西装裤的男人。三十岁左右,正是事业发展最快的时候。他在陪几个客户来这里娱乐。平时亦很少来。
她接过。用吸管喝了一口。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象飘闪的灵魂。包围你的左右,却不会靠近,亦不离开。保持暧昧。
在等人吗?
她转过头。看了他几秒。只是冷笑。
他是个英俊的男人。三十岁左右。是最有男人味的时候。他用了男性香水。清香中有淡淡的欲望。这是她唯一能感受到的。
他看见她的右边眼睛下面有一颗泪志。她的眼神庸懒,带有一阵萎靡的敷衍。她没有回答他。这是他可以猜到的结局。
他们两就象在两个世界,即使他尽量靠近。也只是徒劳。两个相互抵触的能量。都想将对方吞噬。可是都无能为力。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包555。打开盒子,递给她。她用细长的手指抽出一支。他给她点着。然后他给自己点了一根。
555很醇烈。象一阵微风,抚摩你的肺部。不象雪茄,极其得冲。具有攻击性,如同一支手,紧紧勒住你的脖子。痛苦得激烈,却感到快乐。
她坐得累了,昏昏欲睡。于是起身。只是丢下一句。
再见。
哎,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过头,暧昧的眼神。我叫。楦子。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消瘦而颓靡。感到倘然。
清晨七点半起床,开车从家赶往公司。从城郊的家到公司。半个小时车程。街道上的年轻的上班族和学生。焦急得等待公车。他又想起了在学校的时光。挤公车上学,每个礼拜去超市采购食品。省钱为女朋友买上千块的CD化妆品做礼物。一切都象电影倒带的胶卷。用陌生的视角去看待熟悉的往事。如今川自己有了公司。有着一群有能力的员工。公司已经步入轨道。他现在也安闲了。
楦子穿着纯白的丝针织罩衫,露出里面的银灰色的吊带背心。悠闲得漫步街头。他看见了她。于是把车子停在她身边。放下车窗。她也看见了他。
他说。上车。
她看了他一眼。然后她打开车门。
去哪里?
随便,爱去哪里去那里。
你这么随便吗?他问。那就去我家吧。他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面。
她微笑,并不反抗。她说,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他停止动作。看着身边这个女人。她的容貌干净清澈,有着无限的空洞。暧昧的眼神。消瘦而稠密。他说,我好象认识你。
她看着他的眼睛。对不起,你的这套过时了。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不过这没关系,因为我认识你。
在路旁的星巴克下了车。在无聊的时候他会来这里。坐在靠窗的位子。一杯拿铁咖啡,一分草莓雪圆子。然后坐上很长时间。看着街上的行人,他们脚步匆匆。没有什么留念,只是前进与刷新。他们为了自己的事业。车水马龙,不安跳动。特别是在上班或者购物高峰期。
这是他打发一整个上午的方式。安逸的生活已使他麻木。关掉手机,只是静静得坐一个上午。欣赏窗外的风景。喝一口咖啡,拌着奶炮的醇香,咖啡的苦涩带有萧索。
拿铁,浓郁的浓缩意式咖啡。他习惯不加任何东西。
楦子与川相对而坐。
她向服务员要了阿芙佳朵。是种新款的夏季咖啡。
她从随身携带的藤编包里拿出一包520。然后点燃。你试过这种烟吗?她问。这是种产自台湾的女式烟,薄荷味的,纯纯得就象初恋。她递给他,他接过烟。看见了爱心型的滤嘴。全纯白的烟。干净,优雅。滤嘴上留下了她淡淡的唇膏。
他摇摇头。我不抽女式烟。
呵呵,你观念旧吧。她笑了。拿铁咖啡是很经典的老咖啡。为什么不试试我这个?
