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学校来了军代表

随着冬天的来临,学校来了军代表.

军代表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小学时,我们学校来过解放军,那时叫辅导员.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主要是活动课时来,给学生讲黄继光,邱少云等战斗英雄的故事,还给男同学理发等。

记得我们班最早来了一个姓师的辅导员,他长得很方正，人总是笑嘻嘻的,和我们班的孩子们都混得很熟，我们甚至不见他就觉得很空虚。一个新学期开学很长时间，还不见辅导员来，我们班的同学们都很焦急,特别是村里的男孩子，一个假期，头发都长的快扎小辫了。于是,在军体委员的带领下,我们班委成员就蹦蹦跳跳来到南营房，想亲自问他为什么不去学校了。

“小朋友,你们找谁?”在军大门口站岗的士兵挡住了我们的脚步.

“找我们的辅导员.”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你们辅导员是谁啊?”他和蔼地问.

“施什么来着?”小胖啃啃图图地说.

是啊,辅导员叫什么名字,我们给忽略了。由于，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没有见到他，从此，我们再也没见到他。后来知道他已经复员回农村了.可能是先入为主,也可能是人格魅力吧,他复员以后很长时间,我们都很怀念他.文化大革命前期，学校停课闹革命，学校进驻过军代表，不管是以前的辅导员还是现在的军代表,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个姓师的辅导员，其他印象也不错，只是没有第一个印象深。

初中时,学校先是根据毛主席的指示,贫下中农管理学校,他们主要是管理老师的,而老师都是敢怒不敢言,否则,就是臭老九瞧不起贫下中农.又后来进驻好几个军代表,他们不像过去的辅导员,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辅导学生,并捎带有管理老师的意思.但他们不像贫管组那样苛刻对待老师,有时还是很尊重老师的,有时,军代表和贫管组又联起手来.但是,从总体看,军代表还是坚持正义的.如,当时评五好老师,在当时的教育界,教师的确是中农以上成分居多.即使,文革中聘用的民办老师,也是成分较高.贫管组为压制出身较高的教师评为五好,就在教师会上,大肆表扬一个业务差,学历低的出身好的男老师.可他又找不出他的什么优点,最后就把这位老师一顿吃了一盆饭的事当优点表扬一通,结果,军代表坚决不同意那位老师当先进,而那位老师却因此得了一个”饭桶”的雅号.

高中来的军代表不知什么样?我们学校由俩个班分为三个班后,三班的纪律似乎差些.因此,军代表就重点在三班蹲点.

他是来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才知道这事,见到这位解放军时，才知道他小个子,脸有点黑,眼睛不算大,尖下巴。眼睛和听农基老师好有一拼，但整体不及老师好看。三班的同学叫他余排长,他是个当官的,因为,他穿着四个兜的绿军装,当兵的是两个兜.学校那时响应中央的号召,全国人民学解放军,所以,在军代表来了一个多月后,全校开展军训队列比赛,结果,三班出人意料得获得第一名.这一下,全校的师生对余排长都另眼相看了.

三班有了长足的进步后,余排长就进驻我们班了.其实我们班还是很不错的,就是因为班主任是女的,我们班又比较民主,所以,学校认为我班自由散漫,需要整顿.为此,我们要强好胜的班主任有些许不爽。

余排长到我班蹲点后,他这个人很精明,也许是知道我们班主任的心理,也许是照顾女老师的面子,他很少去我班.只是在体育课时,对我们言谈举止要求特别严.我们也是老大不少了,所以,起色很快.就在这时,因工作需要,余排长调走了,接替他的也是一位排长,个子一样高,只是这个汪排长比余排长胖一些,白一点,眼睛大一点,嘴也大一些.他不像余排长那么严肃,但是却常常莫名其妙发火.他不像余排长那么谨慎,而是经常跑我班坐着,有时一坐就是半天,搞得我们精神十分紧张.我们班主任更是觉得军代表这样是对她的不信任.

他去坐常了,大家慢慢也就习惯了.后来,我发现有时中午他来得很早,坐在教室里也和同学们闲聊,开始是和男生聊,后来是男女生都聊,再后来是比较愿意和部队上的学生聊,最后,就是和部队上的漂亮女生聊得最开心.

