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都要老了。
一晃儿,又是一年秋天。
隔着乱蓬蓬盛开着的野花,云儿和山,终于相见了。
年轻时,山,叫她云儿;云儿,叫他山。
一些往事,雾一样儿,茫茫渺渺的。
云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头乌黑的长发,鬓间插着粉色的蝴蝶发卡儿,说话伶牙俐齿、刁钻刻薄,是一个很开朗活泼的女孩儿。
云儿嘻嘻哈哈的脆笑声,像月光下的一串串风铃儿,从校园的一边,一忽儿,轻飘飘的,就又响在了另一边,吸引、牵动着男孩子的目光。
山,一个留着过耳长发的男孩儿,常伫立在四楼的窗口,望向她,一幅忧思的样子。
山,轻轻弹着他的老吉他,在一声声或清新或浑厚或激越或低沉的琴音的流动间,一曲《空谷少女》,幽幽的旋律,弥散在风中。
山,很伤怀。他如梦的看见,空旷的山谷里,细雨稍停,一个清纯的少女,提着裙摆,裸着脚踝,淌过溪水,漫步林间,向着灿烂的阳光里去,一点、一点的走远,幻思万千,一忽儿,他看到的却还是云儿,在一点、一点的走远。
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云儿。
“不!不要说你爱我。你爱我,会扼杀了我的一切!”同学老九扯着公鸭般的嗓子,做朗诵状的大声读白,他嬉皮笑脸的乱喊:“山,是不,山哥哥啊!”
那是老九和同寝室的戏谑山的一句经典的口头禅。
山,那些日子愁眉苦脸的。
老九搞不懂,一种猎奇揭秘的心态,那天晚自习,伙同室友,偷看了山的信件。那一句独白,是云儿写给山的。老九说:云儿真有才华,嗯,那一句的拒绝表达,很有戏文的味道。”
山,停住了弹拨的手指,烦得要死,说:滚,有多远,滚多远!”
“不,不要说你爱我!你爱我,会扼杀了我的一切。”
呵呵,老九嘻嘻哈哈的跑远了。
那一句独白,很多年后,也依旧是老九和山逗笑的口头禅。
山说,那时,云儿说要去一个很远的水库,一个人去没意思,问他可以陪她么?山,感到追她或许有了转机,很快乐答应了。那一次,山,当了一回护花使者。同去的,还有几个女生,一路上,欢声笑语的。
山,很殷勤。在回来的夕辉里,山问云儿,你接受我喜欢你么?云儿说,不啊,只是普通朋友么。山,有了被戏弄的感觉,又无法说,一种无奈的委屈和伤怀,还有恨,在那一刻,埋在了心里,多年不忘。
云儿说,一晃儿,年轻的时光就过去了。
云儿淡淡的笑,她说,毕业后,嫁给了一个条件很好的男孩儿,可那男孩儿很木讷,很呆板,她不爱他,还常常的为家常琐事儿吵架,她的婚姻很憋闷。后来,同机关的一个科室的大哥暗恋上了她,三天两头的约她吃饭、跳舞……,她就和他好了,学坏了吧。再后来,她丈夫和周围同事都知道了,她一气之下,就离婚了。她想嫁给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对她说,不要这个样子的啊,她哭了,也恨了,骂走了他。那以后,一些科室的老男人还有一些小男人,像苍蝇盯着臭鸡蛋似的,不停的约她。她,疯了一般的自虐,喝酒、跳舞,上床。她,轻贱自己,疯狂的放纵,很贱,很烂,她说像一个荡妇,更像一个魔鬼,她恨,她骂,她所在的环境是一个人间地狱。
云儿说,真是遗憾,如果选择了山,也许就不会是那个样子了。
山,心很疼,茫然的望着乱蓬蓬盛开着的野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是或不是去安慰她。
云儿问:“山,还弹吉他么?”
山说:“不弹了,没有了年轻时的心境。
“是么?我喜欢你弹的《空谷少女》!”
“很是喜欢。”
云儿戏谑地说:“那时年轻,好青涩啊,想起来,心好苦啊!”
云儿淡笑,说着,不知道怎么的,竟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
山说:“青涩,这个词,我喜欢。”
“嗯,如果,有来生,想给你当老婆,还要不要?!”
山,眼光迷茫。
“呵呵,要,还是不要呢?!”
“哎!。”山,沉沉的叹息。
“不,不要说你爱我!你爱我,会扼杀了我的一切。”山想着往事,很苦涩。
山和云儿,都在笑,笑着笑着,泪,流下了。
在深秋的风中,渐次枯黄的叶子,再也抓不住最先干枯了的枝条,一叶又一叶的飘落了,像人无奈的一丝丝叹息,很是揪心,一叶又一叶的,跌落在泥土上,飘远了,消逝了。
山和云儿,手,轻轻抚弄过乱蓬蓬盛开的野花,都紧紧的裹了一下风衣。
夕阳盛大的余辉里,一片金色,盈满了天地之间。
云儿说,山也说,要老秋了,也都要老了。
“走吧!”云儿说。
“嗯,快走吧!”山说。
秋光里,一抹晚霞红灿灿的,红的、黄的、绿的叶子五彩斑斓,在那样的空间里,两个身影儿,向着远山深处,慢慢挪去,一会儿,隐没在了树影儿里。还暖的风,吹动着苍老的树枝、树叶,哗啦啦的、碎碎的响,惊起了一只、两只白色的鸟儿,扑棱棱的,鸣叫着,飞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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