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琐忆之七

撵“电驴子”

小时候的记忆里，村里比较现代的主要交通工具除了四个生产队里的四辆大马车外，就是大队书记的那辆老掉牙的自行车了。

上小学时，有一天学校里来了一位邮递员，校长亲切的喊他叫小马，只见他着一身草绿装，胯下骑着一辆同样颜色的车子。当时我们不知道那车叫什么，后来听大人们说那个玩意儿叫“电驴子”。顾名思义，骑上它像闪电一样快，比骑驴要快捷的多。从此，每当小马来学校送信，看着他骑着“电驴子”面带傲慢和惬意的神情以及飞快驶过火速消失的身影，呆坐在教室里的我便“身在曹营心在汉”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当时的远大理想（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理想也不断修正，目标也更加远大，只是已过不惑之年，至今一事无成，深感惭愧。）就是长大了像小马一样当个邮递员，骑上“电驴子”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去送信，那样能出人头地，风光无限。若是赶上小马饭空来，可乐坏我们小伙伴们了，看着他骑行的那种潇洒样儿，打心里痒痒，有时还追赶着他的那头“电驴子”跑很远，口里还大声念叨着电影《南征北战》中的经典台词：我们的双腿一定能跑过敌人的汽车轮子。并快速摇动右胳膊，做出摇动发动机的架势，边跑边摇，直到把我们远远的甩在后面，扬起阵阵尘土，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才善干罢休。个个只好灰头土脸，无精打采，怅然若失，悻悻而归。  

有个星期天，我们在学校的学农基地里干完活，回到学校，正赶上小马来送信，终于有个机会能靠近那个令我心驰神往的“电驴子”了，可是爱车如命的小马，任凭我们胡搅蛮缠，愣是不让我们靠近，不断举着长长的臂膀，轰散着我们。凑巧的是那次等他放下信件，发动车时，愣是踹不起来了，急的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这时，头戴破旧黄色军帽，身背粪筐，手握拾粪叉的一个外号“大发财”的光棍子路过此地，看到很多人围着，便钻进人群，见小马在那里摆弄。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大发财”便开口说话了。他让小马把火花塞用随身携带的工具卸下来，小马抬头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拾粪老头，乜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还是低头忙自己的。“大发财”气不过，怒目圆睁，大声吼了两声，小马一看眼前这个老头不好惹，暗想或许这老家伙说的有道理，便按照他的吩咐，很麻利的卸下火花塞来。“大发财”顺手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崭新的毛票，丢给小马，让他用毛票在火花塞的缝隙来回蹭了几下，重新安装好，小马跨上车子，用脚一踹，“电驴子”吼叫几声，轰隆隆发动起来了。小马红着脸对“大发财”表示感谢，只见“大发财”一副教训的口气对小马说：老子在部队当兵时就是玩汽车的，在朝鲜战场上，缴获的美国佬的汽车，坏了老子都能修，别说你这个破“电驴子”了！听了这话，小马羞愧难当，十分虔诚的给大发财深深鞠了两个躬，跨上车一溜烟跑了。

小马走后，我们围坐在“大发财”身边，让他给我们讲革命故事。他曾参加过八路军，还度过鸭绿江参加过抗美援朝。人心眼挺好，就是脾气不好，村里人都认为他是个“二青蛋”他的侄子最了解他的性格，是个“顺毛驴”，就顺便先夸奖几句，说他如何懂得多，如何打仗勇敢，让他高兴高兴。然后他就开始给我们讲故事了，故事内容无非就是他在朝鲜战场上条件多么艰苦，作战多么勇敢，敌人装备多么精良，叙述虽不调理，我们听后，还是打心眼里挺佩服他的。讲完后我们意犹未尽，都拍手欢让他再给讲一个，没想到他一反常态，给我们讲了一个笑话。他说有个年轻人，骑着单位一辆崭新的“电驴子”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去公务，村里的男女老少看到这个稀奇古怪的东西，纷纷围上来看热闹，谁也叫不上这个东西叫什么名来，这时候来了一个拄着拐棍的老者，他被村里称为“二诸葛”是个经多见广的人，只见他须眉尽白，身板硬朗，在大家的苦苦追问下，左瞧瞧，右看看，然后弯腰摸了一下微微发烫的排气筒子，很自豪的告诉大家，“这个东西还是个公的”讲完，大家笑的前仰后合，有的鼻涕泪水都流出来了，等他的侄子站起身来时，屁股上，坐过的泥土上都湿了，原来他笑的尿裤子了．．．．．．那情景至今浮现脑海，可惜的是那个脾气古怪，性格倔强的“大发财”早已不在人间了。

2013-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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