这个问题我觉得没什么不能理解.因为军代表是受我们那些同学的父亲管辖的,但那时的确大多数人不知走个后门,求个关系是什么意思。

那时,我们岛子的上空是碧蓝的!

 

 十五 、第一批入团的同学

 

我这个人可能是平衡棒先天没有发育好,从小到大,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都不能全面、敏感、准确地发现之,并且迅速地做出反映，超典型的见事迟吧。

又是半学年要过去了，我对学校、老师、同学基本都了解了，特别是期末考试，奠定了自己在本届学生中的地位，这是自己最得意的。而且，自认为是不让人讨厌的人，只要是本职工作都会做得让人放心。至于自己的未来，只是从小说里知道了人生是不一样的，像吴小兰、林道静、卢嘉川、华静等都有自己绚烂的人生，英雄主义的人生。自己要有美好的人生，必须努力学习，掌握文化知识，将来如果中苏战争或中印战争打响，祖国一定会召唤我们这些有文化的年轻人，我们一定能书写自己的英雄主义人生的。我就是这样憧憬着未来，同时被小说吸引着。什么《迎春花》、《战斗的青春》、《踏平东海万顷浪》看得我如醉如痴，而学校的政治动态，自己的政治要求，一概不甚清楚。

一次物理课，我听完课，匆匆做完作业，就被小说《踏平东海万顷浪》吸引着，实在没办法抵御它的诱惑，我就破例违反纪律了。我们的课桌是向上翻盖的，我的同位让我给她讲题，我就把作业本扔给她，然后用头顶着桌盖，在位洞里偷偷地看小说，正巧，看到男主人公使阴招整人的笑话：第一个笑话是，班里有个打呼噜大王，不管怎样，呼噜王总是把大家吵得无法入眠。这天晚上，他准备好的辣椒面，等呼噜大王睡下，刚一张嘴，他就把辣椒面撒到他的嘴里、、、、、、以后，他就想办法站头班岗，要不就出去跑步，等大家都睡下了他再睡。第二个笑话是：一次部队打了大胜仗，炖鸡犒劳战士们。在生活极其困难的战争年代，说是吃鸡，其实鸡肉很少，主要是喝汤即使鸡汤也不能管够，只有吃得快的人才能多吃。而鸡汤那么热是很难吃快的。他想起大个子每次吃饭特快，好东西他也吃得最多。这次，他要治治大个子抢饭的毛病，在大家都盛了一碗后，他用勺子使劲敲打着锅沿，并说鸡汤快完了。正如他所预料的，大个子大口往下吞，结果把嘴烫吐露皮了，从此，他再也不敢抢饭吃了。第三个笑话是：解放军要攻打舟山群岛，但他们都是旱鸭子，不懂船、不懂水性，晕船的很多，为了解决这个难题，部队就把官兵拉到海上训练。坐过船的人都知道，晕船的滋味是没法用语言形容的。尽管部队出海训练了几次，但是，晕船的人仍未减少。为此，他很着急，因为他知道这种状态是无法打胜仗的。于是，他又来一招，等船来到深海时，战士们又开始吐了。他说“谁不想吐我有办法。”他这一招呼真管用，战士们都抬起头来看他。“你们身上哪的肉最疼？”战士们满身摸了起来。“我告诉你们，大腿根内侧的肉最痛，所以，你在晕船时，就使劲扭大腿肉，保险不晕船。不信试一试。”战士们照他的方法使劲扭了起来，有的光顾痛，还真不吐了，但是有的照吐不误，他见了笑得出了眼泪。，大家才知道是上当了。我看着看着也忍不住笑得发抖。突然间，感觉头顶轻了，我侧脸一看，物理老师正站在我面前，他很严肃，但什么也没说，帮我合上小说，放下桌盖，转身走了。我吓坏了，并且一直等着老师的批评。他在教室里转来转去，给学生们讲题、督促大家完成作业。

下课铃响了，老师站在讲台上：“下课。”

“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辛萍，物理老师要给你告班主任了。”邻位的表弟探过头来说。

“不用你管。”我嘴里犟着，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看有同学来，他也忙闭上嘴。我们那时候男女生是不说话的。

