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哥带着阿虫来到学校旁边的一家餐厅,这是学校周围最好的地方了,阿虫多少次看着情侣们在这里进进出出,里面不时飘出悠扬的音乐。此时阿虫拘束的坐在沙发上,再一次把菜单推到军哥面前。
军哥叫来等在旁边的漂亮女服务员,随口说了几个菜品,要了两瓶啤酒。年轻的女服务员仿佛跟他认识,上菜时多加了一份精致地凉菜,军哥不动声色的递给她二十块钱。等她走后对阿虫说,班里同学,家里穷,打工挺不容易的。
阿虫哦了一声,看来这人是挺冷淡的,班里的同学也不寒暄两下,不过心肠不坏。
你变化不小,说实话你站我身后我都没认出来。军哥点上一支烟,顺手也甩给阿虫一只,阿虫摇摇头。
我没什么变化吧,个儿也没长脸型也没变,甚至声音也一样,我都觉得自己青春期进化失败了。阿虫悻悻道。
军哥一直盯着窗外,此时突然回头盯着阿虫,我说的是一种内在的东西,不是外貌,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精神气,你和当年差很多,说实话我很失望。
差别很大?阿虫混混不觉。
嗯,每个人都有不同地生活轨迹,这种经历的不同造成生命姿态的不同。当年的傲气哪里去了?军哥冷眼看着阿虫,阿虫感觉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穿透了,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童童打电话说你和我一所学校,我一直在找你。我没有借助学校的名录,也没有发动社团的力量,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茫茫人海中,我一眼就应该发现你,甚至我还参加了学校里各种无聊的活动,都是为了找你。我太自信,然后被自己欺骗。果然这条路不是好走的,大多数人注定被忘却,而被忘却的不值得纪念。
阿虫羞愧难当,窗外华灯初上,餐厅外的梧桐树被彩灯装饰发出耀人的光芒,每一种颜色争相辉耀。再不是当年在家乡学校教室里那般的场景,再不是那个自信的少年。阿虫也曾想过关于自己的这些变化,不过万幸没有把主要责任推脱给我。今天尤为如此,阿虫蜷缩在沙发座里反思着。从这个角度来看军哥诗歌不错的对象,至少在一言不发的沉寂中双发都不感觉到尴尬。这是阿虫和很多人相处都做不到的,虽然和军哥在一起很压抑,这种压抑就像被雨水淋湿的心情,比起湿漉漉贴在脸上的头发,这种湿漉漉的心情会让人呼吸不畅。但是,至少在思考的时候军哥绝对是不二选择,虽然自己一直很二。
你想到了什么,能不能说说,我不得不承认对于你还是会好奇,虽然我现在剥夺了你老师的称号,但我相信,这份荣誉室属于你的,用你的所有证明给我看。军哥在烟灰缸里掐灭第五个烟头,白色的烟蒂都沉浸在黄色的污渍中。
阿虫不喜欢军哥的语气,不喜欢他总能让自己心潮起伏,不喜欢他说“我”,不喜欢他以自我为中心,也不喜欢自己居然产生了那种叫做斗志的东西,阿虫甚至想起被自己丢弃的那种垃圾叫做梦想的东西,对,就像那烟蒂底部的黄色。
好奇怪,同样都是压力,以后总可以让人消沉,而另一种可以让人斗志昂扬。而军哥就是这样的人,他可以把打击和激励融合在同义句话中,就比如说他在抽出第六只烟的时候盯着阿虫说,你也只能是这样发呆,想着自己安稳的被窝?
