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乡村的窗子,是木格子的,是父亲亲手做的六十四格亦或是三十六格的小方块套勾成的窗户。每当过年的时候,奶奶就组织人马糊窗子,奶奶的人马其实就是我一个,我被她培养成了糊窗子的能手。现在想想,我仅有的一点审美和生活能力都是奶奶培养的,从打浆子(就是用面和水烧成浆糊)到刮洗窗户的旧迹到贴窗子的各种设计,哪样都离不开奶奶的教诲,小小的我学会了各种窗户的贴法,加之手上利索,贴的细心,以至于有人家请我去他们家帮忙都是常事,这便是题外话了。
我们用的是画了花朵的白纸湖贴在窗棂上面,这“花纸”是提前请人画好了的,记得有许多亲戚都会画,简单的鸟、树、花、草,或者虫、虎、狗、豹,因为贴窗户,我特别敬仰那些会画花的匠人,他们有的画好了卖钱,本事好的人还可以在贴好的窗户纸上即兴而画,在当时是一门手艺,起码过年时可以挣些零花钱。要不是以后窗户改革成玻璃窗了,我早就学会了画窗花。另外一种窗花其实叫窗角子,是自己用事先刻好的窗角板拓印成的,窗角板也是很少有人家有的,各家各户轮流着借着用,拓出来的窗角有红色、黑色和蓝色。最讲究的贴窗子就是先用窗角子纸贴成一个菱形的图案,贴这个图案可是最为技术的一个活,稍不留心就会贴反了或者贴的归不了位,奶奶一辈子了还没我贴的好,常常为一个窗角的贴法跟我争吵,因为我的灵性和利索宣布她的失败。在窗角构成的菱形图案之外的地方,就都贴上花朵,有细心的人会按照对称的贴法给它贴好,当然我还会选什么房子用什么花,不忘记在窗户的下面一行或者第二行留两个玻璃的“窗口”,便于里面的人可以看见外面,在我的想象中,这样贴出来的窗户比城市里铝合金的材质唯美得多,哪怕日久显得很旧,哪怕被风雨戏谑,哪怕斑驳不见色泽。
还有的人家是剪窗花,剪好了个各种图案贴上去,看起来很艺术很淳朴;最次的人家就是用红色、黄色、蓝色、绿色等各种不同颜色的纸张糊窗户,只不过这样的话就显得屋子里没了亮色,暗的着急。
把窗子装饰好后,再贴上对联,过年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再穷的人家,只要贴了窗户,就立即面目一新:过年了。
或许贴窗户这件事,它本身就是取了大自然最本质的色彩,你根本无法描绘。只是那些窗子,要么很高,一年只能这么打扮一次,并且得卸下来拆洗干净了贴窗花。要么很沉重,阳光从窗户缝隙挤进来的时候,因为灰尘,显得云烟缈缈,似琴弦微颤,虽然曾经满足许多孩提时的好奇和想象,但总没有阳光洒脱地进来。
我知道我今天写这些东西的缘由,一是想起了奶奶,二是想起了小时候住过的房子,最主要的是哪根神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因为正对着窗子,面向太阳。阳光些微有些刺眼,没有像往常一样拉上窗帘。这样地,就漫无边际地写了这些东西。
作者:甘肃靖煤集团 贾其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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