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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那端水尽头

时间:2013/11/21 作者: 夜帝 热度: 75295
  一
  
  去上思并非为了据说一呼吸就能集散上千上万的负氧离子,也不因为流传已久叫虽蕾的壮族排歌。本来对负离子的疑信如同转基因是祸是福傻眼困惑,虽蕾之前没听说之后也没见过。
  
  后来想,那回去上思,真的算福至心灵的一次清醒的糊涂。
  
  二
  
  原乡异乡,情结随岁序季节枯荣,浓淡于色差跌宕的冷红与薄暮,或春或秋或冬寒里,揉拧尚未完全锈涩的心扉。原乡虽暖煦,也无须撒娇自有得风得雨的舒迟,但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不变因循,似乎挺容易因日久单调而逆生厌倦。熟悉的地方没风景,异乡与生俱来的新鲜诱惑于是格外楚楚动人,纵然知道要负载千山万水,也不辞我心甘意愿的剑树地狱。
  
  那夜车过云浮,似乎有几缕莫名的欢喜。脑海里依稀徘徊的那段公案,分明最猩红也最静美。六祖慧能俗家卢氏,虽目不识丁却携仲尼老聃并身东方三圣。风雨过后,岭南终究要盛开锦丽风幡与三千莲灿,拥簇祖庭中的祖庭,日月流辉般布施无尽的南华美轮。
  
  我最惊栗于“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由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无相偈语。那明澈的慧眼似乎穿透尘世业障直抵万物法谛的源头,分明让人看到每条悲喜纠结的生命,净已是无以凭籍的海市,最活泼的生息反而要推举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款万劫千灰后的淡远。
  
  三
  
  去上思得经过广西省会。两宿南宁,迥然两份不同的心绪。第一次因公务折转凭祥入河内赴下龙湾,云生谷底的情怀步步芳草。这回却趋近浮嚣后的沉静,淡如微风前的施洗。种种法的生灭里若得菩提的观照,就会明白原来路过了的不全都叫缘。
  
  上思最好的去处要数十万大山,躲入之前必要梳理线路。其实也别杂想,更莫管眼前的深幽逶迤是否真有连绵不可考据的十万座山峰。只需心无旁骛地带上身体一头扎进无山不秀的山脉,沉没在无尘的涧泉,跟那些三三俩俩男女抛下风尘仆仆的累赘,胸次自有琉璃灯起而不再妄染信外轻毛。
  
  独行无拘无绊。高频率梭来梭往的日子里,偶得一段这样的辟谷实为美致,可惜似乎可遇再也不可求了。
  
  有一回,大汉飞将军李广误将大石当成老虎一箭几乎射穿。他诧异竟如此神力,复张弓却再也射不入。佛印禅师江西人,素与四川苏轼交好。那次居士骂大师只是一堆粪土,禅师则回敬美之尊佛。如果李苏可以把盏,那佛印一定更加笑逐颜开:心佛即佛,心魔即魔也。
  
  四
  
  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
  
  唐代宗大历年间,从富丽长安随父亲流寓边陲蜀中的小薛涛,看到梯栈勾连的蜀道横绝,心底一定明晓此生只剩侧身咨嗟的感伤。乡关入梦,却注定永远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不仅是乡梓,还有桃花笺里的寸寸落红。
  
  也许堕入歌妓的命运容易造成逆来顺受的性格,但堪比天高的才情又注定春色满园关不住。所以请务必告诉行云,如果心还在驿动,定会牵引高山流水的思慕粘附晨昏,一任那行雨南飞又北飞。
  
  这就是薛涛,38岁的才女遇见27岁的青春元稹,敞开了浣花溪岸一段乍暖还寒的明艳。
  
  可惜元微之身上奔流的鲜卑血统,注定他感情上逐水草而居的疏狂。就算是那纸“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刻骨眷念,也毫不犹豫地全部给了太子助教的千金亡妻韦丛,一滴也没有薄命女校书的份儿。可怜薛洪度犹在闺阁掩袖,月高还上望夫楼!
  
