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在这黑乎乎的山洞里竟然还能听到远方爆竹的声音。这万恶的年呀,你要我怎样做才能原谅我和放过我呢?我好不容易才能在这所谓文明的国度里找到一个栖身之地,可是你这万恶的东西竟然决不放过我。难道我真的有罪吗?难道那是我的过错么?这叫我怎么也不能相信。
那么,既然这样我要向你折服吗?我感到真是好笑。我与这新年有能有什么过结呢?我啊我,实在是不该亵渎这神灵啊。这一切当然都是我的过错。哈哈~!我不过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而已。我是个谁也不可能饶恕的罪人。不为别的,只因为我太相信这个世道了。我总是忘记在人心后面很远很远的地方,总是深深埋藏着许许多多万恶的东西。那些涅槃和万恶之花,在那里生根、发芽和繁衍。可是,世界上的万物也真的是奇妙。往往有毒的植物开出的花都是非常美丽诱人的。不要说爱花的无辜的姑娘,就是自谓成熟的男人也往往抵挡不住这美丽之花的诱惑呢!这可真是荒唐。
整整一年过去了,竟没有见到半点雪花飘落下来,来为我闷热的大脑降温。可是,我的大脑早就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了,就算是有冰雪来降温,又能怎么样呢?高温损坏了我的躯体和灵魂。这样的新年也总该有合适的人去庆祝才对。因为神灵是不可亵渎的!哈哈,是的,不可亵渎!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去迎接这样的新年。我不期望的新年终归还是来了。于是我燃起一堆篝火,希望能够照彻这黑暗并给我冰凉的躯体带来温暖。
我怔怔地盯着这堆篝火,这堆燃烧着的篝火。我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这堆篝火是不是真的在猛烈地燃烧着。因为,我始终感觉不到它的温暖。年,它的温暖在哪里啊?在我的血液里始终不停地流淌着的,是冰冰的雪水和无声的悔恨啊!哦,不,我的神灵,我的确得承认,这的确,是一堆猛烈燃烧着的篝火。
我永远也不能忘记那个飘着白雪的圣诞夜。那年的白雪简直像豺狼饿虎一般,想要侵吞这茫茫天地。旁边教堂的那些忠实的教徒们正在虔诚地向上帝祈祷。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上帝存在。如果有,那么他在做什么呢?是在救赎还是在毁灭?他在毁灭善良灵魂的同时救赎着罪恶的灵魂,好让他们一样都升入天堂。我不知道天堂上面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天堂上面到底冷不冷,到底还会不会下雪。哼哼,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我要奢求自己也升入天堂吗?我的灵魂还能得到救赎么?
那个女人是我想尽一切办法才从别人手中弄到手的。我甚至把自己的尊严都统统献给了那个女人。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她的确是个妩媚动人的女人。但是,难道你以为我是个好色之徒吗?你这个傻瓜。那些浅薄之辈总认为我看重的是那个女人的身体,呵呵,你们这帮蠢货都被我愚弄了。她的身体当然是属于我的,就算没有这些个付出,她的身体早晚都会属于我。但是,难道我是个仅仅只知道感官享受的衣冠禽兽吗?她羡慕我的才气和我的智慧。我怎么能够拒绝一个善良的女孩子的倾慕呢?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可耻的事情吗?作为堂堂正正的男人,我绝不能做出这样泯灭良心的事情,更不能辜负可人儿的善良的心。朋友们当然都已经非常清楚了,我只是用了一点小小的计谋而已。我是绝不会主动追求女人的。那简直是对我的侮辱。其实,尊严,有时候也算不了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计谋而已。
其实我早就知道那瓶红酒里面加了些地道的烧酒,这又算得了什么。既然是个应该记住的时刻我们就理所当然并且义无反顾地去庆祝才对,不用管用什么方式或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不用问为什么是个应该记住的时刻,反正只要照做就OK了,他们都这样说。也许将来会回忆这个温馨的时刻,但是,谁知道呢?她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工具而已。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绪。难道我真的对那个女人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吗?是的,我占有了她,毫无感情地占有了她。她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啊!她的善良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也总是萦绕在我的心头上。但我当然也知道,她的善良会原谅我这么做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呀。这是个怎样的社会?难道这个社会会容得下一个受了莫大耻辱的男人吗?对男人而言,这,就是莫大的耻辱。你能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什么比这样的耻辱更让人接受不了呢?
她非常喜欢那枝意义非凡的玫瑰花,把它养在别致的小花瓶里面,总是每天都给它浇水。我至今仍然记得那支别致的小花瓶。这是她专门为那只玫瑰花儿精心设计的。我的可人儿啊,她直到死都不知道那只玫瑰花是怎样弄来的呢。我只是告诉她:
“虽然花瓣都有些褪色了,但是那象征着我们长久的爱情。”
“亲爱的,连这枝玫瑰都知道我们上辈子要注定结缘呢!因为它从我们上辈子就已经开放了,所以弄成现在这个模样。看上去的确不怎么新鲜,但是旧的东西才是值得纪念的呢。我多么希望我们的爱情能够像这支玫瑰一样长久啊!瞧,就像这红酒,越陈越香啊!”
