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超市办年货,转来转去,不知为孩子们买点什么好。徐福记、阿尔卑斯、真巧、奥利奥······这些糖果糕点孩子们都吃腻了,不爱;苹果雪梨,桔子香蕉,水果孩子们看都不看,除非玩得满头大汗,才赏脸似的尝上一点。我常想,如果真能穿越,把今天孩子们吃的零食带回到我们的童年,那可真是上天掉下的“馅饼”,定会让我们兴奋一阵子,回味好多年。因为那些年,我们都嘴馋。
正月初五、初六,亲戚间的拜年还未完全结束,我们就急急地挎上篮子,田间地头,到处寻找荠菜,趁家里还有几个鸡蛋,可以包点饺子。妈煮饺子时,特意放上一锅铲卤水,卤水的浓香飘荡在汤里,荠菜的清香溢出皮外,空气都被染得香香的,满屋招摇。我们吃后仍觉满齿留香,回味无穷。阳春三月,钻出土的小草已长出嫩绿的叶子,两叶之间抽出尖尖的芽儿,轻轻一抽,芽儿就落入手中,剥开裹着的叶子,露出一根白毛,一丝一缕紧贴,形如细棍,湿润润的,塞进嘴里细嚼,甜津津的,像嚼上了 牛皮糖。山坡上热闹起来,我们扛一根锄头,或拎一把 铁铲,聚在山头挖翻白草,翻白草开小黄花,没啥看头,关键是底部的根,细长细长,像我们的手指,皮一剥,里面的肉白嫩嫩的,吃起来甜而脆,带点土腥味。孩子多了,失手的时候常有。老公说,他曾和表弟们一起挖时,锄尖就磕上了旁边一伙伴的头,鲜血直流。那时候孩子间的打架闹事,大人们一般都不往心里去,所以,老公只是在舅妈的带领下,上门赔个礼就完事了。
插秧时节,田埂上的野蔷薇开始抽枝,从根部冒出的枝条又嫩又粗,手钻进灌木丛,似游蛇,在带刺的枝叶间盘旋,慢慢抵达目标,拦腰一掐,再小心折回。褪去带刺的皮,蔷薇枝青翠光滑,像一根翡翠做成的玉筷,冰凉冰凉,却只有一股青味。秧泡也来田埂凑阵,一粒粒,像红宝石,镶嵌在毛糙的圆叶间,十分耀眼,也十分诱人,酸酸甜甜,形状和味道都类似今天的小草莓。秧泡好吃,但不易采到,小伙伴们一个比一个腿快手勤,这时,我这只笨鸟还能在秧田里掳获点食物。新整的秧田水平如镜,能清晰地看到紫红色的野荸荠,小小的,如铅笔头。在泥浆中跋涉,有时,远远地发现一颗野荸荠就端坐在前方,顶部的细苗似乎在向你招手,你连忙直奔,一不小心扑在了泥巴里,浑身湿透也脏透,搞得像只丧家犬,狼狈,落魄。
秋天,田野丰收,也是嘴巴丰收的时候。星夜下我们偷过红薯,也扯过花生;拿竹竿敲过人家的小甜枣,也卧在田沟里啃过高粱秆的尾部,甚至还在野外煮过红豆、绿豆。
冬天,颗粒归仓,野外没什么指望,我们就只能瞄准自家屋里。堂屋的梁柱上吊着一袋花生,像一袋金币,在头顶上发出夺目的光。我们找来红缨枪,跳起来往上戳,再一戳,花生像雨点落下。战利品分到手后,我就把它们埋到火钵里,烤上一阵,待香气四溢时,夹起来吃,滚烫滚烫的,焦香酥脆,远远胜过炒出的花生。那时,看病人流行送罐头,妈的床柜上偶尔摆放一两瓶。妈舍不得给我们吃,想留着将来送人。我和弟就常围着罐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桔子罐头我们吃过,可梨子罐头和菠萝罐头还未尝过。梨肉肥嘟嘟,菠萝黄灿灿,一摇,都能游动,不管游到哪里,它们似乎总盯着 瓶外的我们发呆。罐头是贵重物品,没妈的批准,我们不敢撬开,每天就只能趴在柜旁看几眼,摸两下,有时故意做给妈看,我们的馋相终于感染了妈,梨子和菠萝我们都尝到了,连水都喝得一滴不剩,这可能是我们儿时吃到的最美味的东西。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们都嘴馋,尤其是乡下的孩子。直到上大学,我才吃到香蕉和新鲜的菠萝,但我不觉得遗憾,我倒认为我们的童年比现在的孩子有趣得多,他们关在屋里,不是抱着书本,就是守着电脑,尽管嘴巴上享尽美味佳肴,但日子里却淡去了孩子应有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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