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其实，杨正伟并不存在康复不康复的问题，脑部毛细血管那点儿拴塞早已疏通，现在每天在医院花两到三小时打吊针，不过是营养营养血管而已。所以，他也没有耽误自己正常行使职权。他把人事处长找到医院来，在病房里经过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的研究和仔仔细细的推算之后，决定拿出10个可用的副处级干部指标来，在近期提拔一批干部。在10个指标中，通过竞聘搞6个副处长，以推荐的形式再搞4个副处级，主要照顾担任20年以上正科级干部的老资历干部，这样的话，准备提拔和照顾的对象基本都能得到解决。人事处按照研究测算的情况，拿出了一个实施竞聘选拔的初步方案，送给杨正伟审定。杨正伟看过方案，觉得挺满意，就通知班子成员一起到医院来开会，研究讨论这个方案。
　　大家都明白，通知开会了，就说明杨正伟早就和人事部门敲定了方案，开会只不过走一个程序，体现一下民主集中制的原则。如有不同意见，每个人都可以发表，最后，杨正伟在集中大家的意见时，完全可以拍板按照人事部门提交的方案执行，但考虑到要体现对班子成员意见的尊重，对一些技术性的建议和一些对执行好所提方案有利的意见，都会宽宏大量地进行吸收，并要求人事部门照此对方案进行修改完善，甚至对提出这些意见的人当场点名进行表扬。就这样，在赵明全第一个表示完全同意并阐述了一通为什么同意的理由（实质上就是论述了一番方案的无比正确性和实际可操作性）之后，所有班子成员都依次表示完全赞同。最后，就形成为班子决定，下发实施。杨正伟又补充了一句，在方案正式发布前，要先公示3天。这样既表示尊重民意，更体现了民主作风。不过，公示中，群众有没有意见，有什么意见，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仍然是实施杨正伟当初精心研究确定的那个方案，但经过这一系列程序，那个方案不仅变成了班子的意志，也转化成了群众的认可，从而变成了人人都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杨正伟感到很满意，尤其是，再过几天，三个月的吊针也打完了，血管更健康了，那就意味着立马可以恢复喝酒了，于是，更加高兴，以致眼睛放起光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会议刚一散，班子成员都已起身但还在借离开之前的机会对杨正伟从各个方面表达各自问候的时候，他却接到仇虹芸打来的电话，儿子抗抗闹出事来了。
　　杨正伟的这个儿子，抗抗，打一生下来就是个“夜啼郎”，接下来一直就没有让人省过心。初中沉湎于打游戏，害得家里人经常满大街去找；高中一直倾心于谈恋爱，以至高考时，自己估分570，但成绩一公布却只有360多分，连大专和实行高额商业化收费的3本都上不了，杨正伟找到很硬的关系，并以单位向学校奖励基金提供赞助100万为条件，硬是以扩招的途径，才好不容易把他送到一所本科学校就读；大学，基本是放鸽子，大三多科成绩不及格，学校要除名，又找校长说情，拉教委主任喝酒，勉强留下来，接着转到美国一所专门针对中国在国内考不上大学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开办的野鸡大学，4年花了200多万，才好歹有了一个文凭。可是，那个文凭还需要获得教育部门的核准认证才能算数，所以，回国以后一直还在等待文凭认证。等待落实工作。工作没有落实之前，他也乐得整天找那班过去的小哥们玩。
　　这天，抗抗和几个小哥们溜达到一个娱乐城，看到一个高挑性感的姑娘和一个外国老头相互缠绵着走过来。那姑娘用手从后面绕着老头的腰，而老头则把一只毛乎乎的手从后面伸进姑娘的低腰裤里。她们一边相拥着旁若无人地在大街上走着，一边相互调笑。那姑娘还不时仰起头去迎接那老头俯首而送的一吻。看到这般情景，小哥们忍不住纷纷骂道：“骚货，尽给咱中国人丢脸！”
　　“狗，都不会在大街上这样！”
　　“哎，咱们中国人就是窝囊，女孩子都被外国佬玩掉了！”
　　“如今的女孩，就一个字，贱！”
　　“嗨，你说，咱们中国干嘛就没几个人是真男儿！”
　　“抗抗，美国就是这样吗？老外都这样不是人吗？”
　　“……”
　　小哥们这才发现，抗抗的脸色非常难看，两个眼睛瞪得都快要爆出来了，一直死死地瞪着那姑娘，两只拳头攒的咕咕叫，像一只怒不可遏的狮子，正准备一跃而起，扑向自己的对手。
　　原来，那个搂着外国老头的姑娘，是抗抗以前的女朋友萌萌。他俩从高中时期就开始谈恋爱，一直谈到上大学后才分手。干嘛要分手呢，原因肯定不止一个。首先，萌萌的父母看出抗抗不是一个正儿八斤的主，依仗家里条件优越，以为满天下就自己是个主，爱怎样就怎样。第一次登门，叔叔阿姨的叫得很欢，还乖巧，但吃饭时，他竟把喜欢吃的一盘菜往自己面前一拖，一个劲地吃，然后干脆把饭倒进那个菜盘，咂嘴嗒舌地吃的起劲。如果这还可以说他只是单纯的话，那么，他边吃边对萌萌的爸爸妈妈说，“你们怎么这么傻呀，就爱住在这么差的小巷子里，连小车都开不进来耶！”则把自己的幼稚暴露得一览无余。同时，抗抗还说，“要不，我跟我爷爷说一声，你们就住他那里去吧。他的房子好大好大，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他那里挨着湖，爽呀，我就喜欢到他那里去！”那时，他还在读高中，他爷爷还没走。萌萌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过日子的人，听着抗抗说的话，一个劲地直摇头，觉得这个孩子，都高中生了，怎么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啊。萌萌的父母，告诫萌萌，“你要是跟他呀，将来有你哭都哭不出来的日子！”