其实我在想,是什么改变了我们?阿虫灌了满满一杯冰啤酒,这是他坐在这里的第一杯,苦涩的味觉立刻让他变得愁眉苦脸。
是我,没有们!军哥笑笑。在年轻女服务员经过时又要了一瓶啤酒,现在已经有三个空掉的瓶子呈品字形或者正三角形摆在桌子上,当第四个成员加入时,它们又变成了正方形。军哥看见阿虫盯着自己,耸耸肩做出个很无奈地姿势说,没办法,有点儿强迫症。
好吧,我接着说我,没有们。阿虫也模仿着军哥的语气说,军哥笑笑,然后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大笑,引得餐厅里其他人一阵目光。就是这种默契,落魄只是自己的,和军哥在一起就有了大笑的勇气,一如少年时,在河岸上吹过的暖风,狗尾草和喇叭花用同样的身份和权利在天空下仰望祈祷,清冽的河水在甘愿作为舞台让阳光踩在身上跳舞。
你最近见过童童吗?我表姐。军哥突兀的说。
什么?我们不是在谈堕落的话题?阿虫有些错愕,话题突然回头吓了自己一跳。
那个下次再谈吧,说说你和她。军哥不耐烦的摆摆手,刚才的笑容一瞬间被隐藏在很深的地方,找不到一丝痕迹。
哦,好久没见过了,年后初中同学聚会也没见到她,据说在县里一中上学。阿虫坦白道,其实所谓的同学聚会早就变成男生聚会,村里的孩子只有兄弟朋友的概念而没有同学的概念,除非是对某些女孩子。
这些我比你清楚,说点我不知道的。
比如?
比如你喜欢她吗?
这个问题太直接,阿虫意识无法接受,毕竟自己今天还在为社里的文艺女生死去活来,突然间又谈起自己的初恋,两种记忆夹杂着两种不同的感觉穿插翻滚,而这种记忆是有味道的,一种是草丛的清香,一种是花朵的芬芳,站在高处看花和草两种生物并无不同,却又如此的不同。阿虫不知道自己想起童童是不是对现在天使的不忠。
我懂了,你喜欢文学社里的那个社花,叫木心。
木心?天使的名字,你怎么这么轻易的就让那个名字脱口而出。阿虫有些愤怒,这些愤怒在心底发酵翻腾。我一直刻意忽略她的名字,把她当做一种向往和崇拜,你怎么这么轻易的就说出口,让一个梦幻的存在在凡尘中跌落,现在好了,现在天使和每一个每月来事儿的女生毫无差别了。
阿虫起身想走,屁股抬起了半厘米,只差裤子就可以完全离开座位,下一个呼吸就可以站起来转过身,把屁股朝向这个高傲的家伙。
可是军哥一笑,阿虫又坐下了,仿佛只是因为坐时间太长不舒服换了一个姿势。
你今天在台上的时候,除了我你只看了一个人,就是你们的社花,甚至台上的你的社长你都没注意,哈哈,真是可惜,他今天的表情实在精彩。军哥笑的差点儿仰翻在地。
你经常以此为乐?阿虫突然有些恶心,这个家伙给自己太多情绪了。
不是!军哥突兀的止住笑声,脸上的表情纠结在一起,甚至眼中泛起莫名的液体,阿虫不知道这种液体是不是眼泪,更不知道这种液体以为这什么。这个家伙简直就是神经质,他随意的把不同的表情组合给你看,掉你的胃口,然后拎着一把大锤子敲在你脑门上,让你不知所措。
我只是感到悲哀,只是感到悲哀而已,你懂么?那种来自心底的,阴暗而又温暖的东西,那是我们永远的伤痛。说完军哥站起身走了,留下瞠目结舌的阿虫。
不是要谈童童么?不是在谈堕落什么的么?怎么突然就走了呢?而且你是不是忘记结账了?阿虫发觉自己要疯掉了,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
第二天阿虫起床略晚,叼一袋鲜奶就奔学校去了,我本想和他谈谈,没想到阿虫只是淡淡一句滚开就把我打发了。我很奇怪阿虫这种淡淡地语气,他不生气,也没有悲伤可言。而我不过想提醒他钱包在桌子上忘带了而已。阿虫会有报应的,我笃定的认为。
我略微幸灾乐祸,阿虫一上午过得心神不宁,待在教室里坐立不安,他感觉到很多的目光,来自窗外的,前面的,甚至整天睡觉的同桌也饶有情趣的盯着自己,阿虫没有透视眼,不过能肯定在自己身后的这堵墙后,一定也是这样的目光。
阿虫说,我觉得这些人都在看我,他们的目光集聚在一起钉在我身上,感觉就像阳光透过放大镜聚集在一个点上,而我是一只蚂蚁,啊,我浑身发烫,我感觉自己要燃烧起来了。
我好心的宽慰道,被乱想了,身体发热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你发春了,而你是第二种,你发烧了,昨晚你着凉了。
发骚?阿虫望着我,眼眶里积蓄着一层水汽,眼神朦胧让我发毛。
注意,是发烧,不是发骚,舌后音啊笨蛋。我好心提醒。
阿虫哦了一声就睡了,老师向这边看了一眼,摇摇头把声音降低了两度,怕打扰这个可怜的孩子休息。
