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阿坤离开梅子在大街上闲逛了一阵子,来到一座立交桥下,靠在水泥墩旁坐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睡着了。水泥墩四周长着像水仙一样的植物,刚好挡住了行人的视线,没人发现阿坤。
第二天一早醒来,阿坤看见几个拾荒的人在身边转来转去,不想搭理他们,就离开了立交桥。
他想找一份活干,一边走一边留神路边电线杆和墙上花花绿绿的“牛皮癣”:有寻人启示,有遗失申明,有咨询服务,有招生培训,有美容美发,有治疑难杂症的,有私企招工的,还有聘公关小姐、发廓洗头妹的。他在一处矮墙边停住,看见上面贴着几张广告纸,写着“情感陪护”,“情趣用品”,心想,这是什么工作?这是什么商品?他搞不懂,单从广告纸上美艳露骨的人物画像来看,一定是跟男女之间那些事有关。阿坤苦笑一声,心想:现在没吃没喝的,鬼才想那事?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有的人命里缺土,有的命里缺水,有的人命里缺钱,有的人命里烧钱。我阿坤命不好,什么都缺,只能烧心。
哎,哎,不想了,不想了,现在找活干要紧。阿坤打量了四周,没人注意他,一抬头,脚步快了……
就在阿坤满世界找工作的时候,梅子也在忙碌,她把房间的卫生认真打扫了一遍,买了几样菜,盘算着怎么接待救命恩人坤哥。
她原本想把四癞子也叫来的陪坤哥喝啤酒的,后来一想,不合适,四癞子要是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一定会大惊小怪的,搞不好在工厂里的姐妹中间传开,梅子以后怎么做人?
四癞子,本名叫赖兵,是四川人。因为后脑勺有块癞巴,人长得精瘦,大伙给他取个外号叫“四赖子”。他在工业园的路边开了一家手机维修店,平时对梅子也不错,就是嘴上缺个把门的,喜欢吹嘘拍马,梅子最烦他这个毛病。那个手机店像个聊斋馆,工友们有事没事坐在里抽烟、闲聊,屁大点事都可以吹破大天。
有一次梅子来例假时痛经,出了工业园,实在走不动了,就捂着肚子,蹲在四赖子的店门口,想缓緩神。四癞子看见她脸色苍白,直冒冷汗,以为她生病了,赶紧扶她到店里的沙发上躺下,还要打120。梅子止住他,说,没事,没事,老毛病了,一会就好。四癞子半信半疑,给梅子倒了一杯温开水,用纸巾帮梅子擦脸上的汗。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梅子疼痛缓解了,站起身,跟四癞子道了谢,就离开了手机店。
谁知,第二天,消息很快在工厂里传开了,大伙有鼻子有眼地说梅子跟四癞子好上了,两人都睡到一块了……唉,这,这算是哪跟哪的事呀?
梅子问同厂的姐妹:“你们都听谁说的?”
姐妹们异口同声说:“四癞子亲口说的,你还不承认?”
“他放屁!”梅子气冲冲地跑到手机店,质问四癞子:“喂,你吃饱了撑的呀?谁跟你好上了?”
四癞子头一歪,嘻皮笑脸地说:“梅子,你跟我不好吗?只要你肯嫁给我,这手机店就是你的。你当老板娘,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上夜班,享不完的福……”
“做你的大头梦吧!我打工挣钱要供弟弟上大学,就你这破手机店值几个钱?”梅子警告四癞子:“以后不许你再胡说八道了!”
四癞子看梅子真的生气了,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梅子,你生啥子气嘛?我四癞子是真心喜欢你哈,我保证拼命挣钱,不让你失望”。
“你挣不挣钱,管我屁事!”梅子甩下这句话,屁股一扭,走了。
不过,四癞子确实也帮助过梅子,去年冬天梅子的娘哮喘病发作,被送进医院抢救。家里打电话来要梅子筹钱,梅子急得一筹莫展,恨不得把自己插上草标卖身救母。四癞子知道后,主动塞给梅子一个信封,里面有三千块。梅子不收。四癞子说,算我借给你的,等你有钱了再还,不算利息。其实梅子也知道,四赖子的手机店只是一个小挡口,来修手机的都是打工族,零售一些小挂件,给手机贴膜,也挣不了几个钱。四癞子在梅子面前,是打肿脸充胖子。
直到傍晚,阿坤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他不进工厂,也不敢去超市,那些地方招人都要“三证”:身份证、计生证、健康体检证,连餐厅招勤杂工都要先看身份证。阿坤什么都没有,想找一份管吃管住的力气活,转来转去,又转回到火车站对面的马路边。看见几个三轮车司机挤在旅客中间拉客,心想,这活从早到晚都能干,挣多挣少都没关系。可是,一辆车少说也要四、五百块,阿坤现在连一个车轱辘都买不起。
阿坤躺在路边的石凳上,眼看天快黑了,想起昨天梅子留给他的话,要请他吃晚饭。他并不想要梅子回报他什么,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唯有梅子是他可以说话的人。他决定,去找梅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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