然后我端起一杯红酒来,我们一饮而尽。至于她说了什么我根本已经不记得了,但确凿无疑的是,她非常非常受感动,甚至都流下眼泪来了。我怎么也不能明白,难道对女人来讲,亘古不变的爱情就这么重要吗?以至于我仅仅用了一个小小的计谋,撒了一个小小的慌她就感动成了这个样子。我亲爱的,真是个善良的人。她的心,简直就是像美丽的水晶一样透明呢!这叫我不能不佩服她的良好的家教了。如果不是家庭背景这么优越,她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纯真呢。很多人都说我们很相配,虽然我们的家庭背景相差很远。但是,他们总说“这又有什么呢?她的背景还不早晚都是你的么?”我知道这样的想法是极其肮脏的,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有那么点儿意思。虽然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像她爱我那样爱她,不过,我确信不疑的是,是我的真心征服了她的真心。这样的真心,世间少有!
那晚我似乎喝得烂醉,她好像也是醉醺醺的样子。至于那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早就已经不记得了,不过的确是个美妙的夜晚,她的柔软的胴体让我至今意犹未尽。
外面似乎还在飘雪,外面是一个冰冷的世界,但我的心是温暖的。或许是因为爱情,或许是为因为别的什么东西。
眼前这堆篝火越烧越弱了,甚至可以看清楚火苗里冒出的一圈圈的黑烟来。不过外面倒不是很冷,这是个暖冬。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仍在继续着,好象怕我忘了这是在过年似的。当然,我当然记得。但是,即便记得是过年,又能怎样呢?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她对我的体贴和照顾是不是另有所图。因为这个世界就是个交易。礼节多诡计多。我总是想弄清楚她对我的百依百顺和体贴入微的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在人心很远很远的地方,总是藏着很深很深的罪恶。
起初这种怀疑还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刻的胡思乱想,虽然旁边睡着一个妩媚动人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算做我的爱人,但是我仍然控制不住自己这么胡思乱想。不过,也只是胡思乱想而已。其实,最自信的人,很多时候,反而又是最不自信的人。这个世界可真是荒唐。
大多这么想的时候,我总是失眠。越是逼迫自己不要这么荒唐,这种荒唐的想法却越强烈。然后我就坐起来静静地盯着她的脸庞和身体,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冰清玉洁下面会隐藏着肮脏和罪恶。我绝不能接受。
你知道,我也只是个学生而已,一个尚未自食其力的学生而已。更何况我的家庭本来就不算个家。那个让我称为父亲的家伙已经差不多十年不见了,除了交学费的时候想起来,差不多都快忘了他的模样了。只记得,他大概也快八十的岁数了吧!这就是这么个世道。你辛辛苦苦把他养大,他反而不回去看你一眼。
难道是我不想回去吗?当然不是,我无法接受一个叛徒做我的父亲。如果不是当初他从孤儿院里把我骗走,我可能比现在这样幸福多了。因为他,我上错了船。
他让我受到那些人的奚落和歧视。他们骂我是个骗子的孽种。我一个人在默默地流泪的时候他可曾安慰我一句话么?有时候我都想为什么他不也在朝鲜战场光荣了呢?他总是想和自己的战友埋在一起,可是老天爷偏把他留下了。而且至今可能还硬硬朗朗的。每天就知道守着些亡灵谢罪。我不知道他扮演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难道真的是只为一句承诺而孤独终生吗?就为了那一句承诺,他无妻无子,孑然一身。领养我的时候他都块五十岁的人了。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到了,什么也没有。
我一想到他,就断然打消了想做父亲的念头。可是,那天她却告诉我说她怀孕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感觉,是高兴还是悲哀。因为连我自己都还是个学生,怎么去照顾一个婴儿呢?他寄给我的那点生活费可怜的要命。说真的,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帮助我真不知道这个博士该怎么读下来。
医生说,这个孩子已经有四五个月了,难道在四五个月之前我会有时间和兴趣去做这样的事情吗?毕业论文已经把我弄得焦头烂额了我怎么可能有兴趣去做那样的事情。况且,即便是,我又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呢?每次我都是十分小心地采取绝对安全的措施,她怎么可能怀孕呢?我顿时感到胸口憋闷,整个世界都坍塌下来了。
可是,难道因为这样我就要忍受她的侮辱和精神上的折麽吗?我真的为自己感到悲哀。人生就是一个交易。但我舍不得她,至于舍不得她的什么,我想不用我说也都清楚不过了。她是那样的妩媚动人,她有着优越的家庭背景,她是我的女人,是我用尊严猎来的猎物,绝不能就这么放跑了她。人财两空的滋味虽然很特别,但是,还是把这特别的滋味留给别人吧!