课间的时候阿虫醒来一会儿,听见班里的同学在热烈的谈论着什么,不时还提到自己名字,仔细一听原来是在说昨天的事儿,听的出来同学们都很诧异,有几个小女生不断的赞叹阿虫真人不露相,居然比文学社社长都厉害,简直就是一匹黑马,一跃成为军哥般的存在。另一个女生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隔壁班的小学同学,今天来的时候还专门打听阿虫呢,说想认识认识,事成之后请我吃饭。
阿虫听完心中窃喜,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今天是个好日子,说不定也马上就会有一群妹子在后面看着我犯花痴,我也是校园偶像了。这样想着阿虫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下学后阿虫在座位上挣扎了一会儿就放弃了,继续做自己的美梦,可是再怎么也睡不着了。因为生病的缘故也不想动,可是肚子却有了反应,轻微的痛觉提醒阿虫该去觅食了。
这时一阵蛋炒饭的香味扑鼻而来,阿虫一下子活跃起来,睁开眼却看见了木心灿烂地笑容。
昨天的事儿谢谢你啊,还没吃饭呢吧?看你趴着,怎么?身体不舒服?木心伸手探了一下阿虫的额头。
阿虫感觉自己要融化了,木心冰凉地小手让他感觉十分的惬意,那里还顾得上生病,忙说,没事儿,应该的,我答应你的啊。
说实话我真的为你骄傲,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木心微笑着说。
阿虫有些飘飘然了,插袋呢让从凳子上摔下来。
木心赶紧扶了阿虫一把,你看你,估计是发烧了,脑袋这么烫。
阿虫发现今天的木心格外地动人,正午的阳光打在她微黄的头发上,镀上一层金边,她浅浅而又温柔地笑容在阿虫眼里无限放大,直到这个世界都被填满了,天上的白云还有阳光,唉,怎么这么刺眼,我有些晕。
你快吃饭,一会儿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木心被看得发毛,好心提醒一下。
阿虫也发现自己失态,忙拿起筷子扒了几口,却发现炒饭是装在塑料袋里,但是筷子却不是一次性的,疑惑得看了木心一眼。
我的,我中午在学校吃饭,自带的筷子,别担心,我洗过的。木心说。
担心?阿虫现在是诚惶诚恐了,拿着筷子一时间不知所措,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吗?今天星期几来着?这筷子看起来很漂亮啊,红檀木的,上面还有暗纹,在哪儿买的,我也要买一双。
这多不好意思!阿虫喃喃道。
快吃吧,别凉了。木心依旧是那样浅浅地微笑。
医务室的老师冷冷地扫了阿虫一眼,转身从桌上拿了一包板蓝根,摊开手,十块。
木心问,老师,支持这个就没事儿了?他好像烧的厉害,不会吃死人。
医务室老师有点不耐烦地摆摆手,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我在这学校呆十年了,我开的药从来没出过事儿。说完还转身打开医药柜,满满地群是板蓝根。
所以你现在还待在医务室,十年的临时工。阿虫小声说。
你说什么?你大声点儿?你几年级的?那个班的?这人有点儿生气了,冲着阿虫大吼。阿虫被吓得一机灵。
我朋友说,你活该在这儿呆十年。木心也忍耐不住冷冷地说完。
反了你们,你别走,我叫保卫科的过来。说完就要打电话。
木心一把将板蓝根甩桌子上拉起阿虫的手就跑。后面传来医生抓狂拍桌子的声音。
两人一直跑到草场门口才停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木心的刘海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脸上,看得阿虫都呆了。
怎么了?木心奇怪地问。
没事儿,没想到你运动起来也很漂亮。阿虫的声音越来越低,后半句自由自己能听到。
很奇怪吧,其实我小时候可浑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爸说的。后来上高中才有所收敛,其实我还是挺爱玩的。木心开朗地笑起来。对了,你没事儿吧,要不我们去学校外面的诊所看看吧,有家挺近的,同学都去那里。
阿虫站起身摇摇头,我没事儿,也是缺乏锻炼,发发汗就好了。
去操场坐坐?