  皆入蜀中才女,邻家女孩卓文君的情商智商明显比薛涛高得多。
  
  五
  
  自成都入邛崃,百来里的幽山美水淹没了南宁至上思潮潮湿湿的心路。
  
  我一直以为,西川险远秀奇的气质注入繁衍不息的蜀山蜀水,笃定要生成另一类敏秀俏拔的品味驻留在天府蜀地的千里沃野上。于是俯仰之间就有了并立的峨眉山与卓文君。
  
  敢爱,爱得火辣辣爱得义无反顾还不算上品,私奔故事在南戏和明清小说里够不上拍案惊奇。相濡以沫的起点不能也不会成为白头偕老的依据,认准了就得用心更用智量来稼穑和繁荣。
  
  本来以冶铁起家的土豪金对败坏门风的女儿决心断水断电,谁知道她混不下去后又跑回来大街上公然开酒店叫卖,让老爹的脸往哪搁啊。罢了,给银子吧。
  
  或许男人容易变节,何况仗着才华在未央宫渐渐走红的才子。女人不闹,只是简单地寄给了一封不足八十字的家书,却锦水汤汤温婉坚绝,饶是一代辞宗也惊出一身冷汗。他终于醒悟茂陵的五色终究子虚乌有,自此收起那份落霞孤鹜的野心。
  
  卓小姐的魅力不仅在她的容颜她的情致,更在她奇葩式的智慧轻而易举地抓缚过两个男人。给银两的叫卓王孙,给长相守的叫司马相如。
  
  六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不争的内涵所外延的那种刚柔,让我想到了秋水无尘的宏村。
  
  宏村坐落于安徽黄山山麓,被誉为画中的村庄,美到让所有辞藻都显得多余和苍白。
  
  你看那祠庙那牌坊,疏略而密缄于天地青冥的留白中,更似乎要在山水撇脱的枯笔里别致。高白是墙,绿黛为瓦,马头角站成青苔也还在盯紧岁岁年年纷沓的信风。那层迭院落似乎犹在藏掖族群岁稔岁荒的旧事,可曲水回环的存珍早泄漏了美人靠上千百年来稍纵即逝,井底银屏含泪的笑涡。
  
  也许都不是,遗落宏村的洗练民居并没有特别稠杂的信息。她只是清绝如同一块返璞的碧玉,自宋元明清的风华和失落里浓缩,超然于霁月光风。即使有过俗世的麻霞,也浸透徽派最深处理学严饬敛抑的骨格,笼罩阴阳五行云雾,错落生年必然的起伏,风干灯火阑珊处的永久。
  
  九百年宏村就这么素素淡淡不染纤尘般静卧在风那端水这头。
  
  七
  
  版筑藩篱有意无意地圈围了一段时空,红尘之上展眼似水流年里逗留的百媚千红。当最后那粒尘埃落定,八月诗禅也连缀了九月茫茫的浮槎,静候十一月谁的乘衣归呢。
  
  宏村不语。任镜头在各个角度努力捕捉和解读,不管专业还是业余,所得的一致是那份洗尽铅华的素姿。淡泊寡欲,清净自守。
  
  佛陀住世时,有一位名叫黑指的婆罗门两手拿了两个花瓶前来献佛。佛说:放下!婆罗门把他左手拿的那个花瓶放下。佛又说:放下!婆罗门又把他右手拿的那花瓶放下。
  
  然而,佛陀还是说:放下!
  
  黑指茫然:我已经两手空空,没有什么可以再放下了,请问现在要我放下什么?
  
  佛陀说:我并没有叫你放下你的花瓶,我要你放下的是你的六根、六尘和六识。当你把这些统统放下,再没有什么了,你将从生死桎梏中解脱出来。
  
  把那类无端有端的锦瑟丢入南湖沉落月沼,不再牵挂蜀山蜀水和上思的履步,冲洗大梦浮华作风息水止最终的定格。
  
  然后装裱上墙,看挂钟毫厘不爽的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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