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母亲说:老田家的牛今天不知怎么范了浑,不使劲,在地里转圈呢。母亲说:咋会呢?他家的那黑牯子,壮的很啊。父亲说:谁说不是呢。都在一块地里,我二亩多地早息工了,老田半天也没犁上几趟。让他用我家的牛,他又不愿。
父亲说的那块地紧靠村头,近水,肥沃。这块近五亩的地在分地时被我家和老田家一分为二。村民们都说:只要插上苗,千把斤一亩稳着收。话是这么说,地是一块,可种上庄稼,两家的,往往就有差别了。秧苗时还不能看出,成熟的时光就不一样了。父亲是个勤劳的庄稼汉,一刻也闲不了地伺候。于是靠东边的半块地的庄稼总比西边高,稻穗也弯得沉。
于是,村民就常常拿老田开刷:老田头,你种啥地里,咋比人家矮半截啊。老田总是说 慌啥,俺还没有试肥呢。见老田脸上有些挂不住,又说,你家的黑牯子真不错,村上哪头也比不上啊。那是,老田接过话来,别说村上,这一方也难找的。
其实老田人也不算差,就是有时心眼窄,脾气倔。被村民们常说,心里也就不舒坦,每次犁地的时候,总要把两家地之间的一脚宽的小田埂的土多绞上半犁。他多犁一点,父亲就要在自家地里补一点,父亲有次边递着香烟边笑咪咪地对他说,老田头,你这么几年犁下去,这块地全归你哪。弄得老田头下不了脸。
我知道老田的那头水牯,在村头的公用牛棚里,靠门右边的牛桩上系的就是,冬天父亲让我给牛喂草,它总是楞楞地看着我,看它面前没有料,我每次都给它一点。这头牛脾气顺,不像他家的牛,生人摸不着,碰不得,黑牯子,放牛的时候村里小孩都敢往它的背上爬,都知道这牛不伤人。
第二天上午黑牯子还是不愿犁地,这可把老田气坏了,鞭子甩的拍拍响,吆嗬变成了粗怒 的叫骂声,可黑牯子四吊腿像粘在地上一样,就是走不动。
秋种结束后,到一年一度的县城十月交流会。老田就动了换牛的心思。尽管老伴和家里人不愿意,但都熬不过他。于是就把他的黑牯子换回一头黄牛犊。
村里人都不相信老田把自己的牛给卖了。--
老田头说:自古马要跑路,牛要耕地,不中用的牲口,留着啥用?
进入腊月,乡下的喜事多了起来,那日田槐家的娶亲,村里的本家都去吃酒,很是热闹,同一桌的二顺喝得有点高了,父亲只好搀扶着他回家说, 路上东倒西歪的二顺 打着舌头说:田老三真…他妈笨蛋,不识货的…东西。他那头黑牯子真是不错,不吆喝都能犁。父亲说你咋知道,二顺说我的那几块地,都是夜里偷偷地用老三的黑牯子犁的,那牛,快得……快得人都跟不上趟……。
那个傍晚时分,村东口嘈杂起来,村民们在二顺家门口围着,二顺早已落荒而逃。老田头愤怒地要砸二顺家的锅,二顺媳妇一边拦着老田头,一边不停得道歉,老田头一字一句地指着骂:你个狗日的田二顺,你没牛犁地,也不能这样使牲口啊,你这样做哪是用牛,是杀牛啊!黑牯子是畜牲,不会说话,你连个畜牲都不如啊!
母亲抱怨着父亲多事,泄了密,引起了两家的纠纷。父亲沉了半天,说:情愿得罪一个人,也不能冤了那头牲口啊。
父亲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灯泡,说,明天换个亮一点。母亲说:那费电呢。孩子在念书呢,不要误了他的眼。父亲吸了口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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