正有此意!
对了,你今天找我有事儿吗?阿虫躺在地上望着深蓝色的天空,心情很好。
没,没事儿。木心支支吾吾,眼睛不敢直视瞟着食堂方向。
放心,有事儿你就说,能帮上的我一定帮,帮不上的我尽量帮。阿虫坐起来认真地看着木心说。
其实还是社长的事儿。
社长?他怎么了,他昨天是不是又发脾气了。阿虫担心道。
要是发脾气就好了。木心叹一口气,昨天到现在他一句话都不说,电话不接,我的短信也不回,去他班里找他,同学说他今天根本没来上课。
估计是因为王军吧。阿虫说。
是,尤其是军哥最后说是社长赢了,你知道社长的脾气,我跟他一个小区的,可以说是……
青梅竹马?阿虫神经质的说。
差不多吧。木心害羞地低下头。我和他从小都是一个学校的,虽然他总是做些让人头疼的事儿,可是我知道他只是自尊心太强,其他哪儿都好……
木心还在自顾自的叙述着,阿虫的脸色惨白,跟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心里想着她刚才的话,原来是青梅竹马啊,难得俊秀,女的貌美,果然是天生的一对儿璧人。我算什么啊,整天套在校服里,脏兮兮的连苍蝇都烦,看人家美女一眼都是亵渎,今天居然异想天开以为自己有机会呢。
你怎么了?木心看见阿虫走神,不无担心道。阿虫虽然知道自己被关心着,可是他知道这种关心只是一种善良,就像她在路边看见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估计也是这种表情吧。
没事儿,我能做什么吗?阿虫收拾一下表情,忍住不要哭出来,而且还裸露出一个相当完美的微笑。
其实是我在强人所难,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你还没说呢,怎么知道我不愿意?阿虫调整一下语气,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这样听起来情绪要好些,可是在心底却不无感伤的说,你知道的,只要你想的,无论我愿不愿意都会为你做的,就像以前那样。如果有一天你说你再不想见到我,好吧,我也会立即含着眼泪消失在你的世界里,而如果有一天你又想我了,放心,无论我走了多远,我依然会义无反顾的滚回来。
其实比起军哥,我觉得你对社长的打击才是最致命的。
所以呢?
这周开会的时候,你要主动向社长道歉,就是是军哥安排好的一切,所以……
嗯。
你答应了?木心的欣喜溢于言表,高兴地抓住阿虫的胳膊。
阿虫小心的抽回自己的胳膊,当然了,毕竟我也是社团的一员嘛!
这是什么季节呢?还是夏天的湿热、潮闷,树叶除了墨绿色,那种绿到了极致近乎死寂的颜色,还会掉下些许的黄树叶,还是有风的,在高一点的地方,或者楼道的拐角处,你会遇到一阵凉风。正午的时候楼道里没什么人,从一层楼上一层楼,楼梯拐角处是最阴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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