奇怪的是,她的脸为什么会在火苗里冒出来呢?依然是那样妩媚动人,那样迷人的微笑。她是我的可人儿!然后她在火苗里走出来,穿着红红的睡衣,披着亮丽的长发。她微笑着叫着我的名字冲我轻轻走来。我看到自己正坐在电脑前边写着什么,似乎是毕业论文。整整一天下来,我只写出了十几个字来。当然不是我无能,谁都知道,我必须让自己的论文获得优秀。可是越想写好就越没有什么好写的。人生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你越急切地去追求一些东西越得不到任何东西。这都是这个女人的错!如果不是她,我怎么可能落下那么多课程呢?女人就是祸水,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可我呢?我是个地地道道的意志薄弱的人。我明知道女人是祸水为什么偏偏又离不开女人呢?因为女人我上了当,因为女人我丧失了斗志,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但是床上睡着的女人又是那么地妩媚动人,有哪个男人能够经得住这种诱惑呢?真是我的可人儿呀!一生有这么一个美丽的女人相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为了她,我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和自己的很多东西。然而,我是这么地爱她,可她呢?全都是虚伪虚伪虚伪。她天使一般的外表下面隐藏的全都是丑陋和罪恶。她应该知道,她是个结了婚的女人,是个有男人的女人。她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的可人儿呀?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和折磨我呢?要知道,我还只是个学生呀,为什么要给我增添那么多负担,我经受不了这样的重担。原谅我,我什么都不是。我撒了谎,我背叛了自己的承诺。我心甘情愿地去做你的奴仆,求求你原谅我吧!我撑不起这个所谓家庭,这个让任何一个脑子没有毛病的人笑掉大牙的所谓家庭。求求你,原谅我吧!如果再有来世,我一定好好赚钱养家,一定好好对她,一定不会在爱情里面掺杂那么多交易!是我亵渎了纯真的至高无上的爱情。可是,这个滑稽的人生——它明明就是交易呀!我又有什么错呢?告诉我,告诉我,我到底错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
我看着火苗里的自己呆呆地坐在电脑前面,盯着床上的安静地睡着的女人,整个世界一片死寂。女人均匀的呼吸声告诉我她依然活着。这个将要成为母亲的女人,这个已经不再属于我的女人,这个,称为我的可人儿的女人。呵呵,真是莫大的笑话,“可人儿”?不,我要让她明白,我才是她的男人,我才是她唯一的男人。她的肚子里只能有我的孩子。于是我看着火苗里的男人忽然像饿狼一样扑向了睡梦中的女人,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惊醒,极力地反抗,极力地撕扯着男人的衣服。男人像疯了一样把她的头用枕头死死地按在床上,把她的睡衣撕扯地粉碎。男人完全失去了理智狠狠地插了进去,就像骑在一匹战马上面,享受着征服的快感。过了很久很久,男人才发现女人已经早早地没有了呼吸,整个赤裸裸的身体僵直地躺在床上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诱惑力。
火苗呼呼地疯狂跳着舞。她的惨白的尸体突然从床上挺起来,在熊熊的烈火中僵直地逼我而来。我拼命地呼救,可周围除了黑暗和死寂什么也没有。
我痛苦地抽搐着,把头埋在火里希望烈焰能够把我的罪恶的生命带走。求求你,火苗,把我点燃吧,把我点燃吧,我是个万劫不复的恶魔呀!我不配再活在世上,把我打入地狱吧,我愿接受任何惩罚。可是,火苗越燃越弱,几乎熄止。天上纷纷扬扬飘下雪花来,凉凉地,似乎很舒服。
我抖抖索索的身体慢慢变得越来越凉,我毫无意识地弄了弄篝火,希望上天能再赐给我点儿光明和温暖。我想起了我的破碎的家。一个是我从来恨着的,一个是我将永远悔着的。如果不是那个家庭,那个破破烂烂的家庭,我怎么可能沦落到这般地步。我没有在那个家庭当中享受到任何幸福和快乐。我所拥有的,除了跟着那个老东西受别人的奚落之外什么都没有。他总是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扛着破破烂烂的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人知道我是哪里来的,也没有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个破破烂烂的家的。这个本来不属于我的家,却让我在那里整整生活了十年。我恨那个鬼地方。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当初要收养我。虽然孤儿院的日子远没有传说中外面世界的快乐,但我却从孤儿院又十足地沦落到了悲哀的深渊。一个乞丐收养一个孤儿,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么?当然,他并非是个十足的乞丐,至少他还有片瓦遮天,他还让我接受了所谓教育。但我宁愿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乞丐,这样他也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去孤儿院收养什么孤儿。他本来就是个早就该死的人。为什么整整一个排单单他活了下来呢?整天为这些亡灵守墓就能洗刷过去的罪过吗?真是天大的荒唐。
