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武老师走了， 欧米噶老师来了

除了班主任，管学生最多的不是校长，而是武老师。

他的聪明是无可厚非的，但相对他的形象，同学们都感觉他和其他老师不一样，是很自富的那种，讲话、处世都比较大胆，在那小身板里，好象长了一根又粗又硬的脊梁骨。后来，听同学们说，他的爱人长得很漂亮。这简直有点不可思议。听到这个信息，要见到漂亮的师母变成我们女生的一个期待。那几天，我们北村的女孩走在一起就是揣摩这件事。

“我、我听东村的女生说，武老师的老婆可漂亮了。”放学的路上翠翠说。

“嗯，我也听说过，不过不太相信。”和平说。

“如果能看见就好了。”我说。

春天，天长夜短。下午，上了三节课就放学了。那天放学后，我们几个又和往常一样，一边拎着书包，一边跑着、喊着，大口呼吸着春天的味道，不对，在青草味里，又多了一丝丝地甜味，举目眺望，刚吐绿芽的槐树上，有零零星星的槐花已抢先开放了。

开槐花的季节，是岛上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想到此，我们青春的心就打开了两扇门。我们跑呀、跳呀，青春的旋律在心里奏响，连沉稳的翠翠也拎起书包跳起来，像只肥胖的小鸭子。

    一个中等偏高的妇女从对面走来，她立马吸引了我们的眼球。她一定是个外地人，一是因为从未见过，最主要是她白白嫩嫩的方脸上干干净净，五官搭配得当，慈眉善目，飘柔的美发切耳，一身入时的衣服非常得体，一眼看上去是那么温柔舒服的美，少见的美少妇。她走起路来轻轻的，一切都显的雍容华贵，和鲁宁妈妈的干练是不一样的，这是我们又一次被优雅的女人震惊了。

    尽管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已放慢了脚步，但是还是要和美丽擦肩而过，我们又回过头盯住她的背影欣赏。

    “喂、喂，我说你们不看路啊，别摔倒了。”

     我们不好意思的闻声望去，哎呀，这不是武老师吗？他走在这位女人的身后，我们谁也没发觉。

    “老师，你到哪去了？”我们几乎同时问。

    “来，老王啊，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老王？就是刚才我们欣赏的？

    “老王是我老婆子，县卫生局局长。”阿姨回过头，望着我们笑了笑，点头问好。

    “这是我的女弟子们。”我们也慌里慌张的点头示意。

     呕—吗—噶，天下还有这样的配对？武老师难看，近乎相当的难看，而师母的美丽，那是相当的美丽。我们在回家的路上，谁都被武老师两口子搞的心情很乱。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鲜花插在牛粪上”，但仿佛这样形容还不够味。这个话题让我们议论了好长时间，同时，也让我们明白了世间事很难顺心顺意，伤悲和骄傲咬噬着我们的心。难怪，武老师总是那么骄傲的样子，在美丽的师母身上找到了答案。

    晚上，我织网、做作业完后，躺在炕上，望着夜空上的星星，那个最耀眼的星星一定是师母，武老师一定是很小的那颗。自己是哪一颗呢？自己未来的那颗星又在哪呢，想到这儿，羞涩不知不觉地爬上了脸颊。我想全校的男生凡是见到师母的一定在想，将来要找个像师母一样漂亮、优雅的女人吧，如果那样，我们这些女生该怎么办？我第一次失眠了。

不知师母什么时候走的，但不久我们的武老师就调走了。现在想来那次师母来，可能与武老师的调动有关。

     感谢武老师让我们见到了师母，也是第一次知道女人也能当官，而且是这么漂亮、文雅的女人。后来，听同学传说：师母的母亲长的一般，嫁给了一个特帅的富家子弟，有了漂亮的师母，也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但是，好景不长，师母在东北当差的父亲却领回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城里女人。性格倔强的母亲，带着师母离开了婆家。从此，一人带着年幼的女儿，过着含辛茹苦的日子。还好，解放了，日子好起来。而且师母也争气，考上了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长岛来工作。她非常孝顺，走到哪儿，就把母亲带到哪儿。但是，母亲对女儿的婚姻大事却是一手包办。她的观点是找丈夫用不着找好看的，好看的容易花心，也容易被一些坏女人惦记，男人只要有工作，对女人好，丑点更可靠。就这样，许多职业青年开始追求师母，美好的东西人人都喜欢吗。然而，又被母亲严格的把关给刷掉了，有些青年是望其母而生畏，于是，纷纷退避三舍。但也有勇敢者，几顾茅庐都不怕，这其中就有武老师，他是被人称做不自量力者。不过，我们聪明的武老师有他的一套。据说，他是专攻丈母娘的工作，嘘寒问暖，送这送那，打了个持久战。只要工夫深，铁杵磨成针。丈母娘就对眼武老师了。开始，师母不愿意，但她是个乖乖女，她知道母亲的心意，更不忘为了让自己上学成材，母亲所吃的苦。