     “辛萍，班主任叫你到办公室。”班长从外面进来。

     完了，厄运到底来了。

     “报告”我大着胆报告着。

      “进来。”班主任的声音仍然含糖量很高。

我推开办公室门，屋子里很多人，定神一看，不是班干部，就是俊男靓女，我进去后，老师笑着说“全校的文艺骨干都到齐了，我来讲一下学校的意图。”班主任总是激情澎湃地说：“根据中共中央全国学解放军的指示，我校决定成立宣传队，我们这些同学就是队员，学校让我来负责这项工作。我们的任务是排节目慰问解放军、、、、、、

老师还是没批评我看小说的事。老师不批评还不如批评的好。批评完了，我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我虽然也热爱文艺，又见是三个班的同学合作，心里自然是高兴，可是，倒霉的小说事件却坏了我的心情。

“田静，你负责女声小合唱《八年前》，辛萍你们在这组。”

“鲁宁、大海、箫剑你们说快板《奇袭白虎团》”班级干部多数是多才多艺的。

“辛萍，来，咱们一块练练《八年前》，老师，谁伴奏啊？”田静问班主任。

“大海、箫剑来咱们成立个乐队。”老师说着，那几个同学就拿起乐器，围坐起来。大海拉二胡，箫剑吹笛子，冀宁打快板，班主任拉手风琴，还有两个同学吹口琴。乐队成立了，我被震得脑里好长时间一片空白，英雄就在眼前。

女生站成一排，过门响起，我们就唱起来：“八年前，风雪夜，大祸从天降。座山雕、、、、、、”

我们休息时，发现鲁宁他们正在说快板《奇袭白虎团》的经典段落：1953年，美国和谈的阴谋被揭穿，他要疯狂占领北朝鲜。这是7月的一个夜晚，阴云笼罩安平山、、、、、、他们的快板打得是那么清脆、那么有板眼。

有个老者说：青春之歌人人都可以看，美好的东西人人都喜欢。寻找才华横溢的英雄，其实，他们就在眼前，只是和平年代阻碍了他们的才能展示，他们在我的心里突然变得高大起来。

这一天，我们练到很晚，恰逢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尽管是初雪，但，它厚厚实实地披满了大地、山峦、树冠。我们一群男女在回家的路上，第一次跟得很紧，不知是谁先领头唱起了《智取威虎山》选段《穿林海》“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我和田静对视了一下，并高声附和“抒豪情，立壮志，面对群山、、、、”这时，我们正走在山东的路上，群山包围着我们，这多么像林海雪原，多么像红军北上的路上，我第一次有了写作的冲动。

同学们一直忘情地唱着，我的思绪却飞出很远、很远。我感谢自己坚持读书的选择，不然，就没有眼下的生活，更不会和这么多有才华的同学相逢。

穿过山洞，同学们还是唱个不停，歌声在山洞里回响。出了山洞，部队上的鲁宁、田静他们进了部队大院，我们地方的孩子静下来，踏着脚下咯吱咯吱作响的积雪，向村里走去。

回到家，妈妈已经做好饭，一家人正坐在饭桌前等我。

“大萍同学，你不能干活还不能按时吃饭吗？”大妹调侃我。

“二子说得对，天都这么黑了才回来。”爷爷总是帮大妹的腔。

“冬天白天筷子长，还要走五里地，你走试试。”奶奶总是和爷爷对着干。而且，不管我们做了什么她总是护着我们。

大家都笑起来了，我们家永远是笑声朗朗。

“大萍你怎么才回来？”妈妈笑着问，但我知道孩子们的一举一动，她心里门清。

“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一个？”我把大葱中间划出一道痕，沾着紫莹莹的鲜海兔酱，狠狠地要了一大口问。

“先听好的。”弟弟说。

“先听坏的，最后听好的。”小妹说。

“你就能赶哄哄。”大妹说小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她满嘴是流话。

全家人笑着，注视着我。

“今天上课看小说了，让欧米格老师逮个现行，这是坏事；学校成立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了，我也是队员，排节目来晚了。”我望着他们。

“欧米格批评你了吧？”大妹没好话。

“没批评，我不是演节目了吗？”