我只喝这个。
他近距离注视她眼角的泪痣。她明亮的眼睛。这与他昨天晚上看见的她是两个样子。昨天的她,是个不安的灵魂,象远古的精灵。飞翔,忽远忽近。而在他面前的她,清秀的脸庞。只是些许叛逆。有着迷人的嘴唇。象流水泛着月光的溪池。
他说对她说,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川把楦子带到了他家。
他们裸体身体缠绕在一起。她看见了他右手臂上有一半天使翅。她对他说。我在臀上有双天使翅。你手上也有。说不定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这是宿命。
他没有说话。象一只散发荷尔蒙气息的公兽。不停得进攻她的身体。她感到了空旷。虚弱。带有伤口。
他疲倦得到在一旁。她伸出手去寻找他的手。然后握住。
她说。这是我喜欢的方式。想是条锁链。你永远是我的。
周末,楦子在家里。坐在沙发上看着漫长的偶像剧。看着俊男靓女那童话般的爱情。带有奢侈的悠闲。她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然后点着。
有人在按门铃。她裸足跑过去开门。她听见自己的脚掌和木地板敲击的咚咚声。她开了门。川把她抱了起来。她在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他的身上有着成熟男人的气息。她用自己的脸蹭他的脸。感到了他胡渣的刺痛感。很幸福。
他在厨房做饭。她躺在地板上看着她的男人。
这个英俊而忧伤的男人。
女孩
女孩拉着他的手到了银泰旁的星巴克。他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昂贵的消费不适合还在学校里读书他。而她,有着好的家庭背景。父母都是庄严高贵的外交家。她习惯周末来星巴克喝咖啡。
女孩要了杯摩卡。而他不知所措。女孩向他推荐的第一个就是拿铁。她说,这是很原始的咖啡。于是他就选择了。
女孩有着秀气清澈的脸庞。带有叛逆。温情的眼睛。她的嘴唇很美。象流水泛着月光。她的右眼下面有个泪痣。这是她的标志。
而他,穿着普通的体恤。耐克的运动长裤。头发很飘逸,长长得耸搭下来,用了很多发胶。凌乱得恰当好处。
他们看窗外的景色。是个寒冷的晚冬。这个城市的出租车都是绿色的。象这个城市一样有着生命的活力。它们排着队。一辆辆经过银泰门口,结束购物的恋人,拿着大包小包。在寒冷中招手要车。天气很冷。他们迫切希望早点到家。
服务员把两杯咖啡摆在桌子上。温暖的热气。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有着牛奶的香醇。淡淡的苦涩都好象被其上覆盖的一层轻盈的奶泡中和。女孩问他要不要其他东西添加。他说不用。
女孩的是摩卡。有着白云状漂浮在上的奶油。他问她,很喜欢这个咖啡吗?
寒冷的日子里,忧伤的时光中,任何人都无法抵挡它的诱惑。
晚上做完爱后。川到浴室洗澡。楦子躺在床上。静静睡去。在床上,她总是在找他的手。然后握住她。她总感觉在她睡着后他的手会离她而去。她总是隐约感觉到这样的画面。好象在梦中。
她在寻找他的手。一直在搜索,却没有回音。然后她醒了过来。旁边的他已经不在了。她裸足小声得走出卧室。
她看见他象一只公兽。裸体坐在地板上。抽着520烟,抚摩自己的刺青。
然后他哭了。他极力克制自己不发出声音。
她看见地上堆满了很多和摩托车有关的杂志。她曾经在整理房间的时候在他的皮箱里看见了很多摩托车大奖赛的证书和奖杯。都是他曾经的荣耀。
她没让他发现自己。静静回到床上。躺下。
冬天到了。寒冷刺骨。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衣。彼此拥抱,这样更能感受温暖。没事可做的一个冬天下午。阳光照在大地上。他们去了星巴克。
楦子要了杯摩卡。热气腾腾。感到温情。
川突然问她,你喜欢摩卡吗?
摩卡。当然喜欢。在冬天的时候我只喝摩卡。她说。寒冷的日子里,忧伤的时光中,任何人都无法抵挡它的诱惑。
我要带你去个地方。她突然说。
他楞了下。好。
摩托车手
他20岁生日的时候。他的父亲给他买了他一直想要的隆狮太子机。配置了目前国内外市场上最流行的哈雷三大灯,与油箱独特的风格相呼应。协调、更前卫。粗壮豪华的前减震使整车显得粗壮有力。这是款国内首屈一指的赛车。
他是一直很喜欢摩托车赛。他18岁的时候参加过银川的摩托车大奖赛。是当时最年轻的车手。他有着良好的平衡感和卓越的技术。教练曾经劝他加入职业行列。很多车队都邀请他加盟。而他没有同意,他要有坚实的物质基础,要有个世界级的车队邀请。他要为了她积累。他亦在大学学习金融专业。
他骑着隆狮太子机在女孩的学校门口等她。她还在上高中。她的朋友经常看见一个英俊的男孩垮在一架摩托车上面等她。他双脚着地,左手抓住摩托把手,右手上点了一支烟。他在静静得等待。他看见女孩出来了。把烟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灭。然后她接过他递给她的安全帽。坐着他的摩托呼啸而过。她的手臂从他的肋部在前面交叉。