为母亲做出牺牲值了。虽然，外人看到他们，永远觉得是个谜，许多人还为此编了许多故事，但是，师母的确有了一个稳定的婚姻，生了一对聪明的儿女，老师一直信守对丈母娘的承诺，师母也过着公主般的生活，事业比老师有成就。尽管如此，这件事，还是给我们投下了阴影，有的婚姻是不尽人意的。

    有的同学就是信息灵通，听说又调来一个老师接武老师。信息到，老师就到。他夹着课本走上讲台，个子中等，也很瘦，不好看，但比武老师高多了。他自我介绍后就开始讲课。武老师讲课是大声老气，而这个范老师讲课则细声细气，鼻音很重。在家习惯了家长高声粗气讲话的同学们，对范老师的讲话风格一下适应不了，教室里有些乱。范老师仿佛脾气很好，他不管同学怎样，在组织了一、两次课堂教学后，就和颜悦色地往下讲。课快结束时，老师提出了一个新的英语字母“呕米葛”，他强调了它的读音，然后留下一个题目，过一段时间要检查。这时，同学们都忙着收拾座位，也许没几个在意的，我还是记在心里了。

    我因为是课代表，所以，每天都要去办公室，我发现范老师象武老师一样也愿意拿我们班主任调侃，其实，好象每个男老师都有这个爱好。我们班主任也不含糊，她会经常主动出击。如，有一次，数学老师在院子里晒行李，班主任就对我说，

“辛萍呀，你顺着我的手看，那个最有特色的被子就是路老师的。”

“哪个？”

“就是那个。”

这时的路老师只笑不语。我终于看到了一个被子，很奇怪，上面的薄薄的，下面好象鼓起了两个泡泡似的。我看不懂为什么是这样的。

“不明白为什么与众不同吧？路老师的被子是多功能的，里面的棉花都是蛋蛋，夏天热，就揪起被中间向上一提，棉花蛋就滚到四周，中间很凉快；到了冬天，就扯着四个被角向中间凑，这样中间棉花多，就暖和了。”

班主任讲时，路老师在一边听着，笑眯眯的，好象也在欣赏自己的一个作品。

“路老师这是不舍得老婆干活，发明了这个专利。”范老师插话。

“这叫冬暖夏凉。”路老师终于反击了。

“范老师这是深有体会，”班主任这会儿可逮住了报复的机会“辛萍，你是没见着，范老师的媳妇可俊了，所以，你们老师就金屋藏娇，什么活也不让干，连剪裁衣服、做衣服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你师母只等着伸胳膊穿就行了。”

“得了、得了，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范老师笑着反击。

老师们的调侃使我很惊讶，老师们怎么讲这些话，而且，在学生面前？其实，老师也是人，而在学生心里的老师形象，永远是在讲台上定格的。

学不学，学总得上，听不听，课总得讲。这就是当时我们师生的任务。而且，通过驴子事件后，大家都相互了解了许多，也能和平共处。

我们岛虽然偏远、寂寞，虽然，他们的规，但进入20世纪70年代，却悄然热闹起来，主要是因为国防建设，这无疑促进了小岛的繁荣和文明。也使百姓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

我们在基地见到了全岛第一块电视，这在全国都是早的。于是，开始，我们就天天晚上跑过去看电视。当时，有关电视科学尚未普及，更没形成网络，大家都认为只要接上电源，就可以看了。解放军叔叔倒是非常亲民，天天晚饭后就把电视抬到一片空地的桌子上，然后，伸直小天线，不停的扭着那几个开关，不管怎么扭，屏幕上只有小雪花，偶尔，也扭出几个弯曲的道道来，大家见此高兴的不得了，但是，一会儿又是雪花，只是把声音扭的越来越大，直到刺耳。几天后，大家终于无法忍受电视的折磨，结论是：电视不如电影好。人们的万分热情又回归到电影场。海岛的居民虽然常年被封闭在小岛上，但跟解放军沾光，电影看的却很多，又不花钱。那时的军爱民是实打实的，为了让老百姓也看上电影，一年四季，除去下雨等坏天，电影都在广场上放。即使是数九寒天，首长们也陪着老百姓一块挨冻。有时在雪夜看电影，大家的跺脚声都连成一片，但是，谁也不肯离去。

这天晚上，在广场放电影，大家又是早早地来占地方，在部队确定的场地前面用凳子、石头或是划圈占地方。解放军的动作整齐又迅速，一个个连队喊着口号，按次序跑进预定的地点，然后，由拉拉队挑战，一个一个连队唱歌。解放军唱歌，声音粗壮、响亮，但是乎每个连队都有几个跑调的，而且，跑调的又都是声音宏亮的。每当听到这里，下面一片笑声，下个连队还是这样。

“喂、喂”，又是吹话筒的噪音，每次都这样，但是，大家却不讨厌它，因为，听到这个声音，电影就要开始了。

“大家不要讲话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又有新电影看了，这是经验。“今晚放映新骗（片）子。”电影队的王队长操着南腔北调说，引起一片哗然。

