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换西瓜,拿麦换西瓜。”“换苹果的来了,拿麦换苹果了……”每当听到村子里的那些吆喝声,就会让我想起父亲曾经那浑厚、有力的吆喝声:“谁换馍,换馍的来了,拿麦换馍了。”
我清楚的记得,那年我上五年级,父亲和母亲商量着准备在家开馍店。那时我们村没有馍店,就连临近的两个村也没有。说干就干,父亲和母亲把积攒多年的积蓄全部拿出来购买了一套做馍的机器,一个压面机,一个和面机,一个馒头机,还有一个高高的大锅炉。父亲还找了一个木匠做了许多盛馍的大木盒子。做馍的工序很简单,母亲本来就会,只是从来没有一次做那么多过。于是母亲就找了一个曾经开过馍店的老乡,经过老乡的指点,母亲很快就掌握了做馍的一些最基本的技巧,例如多少面该兑多少水等。
自从我家开了馍店,家里就热闹起来了,从早到晚家里陆陆续续不断有人来换馍,这可把父亲母亲忙坏了,每天都是晚睡早起。每天天还未亮,一笼笼热乎乎、白白的馒头就出炉了。做的馍多了,需要的面粉也就多了,那时只要我没有课,就会坐上父亲的拖拉机和他一起去镇里拉面粉,去时拉的是一车麦子,回来就换成了一车面粉。除了拉面粉,父亲还要去镇里拉煤块,因为每做一锅馒头,都需要很多的煤块。
为了能换出更多的馒头,父亲就开始去没有馍店的村庄卖馍。父亲打听到离我们村四五里的宋楼村没有馍店,之后父亲每天大清早都用自行车带着两大筐馒头去宋楼村换馍。父亲只上过三年的学,不怎么会算账,母亲就从集市上给父亲买了一个小小的计算器。就这样父亲每天大清早出去换馍,母亲在家换馍,这样就比原来多换出去很多,当然父亲和母亲就需要做更多的馒头。
那年夏天,下雨的日子特别多,父亲出行就困难了,因为去宋楼村全是土路,只要下雨小路就泥泞不堪,路上还有很多深深浅浅车辙。即便没有下雨,路上没有泥,父亲也很少骑上自行车。父亲带着两大筐馒头,如果再加上父亲的体重,父亲怕压坏了自行车,所以父亲都是经常推着自行车走。有泥的路上,泥粘满了车轮,父亲在路上走就会很吃力。那时候姐姐已经不上学了,母亲就让姐姐跟着父亲一起去,这样姐姐就能帮父亲推车子,父亲就可以省点力气。
那时候我很想跟父亲一起去,因为暑假在家没什么可玩的,总想跟父亲出去转转,父亲答应了。那天我和父亲起的一样早,原来泥泞的小路上只有我和父亲两个人,路坑坑洼洼,两旁全是庄稼。我双手不离车筐紧跟着父亲。四五里路我和父亲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刚走到宋楼村头,父亲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接着父亲就大声吆喝了长长的一声:“谁换馍,换馍的来了,拿麦换馍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吆喝声,父亲的吆喝很浑厚、很有力、也很长。原来我的父亲和那些卖菜的、卖瓜的没有什么区别,我突然感到父亲是那么的渺小,同时我有感到父亲是那么的伟大,因为父亲撑起了这个家!父亲把自行车停放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在称麦称馍的同时也不忘吆喝两声。父亲是个实在人,从来不缺斤短两,在那个村子树立了很好口碑。还有不少村民说我家的馍好吃、筋道。
我跟着父亲一连去了好几天,父亲每次都是刚到村头就先清嗓子,接着就是一声长长的吆喝:“谁换馍,换馍的来了,拿麦换馍了。”每天都是这样。那天我对父亲说:“让我也吆喝两声吧。”父亲说:“你能喊出来不?”我嘿嘿两声说:“让我试试吧。”我憋了一大口气,可就是吆喝不出来,也许是我不会喊,也许是胆怯。父亲说:“还是我吆喝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吆喝。不知为什么,我当时特别想替父亲吆喝两声。我终于鼓足了气、学着父亲向那样开口了:“谁换馍,换馍的来了,拿麦换馍了。”我吆喝声落,顿时感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我尖尖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稚气。以后每当父亲的吆喝声落下,我就开始学着父亲吆喝,慢慢的吆喝声就自然了。每当村里人听到我和父亲的吆喝声就出来换馍,村里换馍的老大爷有的还向父亲询问我的年龄、上几年级、在家排行老几,父亲总是笑呵呵的一边回答一边称麦称馍。
如今我家早不开馍店了,因为家里只有父亲和母亲两个人在家很难忙过来。现在父亲在外打工,母亲在家务农,一个简简单单的一个家庭,一切都在简简单单的生活着。
很多年了父亲再也没有吆喝过,每当听到村里的那些吆喝声,总会让我想起父亲那浑厚、有力、长长的吆喝:“谁换馍,换馍的来了,拿麦换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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