　　好在，萌萌没有跟他一直谈下去。高考时，萌萌考上了北京一所外贸大学，上外贸大学不仅要求总分要达到录取分数线，而且，外语的单项成绩还要达到学校的要求，那是不容易的。萌萌倒不是因为抗抗没有考上大学就嫌弃他，而是抗抗根本就不止一个女朋友。不管怎么说，抗抗是个帅哥，尤其是家庭又十分令人羡慕，追他的女孩从来就是络绎不绝，甚至明争暗斗。萌萌去了北京上大学，抗抗后来也被父亲千方百计送进了当地一所大学读书，在大学缠着抗抗的女孩就更多了。抗抗，简直就成了一个“妻妾成群”的小王子。萌萌曾经要求他做出一个负责任的选择，而抗抗的答复是，“谈恋爱犯法吗？法律规定一夫一妻，没说过，一人一谈爱吧！”看来，抗抗还真长进了，知道用法律说事了。萌萌这才听了父母的话，不和他谈了。
　　这样，一别就是好几年了。萌萌大学毕业，成绩好，申请到了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好几个国家好几所大学的研究生，但一般情况是，理工专业比较好申请奖学金，而像外贸之类的社科专业很难申请到奖学金，因为家里负担不了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而且也找不到担保人，萌萌只好放弃，回本省找了一家合资的私人外贸公司，边工作，边寻求出国的机会，一直就想圆一个自己的出国梦。所以，她凭借在外贸公司工作，有机会接触老外的有利条件，寻找机会和老外套近乎，直至投怀送抱。她前前后后巴结过好几个老外，有年轻的，有中年的，也有老头，但最后，他们一回国，在中国申请的电话都停机了，留下一个E----MAIL地址，你可以发信函给他，但一直收不到回复，发给他们的无数邮件肯定都被作为垃圾删除掉了。哎，就是这些漂亮聪明并且心比天高却又无助无奈的姑娘把一些无良的外国佬给惯得不像人了。老外就觉得，中国的姑娘就一个字：贱。一方面，主动勾搭外国人，而且极力投其所好，生怕他们不满意，好淫贱；另一方面，她陪你玩，还贴上花销，只不过对她虚情假意地说上几句赞美恭维的话，或者给一个根本就不打算兑现的许诺，最后，就一玩了之，玩后一走了之。老外都是精于算账的生意人，他们无不感到喜出望外，觉得，这世上哪来便意得打倒贴的？真贱啊！贱得自己贴本，还不玩？真是不玩白不玩！所以，老外到了中国都非常自我膨胀，自以为多么了不起，有的甚至自恋到了寡廉鲜耻的地步，公开炫耀，中国姑娘就是喜欢我们老外强壮，个大，持久！
　　FUCK！
　　抗抗，一听小哥们说，咱中国怎么就没有真男儿！顿时，感到全身的血液直往脑门顶上冲，于是，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一把扯开萌萌，冲那个外国老头大声喝道：“Fuckoff！”
　　外国老头一时摸不着头脑，怔怔地望着愤怒的抗抗和他身后的几个小伙子。而萌萌定了定神，认出抗抗来了，却只瞟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挽着外国老头的胳膊，准备走。这时，受到蔑视的抗抗更加疯了一样冲上去，使劲拽萌萌。而萌萌却一下就扑进老头的怀里，老头则紧紧抱住她。抗抗已经气红眼了，扑上去，要把他们扯开，而他们则更加死死地抱成一团，拼命抵抗。这时，小哥们一拥而上，从几个方向死劲拉扯，终于把萌萌和外国老头分开了。但是，和老头分开了的萌萌却对抗抗拳打脚踢起来，抗抗任凭她怎么发泄，一下都没有还手。一会儿，抗抗的脸上尽是血，而萌萌还一直不住手。这时，已经围过来一大堆人，看热闹。小哥们，知道姑娘曾经是抗抗的恋人，这会儿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那里，叫，“好了，好了！别闹了，别闹了！”外国老头也站在旁边，一边对围观的人群耸耸肩，摊摊手，一边不停地说，“MyGOD！，Oh，MyGOD！”萌萌一次一次地扑过去打抗抗，抗抗忍不住就伸手一挡，就这一挡，萌萌痛苦地惨叫一声，就捂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抗抗脸上伤痕累累，鼻血流得身上、地上，到处都是，而且，当场被110带走了。
　　杨正伟接到仇虹芸的电话后，恨不得把那个不省心的孽子一脚踢死去。但是，他当时未露丝毫声色，而是，高高兴兴地跟班子成员和其他列席会议的人员一一稍作寒暄后，目送大家一一离去。等大家走后，他才关上房门，心想，再不能呆在医院里了，要摆平这个事，又是该动用哥们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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