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靠冰冷墙壁，晒微醺阳光。
　　
　　我能想象故乡铺满的雪花，握紧。像磨尖的一把针刺痛手心，会痛，没有伤口。
　　
　　从天上抛下的，折翼的天使，结实的大地。它是回了家，还是远离故土？
　　
　　它心里会不会痛？
　　
　　会不会痛？
　　
　　会不会难受？
　　
　　你知不知道我心里的难受？
　　
　　铺满的雪，是厚厚的棉被，地里的虫子冷不冷？
　　
　　大地所有的儿女把根扎在土里，叶子落到土里，到冬天，最下面是枯了一秋冬的草，然后是枯叶，还有雪。不是湿的雪，是干燥的，没有一点水的雪，想把我身体里的水都吸干净，偷光，抢光。
　　
　　下面睡着的虫儿不冷，也不寂寞。
　　
　　蛇冻成一团僵硬，它是一个人。
　　
　　我缩成一团，我一个人，我是一条蛇。我没害人，没露獠牙，我只是一团不希望你超过边界的蛇。
　　
　　我不是蛇。蛇不怕寂寞，不怕冷，它不怕，我怕。我不是。
　　
　　我在教室看见对面教学楼的大灯，我不是疯子，不想砸碎它。我不是飞蛾，可我向往光明。我于是推开窗户，从五楼一无反顾地跳进操场里，飞快地奔跑，我恨不得长四条腿，可以更快的奔跑。我用两条腿飞快地奔跑，我不顾衣服上的灰，不管不顾，全身的骨头，骨上的肉，肚子里的肠子，心肝脾肺。我头上的头发。都揉进我的眼睛里，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我拼命揉，拼命揉，揉得出眼泪，揉不出沙子，于是我眼里红红的，你问我怎么了，我说我眼里进了沙子，我眼泪一直流，一直流，你慌了，慌了，我也慌了，我不痛，只是难受。
　　
　　我跳进操场没人拦我，他们翘着嘴，伸着脖子，像长颈鹿，眼里，嘴里流出亮晶晶的光。我想跳，又不敢，害怕，我愣在那里，以为有人拦我，他拦我，我就不会跳了，可他们不，我有些尴尬，他们看我不敢跳，起哄的闹，跳啊，跳啊。老师不拦我，他激我，你不敢跳。
　　
　　我不能掉了面子，我闭上眼睛，用力跳出窗沿，用出全身力气。我死了，我死了。从下面到上面的风，吹乱我的头发，吹不乱我太短的头发，吹乱我的心。我心里有万千的马狂奔。我惊醒了，满头汗。
　　
　　我用力拉开大门，跑下楼梯，不管老师的警告和咒骂，用力跑，跑到操场，跑到寝室，可我进不去寝室，摸不到灯光。我在操场的灯光下，在灯光下默默的流泪。
　　
　　我什么都没做，我在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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