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景不是特别好。有一年冬天,菜园里的菜实在尽了,母亲便采来一些辣椒,清炒一下,用她魔术师般灵巧的双手,把那种辣吱吱而又鲜嫩的味道传到我的味觉深处,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问母亲,什么时候会再一次煮辣椒汤。我父亲的脾气不太好,总和我的母亲吵架,有一次吵得实在凶,我母亲便去了我外婆家。我和我哥哥便一连一个星期的早上只能享受得到白糖加白粥的味道!
清水煮鲫鱼永远是我人生之中的最爱。我父亲是养鱼的,如若家中没有菜,我便会搂着他的脖子说:“爸,今天打一条鱼好吗?”我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每到这个时候,他便会清早起床,拿一条撒网到塘中,不一会儿就带来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或者鲢鱼走进家门。放一点葱和姜片进去,便是一大碗鲜美的鲫鱼汤。我经常会忍不住香味,够到灶台上,把锅揭开,看白浪绿草在鱼的肚皮周围翻滚着,仿若欢快的唱着歌!唐朝张志和曾经有一句诗写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我人生的一大幸事是我曾经和也吃过肥美的鳜鱼,鳜鱼其实长得和鲫鱼是差不多的,只是它的鳞片远比鲫鱼细小,肉质也更加鲜嫩和爽口一些,当然它的价格也远比鲫鱼高昂,如今想来,父亲满足我这个吃货的同时心里也会有点儿隐隐心疼的吧!我家还曾经养过一种叫白昌的热带鱼,它体型和扁鱼比较n类似,只不过头是圆的、鳞片很小非常漂亮,我之所以难忘是因为我母亲用这种鱼做的勾芡是我觉得这一辈子最下饭的东西!我本来是不喜欢吃鱼头的,后来去了大舅家,正值冬天,萝卜胖头鱼鱼头火锅是常菜,当吮吸着鱼头里面果冻的那一刻,我迷恋上了鱼头的味道。我在他家还吃过可能很少有人吃过的东西,那就是鱼肠,那时候大舅家的家景也不是特别好,鱼肠也被大舅妈像宝贝一样留着,仔细把里面的东西洗干净,就成为了火锅中又一个难得的配料。其实和鸡肠差不多,它的味道还算好,只是处理起来太麻烦,也不太干净,因而也就难入寻常老百姓家的法眼!
红薯在我们那儿是一种很常见的农作物,我母亲喜欢把它切成细条来下面,这种红薯煮的面的面汤特别的甜润。我则喜欢把它埋在煮饭或者烤火的木柴下面的灰里,用火灰的高温把它烘熟,兹拉一下,很容易便可以把皮拨开,一阵香气四散开来,可以看见里面饱满而又粉嫩的果肉。
那时候山里还可以采摘到一种叫八担柴的野蘑菇,除了蘑菇通有的伞状特征之外,它的特点是淡黄色。我母亲说它得名的由来是因为它很难以煮熟,需要八担柴。不过它的味道确实特别爽口和鲜美。草地上可以找到我们那儿发音叫软箧儿的植物,把它捣碎,和面粉和在一起,便可以做绿色的软箧儿粑。我还在山上采摘到一种类似杨梅的东西,我现在已经不能很清楚地记得它了,只以为它是一种樱桃般红润而味道酸甜的东西。小时和埦里一群小孩子在埦下玩耍时,我喜欢找一种一种草本植物的蕙也吃,它有点儿类似棉花糖,不过却没有棉花糖那般柔软,但是它那自然甘甜的味道却是超过棉花糖的!土坡的旁边有一种三角形的植物叶片,入口便有一种青涩和甘甜弥漫在你的舌尖。
我大舅妈很早之前养过蚕,她家门前便是一片桑树,有一次去她家正值紫色桑葚还在的当儿,便有了鲁迅先生百草园的那种童趣(想必桑葚在枝头,鲁迅先生小时也是忍不住摘下来品尝的)桑葚外关就像袖珍型菠萝,不过颜色却是由黄色变成了紫色,它的躯体也不像菠萝那般坚硬,反而如同毛毛虫那般柔软。
我家那边最常见的水果是板栗、杏子、樱桃和甘蔗。
每年开学后不久,板栗完全熟透,大颗红透的板栗挤破娘的肚皮,风一吹,便从树枝上掉落下来。很多人完全天黑便起来,打着手电筒跑到茶园之中去捡板栗,我也是其中的一员,为此身上受过不少野蚊子的罪!其实三种水果之中我最喜欢的是樱桃,可惜我家的樱桃树长在正山上,樱桃还没有红便都是鸟儿的腹中之物!为此只得跑到道上的一位奶奶家门口偷樱桃!我家的板栗和杏子倒是有不少,只是前者无味,后者太酸,都不太对我的胃口!