他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讲,他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用他特有的方式爱我。但除了坐在孤灯下给我缝缝补补,风雨天背我上学放学,每次过年总是想尽办法给我穿上所谓新衣服之外,我没有什么好回忆的。他总是重复着一句“娃,将来出息了”。我至今仍然不明白他所谓的“出息”是指什么。我不知道对他来讲读到了博士算不算出息了呢?在那个穷乡僻壤的鬼地方,几十年都出不了一个大学生更何况博士了。博士,哈哈,博士,我竟然是个博士。我不知道是博士玷污了我还是我玷污了博士。这个受到玷污的博士在这深山老林里逃避着外面世界的荒唐。可是,逃到哪里,我也是我呀!我永远不能从自己生命和回忆里逃脱。那个肮脏的世界已经深深地烙在了我的生命里,包括那个如今快入土的老人。
如果他不是收养我的所谓“父亲”,如果我没有踏上这个文明世界的火车,如果我和他在某个地方偶遇,或许我会给他点施舍和同情。但是,人生没有如果。我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上所历经的永远不可能在我的心头泯灭。但是他,他仍然是个老人,是个收养我的老人,供我接受教育的老人。作为一个老人,他又有什么错呢?我为什么要恨他呢?人就是这么矛盾!毫无缘由地去爱一个人又毫无缘由地去恨一个人。当你发现所爱所恨之人相互错位时,那个时候,你的所爱所很之人就都变成了你自己。或许根本就不再存在你值得爱的人,包括你自己。这个世界上的所谓爱恨情仇啊!?
我不知道你会怎样认为我?很可能会把我当成罪恶之人来救赎吧!或许根本对我不屑一顾,更遑论所谓救赎。可是,上帝呀,你该让我如何向那个人告别呢?已经十几年未曾谋面的他,不知道现在还好吗?是否依然是破破烂烂的衣服和破破烂烂头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呢?他是我的什么人呢?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我的恩人还是仇人,你能告诉我么?你风,你雪,你黑暗,你荒谬,你们能告诉我么?当然,我很清楚,他是个老人,是个实实在在的老人。他大我将近五十岁。我已虚度的将近三十个春秋当中,饱含了重重罪恶和悲哀。而他呢?那个老人呢?几十个守墓春秋为的是什么呢?是他自己内心的安慰么?我甚至根本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一个罪人。他活下来是他的错么?什么是有意义的人生呀?
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篝火又渐渐地熄灭了。但我竟然感觉不到一点寒冷。周围仍然是一片片的死寂而天空正在变得越加光明。这是雪的功劳啊!是雪,彻彻底底照亮了这个黑暗的世界。新的一年在我诅咒声中慢慢走来。
我忽然想起了“母亲”这个词。这个词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我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也像别人的母亲一样是那样的和蔼和善良呢?
“妈妈,你在哪里呀?妈妈——!”我对着天空大喊,对着风大喊,对着雪大喊。
“我的母亲,儿子想念你呀!这个荒唐的世界,这个虚伪的世界,妈妈,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
“这苦难之地吧!”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资格呼喊“妈妈”。我是个从来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滋味的孩子。
但是,我可以想象,想象我的母亲也是如此的善良。在凌乱的雪花中,我清晰地看到一个慈祥的面容,在对我微笑。寒风吹疼了我的脸颊,我流泪了。我多希望自己能扑在母亲的怀里痛哭一场呀!
一个孩子从远方迎着寒风跑来,喊着妈妈。但是他越跑越远,越跑越远。他在这个雪花漫天飞舞的世界到处寻找其实就在他身边的母亲。孩子跑呀跑呀,他要逃出这黑暗,去寻找他独有的光明。可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母亲慈祥的脸庞随着雪花消融了,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我依稀的记得自己在孤儿院的遥远的生活。其实,那只是一个非常简陋的收容所而已。里面的孩子大多都是被人抛弃的流浪儿。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我看着孩子们在爬上爬下,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外面世界的虚伪和荒唐。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受教育,会不会像我一样踏上通向文明世界的火车。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会给他们带来什么。但是我满怀美好的希冀祝福他们,如果我还有资格的话。
在黑暗中,我看到自己捧着一本人类文明史在读给孩子们听。他们当然并不能理解书中的内容,我但愿他们永远都不要理解。
远方的爆竹声又渐渐多起来了。天空中开满了美丽多彩的礼花,是呀,其实,这是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呵呵,美好的世界,美好的世界,美好的世界!
我随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飞去,伸开双臂,飘飘扬扬的雪花落到我的身上,擦过我的脸颊。
带我去另一个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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