“不是不批评，是时候不到，时候一到，批评来到。”大妹像唱歌一样说，惹得大家都笑起来。

“还是俺二子会说话。”爷爷又帮腔。

奶奶瞅了爷爷一眼。

“快讲好消息。”弟弟忙插话。

“好消息不是演节目吗？耳朵帮鼻子喘气去了”大妹说弟弟。

“嗷，忘了。”弟弟不好意思。

“演给俺看看呗。”小妹焦急地说。

“就是小常宝唱的那块。八年前，风雪夜、、、”

我也会唱“大祸从天降，、、、、”大妹接过去唱了起来，弟弟和小妹也张着嘴附和着。大家把注意力移到大妹脸上。她的嗓子比我的好，唱得很响亮。这顿饭，我们吃了很久。

晚上，我们照样是织网。织的时候增加了哼智取威虎山选段，小妹站在炕头上，手里拿着梭子表演。九点半，军营的熄灯号吹响了，我们家也跟着收拾好网具，各回自己的屋子睡了。

爷爷自己一个被窝，弟弟和奶奶一个被窝，在中间，我自己一个被窝在炕梢，正好和地下的桌子相接，他们睡下后，便是我的天堂。我身体在被窝里，趴在桌子上做作业，那时作业不多，而且，我经常是在学校做完，晚上，一是预习明天的课程，这是我多年的习惯；二是看小说。总之，我命令自己十一点半前不许睡觉。我预习完作业才十点多钟，没有小说看，突然，我想起踏雪放歌的情景，英雄主义的情怀油然而生。听听寂静雪夜，海风一阵阵地呻吟，我想起了在寒风中站岗的解放军战士，想起了在海上漂泊的看船渔民，也想起了南山上的英烈。我没有理由不好好读书。我拿出日记本，继续着自己的日记,题目：踏着英雄们的足迹。记下了一天最受教育的事情，成为一名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队员，也检讨了上课看小说的事情。

第二天在排节目的时候，鲁宁、田静、班长、大海他们都被老师叫走过。

原来，他们入团了，是我校的第一批团员。我心里有些失落，因为，我觉得自己也不错，不论是学习，还是做班级工作，自己都无可挑剔。也许是自己看小说的事，还是自己和老师密切得不够。

放学的路上，我们三个照常一边走，一边玩。“我、我觉得这次辛萍应该入团。”翠翠首先替我鸣不平。

“可能我还做得不好吧？”虽说我的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我告诫自己不要露馅。

“可能，名额太少了，如果三个名额就一定有辛萍。”和平说。

她的话提醒了我，如果只看学习我是无可挑剔的，但看全面工作，我既没有班长的魄力，也不如大海的能担当，想到这里我的心情轻松了。

“辛萍，你应该第一批入团的，是我占了你的名额。”大海赶上我们说。

“为什么是你占了我的名额？本来就应该是你的吗？”我反而安慰大海。

“就、就应该是辛萍的，大海学习不行。”翠翠帮我的忙。

“班级工作，大海比我强。”我说完心里觉得轻松了许多。

“不用客气了，你以后好好为我们服务就行了。”和平说。

“一定好好服务，就怕没多少机会了。”大海的情绪又低落下去。

“别说丧气话，你爸爸会好的。”我说。

“但愿吧。”大海低声说。

晚上，我在吃饭的时候，把这件事宣布出来。

“读书只要学习好就行了。”妈妈的意见得到了多数人的同意。

“可不是吗，团员好干什么？团员是什么？”奶奶问。

“共产党员你知道吗奶奶？”我问。

“党员不是干部吗？”奶奶回答。

“干部不一定是党员，但党员一定是先进分子。”我解释说。

“哎，那团员呐？”小妹插嘴问。

“团员是青年中的先进分子，是党组织的后备力量。现在加入团组织，将来就可以加入党组织，成为光荣的共产党员。”我振振有词地说。

“那还是入团好。”奶奶说。

“这次不行就下次吧，不过，别泄气。”妈妈说。大妹说：“我说对了吧，不是不报，时候不到，因为你看小说，所以，没让你入团吧，它在这等你吧。”

“去你的吧，就让你说的。”我带火反驳她。

“看看，肚子痛还赖灶王爷了。”大妹依然调侃着。

后来，我通过书信告诉爸爸入团的事，爸爸很重视，鼓励我继续努力，说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就需要我们这样的有知识和文化的青年，争取第二批入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