我很喜欢甘蔗,我家从来都没有种过甘蔗,但童年之中从来都不缺甘蔗吃。原因有二,其一便是我二娘和四娘家中了大把甘蔗,每年甘蔗下窖储存,我过去帮忙,他们便会送一些甘蔗给我,再者小时候下埦有一个女孩和我关系要好,她的东西是很乐意拿来和我分享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甘蔗!
易大(我们那里大的意思接近于奶奶)家门前倒是有不少宝树,春夏之际,白里透红的桃子、红彤彤的压弯枝头的石榴,不必走近,远观就足以让我们这些小屁孩流口水。可是那毕竟是人家的,人家主动想到我们是孩子对桃子和石榴贪恋的情况实在不多。而作为她家亲切而友善的邻居,我也不大好意思在他家门前撒泼儿偷这些。为此,很多年,我都在为自己石榴和桃子吃得少的人生感到万分的遗憾!
柿子在我们那儿也是一种常见水果,其实我家池塘边菜园地上就有一颗小柿子树,但它终究只能算柿树界矮穷矬的屌丝,所生出来的柿子小而涩口,很让人怀疑它不是我家亲生的,仿若一个野外飘荡无人照顾长势不佳的野孩子。我姨妈家的柿子倒是长得婷婷玉立,身子大而饱满,味道也是甜而脆。每当柿子成熟的时候,我姨妈对我和哥哥的盛情邀请足以让我们这一辈子也忘不了柿子的味道。
我母亲还在池塘菜园边种过葡萄和西瓜,只可惜管理不善加之水土不服,葡萄始终没有红紫起来,西瓜最终也变成了冬瓜。我外婆家门前有一棵梨树,盛夏到来的时候,梨树上会长满梨子,外婆总是盼望着梨树上面的梨子能够长得很大。可惜它们还没有多大的个儿的时候,小孩子就会偷偷过来把梨从树上摇下或者摘下,为此,外婆会在梨还没有太熟的时候据、就把它摘下来,我在那棵树上所能享受得到的也只能是青涩而干的小梨子。
我小时候吃过好几次螃蟹。那个时候到河中抓螃蟹是我最喜欢的活动之一,有时候螃蟹抓得太多,能够凑齐一大盘儿,就把锅和肚子作为它们最后的归宿,放点酱油、醋还有调料用水煮,一会儿水干了、螃蟹也就好了。高三那年,我在朋友家中吃着手掌般大小的鄂州大闸蟹。不由得感叹,螃蟹还是大一点儿的好,方便吃,不然,艰难的剥开腿上厚厚的壳儿之后,连腿中白色的嫩肉一道儿剥没了。
我曾吃过最贵的东西是野鸡汤,是我小叔几十块一斤买的,那是个猪肉还只要三毛五一斤的幸福时代,而我小叔花两三百的野鸡最后也就全到了一个送饭的碗煲般大小的汤灌里。我奶奶说按家分,而其时我父亲、母亲还有我哥不在家。我奶奶说我很幸运,其他一家四个人才能分到一碗,而我一个人便独吞了一大碗。但其实,所谓的一大碗但其实也不过就是巴掌那么大的一个小碗之中装几颗板栗和三四块野鸡肉而已,至于它的味道,我早就忘了,想来当初大概把那么稀少而美味的野鸡肉直接暴殄天物当作鸡肉吃了!
我做过一件很有违天合地事儿,那便是小时候吃过刺猬肉,刺猬是一不小心跑到了我家鱼塘前的那个小屋门口,被父亲逮到的。其实它的肉很薄,完全是一个皮包骨,并没有给我的味蕾留下太多的回忆!多年以后,我当街看到别人杀刺猬,把仿佛因为吓得发抖而把身子紧紧蜷缩着的刺猬扔到开水里,在那一刻,我觉得有一种东西正要从我的胃里翻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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