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从《霍乱时期的爱情》里抽出来，揉着眼角，挤压微微胀涩的眼球，目光没有焦距的扫过全班同学，横竖的铁丝网把视野切割成碎片。脑子有点晕眩，胳膊撑着太阳穴位置。
外面是一贯的阴天，早上刚下过雨，积累的云层站在楼顶像触手可及。
视线落到A军身上，他手里捏着一团“小当家”牌方便面往嘴里喂，姿态甚是美观，可惜了地上四只作配角的方便面口袋。他在我隔壁一排，体育生，青春期生出的胡茬下巴给他脸庞添上了一些大人们特有的成熟。恍惚看他，十七岁，是个大人了。所以我看到他的动作，心里生出无可名状的悲哀来。
十七岁，古人成家了吧，也许有孩子了，早就开始为一家老小的生计奔波。如果是个小学生倒可以用做“稚嫩”开脱，可他十八岁了。也许与我同岁，十七。
耳朵里钻进来许多嘈嘈声，这教室表面是风平浪静的，下面的吱吱耗子，老师谨遵皇帝的口谕，“两不相犯，老死不往来”。
皇帝在兜售他的厚黑学，什么子虚乌有的战争，前朝古事，才子佳人。他骨子里有老一辈无产阶级的遗风，天南海北，无所不知。对我们的看法可以参照“一代不如一代”。总结他的全部家当，什么都知道，什么文章都可以启发，什么题目都有格式，当年风光无限，现在晚节不保。
还有书堆作围城的狗男女，下面排着手机，塞着耳机，看视频，聊扣扣，进空间。从前面看见黑色的头顶，从桌面上横切一刀，恰好成了没有头颅的尸体。双腿和肚子成三十度角，没有桌子支撑很担心会摔倒。
吸一口湿润的空气，把整个喉咙填满阴沉的味道，舌头根部的味蕾触动。瞳孔里也是雾色的天空，远处的高楼，在阴云里只剩下一半身子。
我书堆都比所有人高，围墙比所有人厚，我把我的世界打造的牢不可破。我不从我的窗子里探头，我不伸手呼吸外面的空气，我不哈欠，我不伸懒腰，我对待体内所有的昏昏欲睡因子像修女对待自己的贞操。
我得世界除我立足之地外，都勾不起我丝毫的兴趣，我把世界外的土地淹满海水，我是自己世界里的主宰。天空之下，大地之上。唯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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