今晚没有自制的幻灯片，只有雍长的记录片，先是国际的，后是国内的，工业的、农业的，偶尔，也有科技发明创造的。如从一个女人的肚子里取出90多斤重的大瘤子等。那时，地方很少有报纸看，又没有电视、收音机等，许多消息只能靠记录片来获得。今晚记录片也不算长，一会儿，银幕上出现了影片名子——《宁死不屈》。看题目就知道是英雄主义的，这是当时电影的主旋律。这是一部反映我国的友邦——阿尔巴尼亚在反法西斯战争中游击队员的英雄故事。主人公是两个漂亮的女人，一个是游击队员，另一个是进步女学生。她们为了保卫家园，赶走德国侵略者，被俘后，在监狱里忍受着法西斯惨无人道的酷刑，坚贞不屈，英勇就义的故事。电影悲壮凄美，偌大的电影场一片肃静，直到影片结束，大家还坐在那里不动，可恶的法西斯，可恶的战争，显而易见，保卫和平是多么重要啊，这不光是解放军的事，也成了老百姓自己的事，保卫和平就是保卫自己。这种爱国主义教育的确是既重要，形式又好。一块电影，军民同仇敌忾，军民关系没法不好。但是，这个片子的意义远不止这些。过去很长时间只能看三战《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等国产片。像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根本没见过外国片。因为很长时间都在批判“崇洋媚外”，这还是我们看到的第一个外国片子，而且，还这么好看。它向我们展示了外国的政治、战争、人文等有价值的东西，总之，一句话：世界在我们脑海打开的窗户又大了。我相信，这一夜会有许多人像我一样无法入眠，一高一矮的两个漂亮的女英雄那毫不畏惧、慷慨从容走向刑场的英姿，会无数次浮现在大家的脑海里，然而，也同样会憎恨残酷的法西斯刽子手。英雄主义在我的心里又一次播下了种子。我幻想着美好，但是，二位女英雄还是走向了刑场。为英雄、为美丽泪水几次打湿了枕头。。。

第二天上学的路上，大家义愤填膺，都在为女英雄惋惜，恨不能把刽子手活剥了。

“我看了那些法西斯，恨的牙根直痒痒。”和平说。

“你、你还牙根痒痒，我真想用手把他们撕成碎片。”翠翠说着，双手还做着动作。

“这些婊子养的美国佬，一定没有好、好死。”翠翠这次真是投入感情了。

“不是美国佬，是德国佬。”我纠正着“我也气的一夜没睡好，我是真的。”

“谁还是假的。”她们把火朝我发来。

“我相信大家都是真的。这些坏蛋真气死人。”我知道自己说的不对劲，忙着打圆场。“翠翠，你看我和和平走在一起像不像那两个女英雄？”

“像、、、、、、”

“是吧。”

“像、像个屁，你俩给人家提鞋人家还嫌手指粗。”翠翠气更大了。

“妈妈呀，俺有那么丑吗？”和平大笑着说。

“逗、逗你玩，还别说，从背影看真有点像，看前面就完蛋了。”翠翠也笑着说。

“打倒法西斯，自由属于人民。”，“打倒法西斯，自由属于人民。”瓦沿盖和胖京他们喊着口号，从我们身边走过。

“哎，最近好战分子们怎么老实了？”和平突然问我们。

“大、大海，骑完驴后就老实多了。”

“你观察得挺细啊？”和平笑着说。

的确，自从鲁宁到来后，许多男生都由狂躁变得安静了些。

说话间，不知不觉来到学校，大家还是围绕那两个女英雄，在痛斥法西斯刽子手，一直到范老师来上课大家还没发觉。

“注意了，有什么好听的下课再讲，现在上课了。”

“起立。”班长喊。

“老师好”大家有气无力。坐下后，同学们都很疲劳的样子，认真听讲的人不多。

“同学们，我刚来的时候，给大家留下一个新字母，谁还记得？”接着他把呕米葛写到黑板上。

这时，有的同学开始注意黑板了，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有认识的。当时老师讲这个字母时的情景，我记得清清楚楚，但一时记不起它的读音。老师的视线在同学们的脸上来回扫，很执着，就是没人记起。到底该读什么？仿佛就在嘴边，就是想不起来，真是急死人。注意老师的人越来越多，教室空气凝固了仿佛。

和我坐在同一排的良子并没注意老师的问题，我们俩中间有一个小胡同，他的前面是门，不愿听课时，他就把门拉开，正好把自己和同位遮起来，（他的同位是我表弟家刚，他们关系挺好）他们还沉浸在昨晚的电影里。门上最下面的一块玻璃破夹了，良子就把铅笔顺着窟窿伸过去，当作机枪，一边左右射击，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为莎尼格报仇。”莎尼格是〈〈宁死不屈〉〉中一个女主人公的名字，这个名字一下提醒了我“老师，那个字母叫呕米葛。”

老师终于没有白等这么长时间，许多同学也都向我投来佩服的目光，前排的鲁宁同位又故意使劲向后挤我们的桌子。但谁也不知道是良子的那个小细节帮了我的大忙。

后来，我们都比较注意范老师的讲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