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场雨,早晨坐公交见路上落了许多树叶与花瓣,忽然想起前人的诗来,顺着这诗又想起许多,不禁哈哈大笑。
我想起的是《春晓》这首诗,“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但有人把它改成了“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早晨数一数 包包知多少”。这样改唐诗的人是很多的,从前有一个赌徒,除了赌以外还爱好唐诗。一次过年,早晨起来听外面讨债的人吵吵嚷嚷,门都要打破了,他知道躲不过了,就偷着拿了几件东西想当掉还赌债。边拿还边诌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人人吵,夜来讨债声,欠人知多少”。他妻子见他这样没正事,边织布边伤心地哭起来。他又模仿唐朝诗人金昌绪的《春怨》“打起黄莺儿,莫叫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诌道“打起我妻儿,莫叫机上啼。啼时惊娘醒,不得当东西。”
看来,这个家伙是不怕老婆的。下面这个则是与怕老婆有关的,从前有人将《千家诗》中“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一绝,戏改为《怕老婆诗》曰:“云淡风轻夜半天,垂头丧气跪床前,时人不识余心苦,将谓偷闲学拜年。”(今也有人将此诗改为《首长夜宴诗》曰:云淡风轻不夜天,炮龙烹凤摆华筵,时人不识长官阔,将谓天天在过年。)这也倒罢了,下面这个更厉害,唐人朱庆余《近试上张籍水部》诗“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后被徐枕亚改为《咏悍妇》:洞房昨夜翻红烛,待晓堂前骂舅姑。妆罢厉声问夫婿,须眉豪气几时无?把个悍妇形象刻画得跃然纸上。
就是名人大家也常以此来开玩笑,苏轼的朋友刘贡父因为生病,眉毛掉了,鼻梁也烂了。一次朋友聚会,苏轼模仿刘邦的《大风歌》戏谑道,“大风起兮眉飞扬,安得壮士兮守鼻梁。举座大噱,刘贡父则懊恨不已。
这些改诗都是为了谐谑戏作的,是明仿,还有暗偷的。唐朝时,有个县的武官叫张怀庆。他为了附庸风雅,常常把别人的作品改头换面当做自己的“创作”。当时诗人王昌龄、名士郭正一声望都很高,张怀庆便常抄袭他们的作品。大臣李义府写了一首“镂月为歌扇,裁云作舞衣”的五言诗。意思是要把明月雕刻成歌舞时用的扇子,把彩云剪裁成跳舞时穿的衣裳,想象奇特。张怀庆便抄了下来,并在每句诗的开头加上两个字,凑成了“生情镂月为歌扇,出性裁云作舞衣”。经他这么一“创作”,诗句都不通了,谁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意思。张怀庆这首诗一传出,人们就议论纷纷,有人根据他常常抄王昌龄、郭正一作品的行为,给他编了顺口溜,嘲笑他是“活剥王昌龄,生吞郭正一”。这也就是生吞活剥的由来。
张怀庆毕竟不是真正的诗人,充其量只算个文学爱好者。但大诗人的仿作又如何呢?王安石对王籍名句心存怀想,写有一首《钟山即事》诗,中有“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其实就是王籍“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翻版。也许是王安石的钟山与王籍的若耶山不可同日而语,王安石此地“终日处闲”,王籍彼时“深山访幽”,一是坐取小情趣,一为探游大深邃,主观意趣和感受相差甚远。所以,黄庭坚评王安石是“点金成铁”。
宋代王祈有竹诗两句最为得意,为东坡诵之,曰“叶垂千口剑,干耸万条枪。”苏笑曰“好则好矣,只是十条竹竿共一片叶也。”
还是王安石与苏轼这两个名师高徒之间,一日,苏东坡去拜访老师王安石,恰逢王安石不在家。东坡等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起身想拿本书看。忽见案头有一未完之诗稿,上书:“明月当空叫,黄犬卧花心。”东坡看后很奇怪:“明月何言叫?黄犬又如何卧花心呢?”他想了想,便提笔将诗稿改为:“ 明月当空照,黄犬卧花荫。”改完正得意间,王安石回来了。他看了被改之诗稿后,脸沉了下来说:“无知啊无知!在广西之西南,有一种小鸟叫明月;在贵州之东北,有一种昆虫叫黄犬。你删改我诗,不只是无知,而且是无礼。”东坡窘然。
这是认真的修改,还有纯属玩笑的修改。齐高祖喜欢郭璞游仙诗,一日又边读边夸赏,一旁的动筒说,“有什么好的,便令臣做,胜他一倍。”高祖说,“你敢如此自夸,若不胜则治罪。”动筒曰:“郭璞游仙诗云‘青溪千余刃,中有一道士,臣作云‘青溪二千仞,中有两道士。’岂不胜他一倍。”高祖哈哈大笑。
一场雨,引出了这些事情,当时起到公司匆匆记下,未加整理,今天整理时,又有一些忘记了。最后也改一首东坡的诗做结尾吧。“银屏巧扮对客堂,键盘声声论世忙。文章好坏谁欣赏,幸有知音道短长。”这也有典故的。
东坡一日在玉堂,读《阿房宫赋》,夜深不寐。署中有二缇骑,伺候良久,于阶下议论,东坡潜听之。一人曰:“如此夜深不睡,只管念来念去,念他有甚好处。”一人曰:“也有一两句好。”一人怒曰:“你知道甚的。”答曰:“我爱他道天下人不敢言而敢怒。”东坡曰:“这汉子颇有鉴识。”因作诗曰“银烛高烧照玉堂,夜深沦茗读阿房。文章妙处无人语,赖有缇兵说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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