他带着她来到了一家著名的刺青店。庄重威严的布置。一位资深的刺青师傅。
他问她,想清楚了吗?她点点头。
他们一起刺了天使翅。她的左手臂上一只,他的右手臂上一只。清晰的墨绿色微微泛黑。别致而叛逆。在肉体上雕刻美丽的风景。这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年轻的他们冲动张扬。这一对情侣翅膀就象铁索,把他们捆在了一起。
晚上他带着女孩到城郊,有山有湖的地方,到处都被绿色包围。道路两旁开满香石竹。他们坐在石椅上。把摩托车停在一边。看着星星。他们在等待流星。然后许愿。夜已经很深了,风中带了寒冷的气息。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套在她身上。女孩倦曲在他的怀里取暖。
女孩已经入眠。他亲吻她的额头。把她抱起来。艰难得抱着她送她回家。
女孩醒的时候已经在家门口。他的手指和脸颊已经留下了冷风的伤痕。她抚摩他的伤口。他微笑着说没关系。然后用手抚去她眼角的泪水。
流星划过天际,只是一刹那的璀璨。
他大病一场。是重感冒。他在电话里坚持着,对她说他要回一次老家。过段一个礼拜再去看她。他在病床上挂了一个礼拜掉针。
女孩高中毕业的时候,他们去了趟海南。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如此清澈光耀的海水。碧水蓝天一色。烟波浩渺。神秘得幽雅,却带有清爽的气息。海面上有人冲浪,在远处看见了帆船驶过。辽阔的蓝天留着飞机飞过的痕迹。一切象童话般晶莹碧透。那如诗如画的的风景。他们在天涯海角里许下愿望。内心平静,一生相互守侯。
这里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椰子的芬芳。天气炎热,他们坐在路旁喝着椰子汁。用餐巾纸擦拭着脸颊的汗水。
他们走了很多条街终于找到一家咖啡管。要了两杯冰咖啡。她在店里的自动售货机里买了包520。她对他说,这是种来自香港的烟。很淡很淡,感觉温暖。有种心灵被抚摩的温情。你试试。
他接过,从里面抽出一支。看见了它爱心型的滤嘴。觉得可爱。点着。吸了一口。薄荷味。淡雅庄重。别具一格。一支纯全白的烟。他说,这是女式烟。
在宾馆的房间。他第一次要她。他们缠绕在一起。相互需索。拥有。象一股正电子和一股负电子,完全完美得融合在一起。
他的手搂住她的腰将她贴住自己。她就躺在他的右侧身上,娇小而渴望受到保护。崎岖并且精致。这是他们都希望的。可以彼此了解对方传来的爱。安全感。身体与心灵的抵触。包容。依赖。亦就倘然入睡。
尽头
楦子开着他的车带他到了城郊。这里有山有湖。路两旁都是香石竹。冻季花瓣凋零。只有依稀几簇绿色。有着苍白的露水结成的小冰。忧伤而虚弱。她把车停在路旁。他们下了车。
川问。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他闲得很不安。焦急得语无伦次。
她说。我姐姐在十年前就是在这里去世的。
你姐姐?!
对,就是你以前的女朋友。你送我姐姐回家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你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已经过去十年了。后来因为这件事你也没有成为赛车手。其实姐姐是很希望你能去赛摩托车的。她知道,这是你的梦想。
他在银川的赛道。驾驶着牙雅马哈车队的YZF-R6。获得了这个赛道的冠军。雅马哈车队老板非常高兴。愿意正式和他签约。他将得到一切他梦寐以求的物质。他那天非常高兴。他做当晚的飞机回家。他打电话给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这已经是凌晨两点。她偷偷从家里溜出来。他一见面就抱住她。他有了事业,也有了向她求婚的资本。
嫁给我?他握住她的双手。
她底下头。默许。
马路上空旷冷清。她的手从他的肋部伸到前面交叉。他骑得飞快。耳旁只有风被他们的冲击力撕碎的声音。他带她往城郊。他们在狂笑高呼。激动得无法释怀。他象一口活火山。压抑得太久,于是要爆发。
他越来越快。她在后面搂得他越来越紧。快喘不过气来。想叫他停止,可是她的嘴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时,只有香石竹的清香拌着早晨露水的气味。和空气凝固的样子。
他的速度达到了跑车的速度,早已超出了隆狮太子机的负荷。
最后,他听见了世界支离破碎的声音。
川跪在底上,哭了。声嘶力竭。
这时天空飘起了雪花,这是这个城市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
楦子走到他边上。跟着他跪下来。
一切都过了。她说。她现在应该在远方微笑的看着我们。
你抬头看。天国的路。
文 朱艺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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