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抗抗的脸被抓破，鼻子出血，看起来吓人，但只是一点皮外伤，涂点碘酒一类的外用药即可。本来，警方要依法拘留抗抗，但接到有关领导打来的电话后，随即把案底给抹了，并当即就放他回了家。
　　问题是，那个姑娘，萌萌很麻烦。
　　萌萌的左眼受伤了，就在她猛地扑过来，抗抗伸手一挡时，眼睛正好撞在抗抗的手指尖上，而抗抗的手指留有长长的指甲，一下戳到了她的左眼深处，并顺势划破了眼角，伤势严重。经过一周的救治，眼内感染无法控制，恐怕引起破伤风或败血症，医生要求，做眼球摘除手术。这对于一个姑娘来说，等于是晴空霹雳，年纪轻轻，摘除一只眼球，等于去了半条命，可是，去掉半条命还是比去掉一整条命划算，为了保命，只好，做手术。
　　杨正伟感到抗抗这个祸撞大了，不做手术欠人一条人命，做手术，也欠人半条人命。有道是，人命关天，欠什么都可以还，而人命不能欠啊，还不起啊！这可真的是搞出个天大的事来了，怎么办？好在，杨正格毕竟在医院工作，对本地的医疗水平还是心知肚明。她认为，也许在本地认为要保命必须摘眼球，但到了上海北京就不见得一定得摘掉眼球才能保命。杨正伟听了杨正格这番话，顿时感到黑暗中透出了一丝曙光。他决定采取一切可以采取的手段，全力寻求保住萌萌整条命而不是半条命的办法。他通过卫生部门的哥们，迅速取得了与上海一家军队大医院的联系，得到的答复是，可以来看看，不过必须抢时间，如果一旦眼底软组织感染坏死，那就只有摘除眼球了。杨正伟当机立断，让接待科长贺小飞、自己在省医院工作的妹妹杨正格，陪着萌萌的家人，坐飞机把她送到上海救治。好在黄天不负苦心人，上海的医生说，再晚来一点，恐怕就无法可施了。言下之意，就是总算赶到点上了，还有救。
　　在上海经过半个多月的救治，终于保住了萌萌的整条命。杨正伟非常高兴地飞到上海去看望萌萌，并对她的父母表示赔礼道歉。萌萌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本分人，倒觉得，自己的姑娘在大街上丢了人，自己不能再丢份，只要姑娘治好了，就好了，不但未对杨正伟提任何要求，而且还一个劲感谢杨正伟。心想，要不是他力主不惜代价送到上海救治，姑娘至少半条命就没有了。
　　现在，萌萌的眼睛总算保住了，命也保住了。不过左眼视力下降至0。1，基本丧失了功能，成了一只废眼，同时，左眼角处有一条半寸多长的伤痕像一条死蚕弯着身子卧在眼旁，破了相，毁了容。看到这个情况，杨正伟知道，尽管各种费用已经花去36万多元，但事情还远远没有完结。他从萌萌被折腾得面目全非的摸样看到了她日后的艰难，也从她那只尚好的右眼里，看到了萌萌深深的不安和捉摸不定的心思，甚至还含有报复的凶光。
　　果不然，萌萌出院，从上海一回来，就到律师事务所经过咨询后，提出了赔偿要求。第一项是整容费，120万元。她要去韩国整容，不然的话，一个姑娘家，就凭现在这张脸，不要说对不起别人，就连自己也对不起！另外一项，赔偿包括人身伤害、误工补偿、生活补助、精神损失等十几项在内的人身伤害损失赔偿219万元。如果不能通过协商解决，那就走法律解决的途径，随时到法院上诉。
　　对这个事情，杨正伟设想了周密的调解方案。总体考虑是，不能让受伤的姑娘上法院，那样事情闹大了，就不好收场，所以，要尽量满足她的诉求，但又尽可能地控制赔偿的额度。一，已经花去的36万多元医疗费，必须支付；二，120万元整容费，首先要经过详细咨询，一方面尽量把她整好，另一方面，又要控制好费用。三，人身伤害赔偿，弹性很大，既要做出一定赔偿，但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实施这个方案的关键，是要和萌萌谈好判，先把赔偿金额锁定，然后，再考虑怎样支付的问题。
　　这个事本来完全是私事，如果摊到一个普通人的头上，那肯定是搞得焦头难额，倾家荡产，全家再别想过安生日子了。但是，作为一个省直单位的“一把手”，杨正伟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一系列手段和动用各种资源来解决自己碰到的这个非常棘手的事。
　　不得不承认，杨正伟是一个心智超常的人。一方面超常听话，像他的父亲，对上面，对领导的话从来就是惟命是从，所以，上面的人都特别喜欢他。局里曾经有个拎不清的家伙，不知碰到了一点什么不顺心的事，居然傻里傻气给总局领导写一封信，反映他酗酒，带坏了风气。后来，领导见到他后，问，“正伟呀，你到底能喝多少酒呀？”他说，“我一般就喝2两，但见到您，一激动，可以多喝2两。”领导说，“那你就按这个标准掌握好啦，不要多喝！”他那天当着领导的面，就真的只喝4两酒，不过领导走后，又喝了4两。从这一点来看，他继承并发展了自己的父亲。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超常精明的人。可能是从他母亲身上隔代遗传到了他外公的基因，遇到再大的事都能保持清醒和冷静，并风快做好盘算，趋利避害，化险为夷，是那种能把算盘顶到额头上打的人。就抗抗惹出人身伤害这个事情，他从一开始就一直进行低调处理，千方百计先稳住受害方，以免声张，从而有效控制事态的发展，以至无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从而为每一步的处置做好了细心的铺垫。这时，他把谈判的任务交给了自己认为会办事而且信得过的办公室主任王珩去办理。
　　杨正伟自己则放心地到县里调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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