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进海陆丰         

                   （一）

 

      早就听说海陆丰一带有一句响当当名号：“天上有雷公，地下海陆丰”。表明当地民风极为彪悍、野蛮。去年，我在陆丰办事时，与同事陷入困境，我借机脱身后，跑到当地派出所搬救兵，终于化险为夷，有惊无险，让我领教了当地人的“雷公”性格。后来，有朋友一提起海陆丰，就联想起当年的“红海湾事件”，谈虎色变。

      明天又将赴汕尾（海陆丰地区）办事，让我的心情有些不安，这可能是出发前的焦虑症状。

      我一直很纳闷，在改革开放的沿海城市，为什么还会残留一块文明缺失的荒蛮之地呢？于是，我查阅了相关资料。

      原来，海陆丰的祖先是福建人，宋朝南迁时，融合了潮汕文化和客家文化而形成了独特的海陆丰文化。由于地处沿海，海陆丰人受历史和环境的影响，相信因果报应，对神敬畏，寄托于“雷公神”替天行道，扬善抑恶。海陆丰人的品行也效仿“雷公”，正直刚强，雷厉风行。为了抵抗外族侵犯，他们需要抱团取暖，精诚团结，敢于天下先。路见不平，只要大吼一声：我是海陆丰人！地球都会抖三抖，叫些恃强凌弱者一个个退避三舍。最具代表的人物是大革命时期的农民领袖——彭湃，曾为中国革命的胜利作出了杰出贡献。

      现在海陆丰归属汕尾市管辖，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拥有粤东沿海5200多平方公里的面积，有人口213万人，还有100多万旅居海外的华侨和港，澳，台同胞，有路的地方都要有海陆丰。

      跟许多人一样，由于主观上的误会和别人言语上的误导，我对海陆丰人执有偏见。也许是我还没有真正走进海陆丰，离他们太远，没有真正了解他们，读懂他们。

      春雷一声天下知。明天再赴海陆丰，我做足了准备，期待那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还有那些古老的传说，都能告诉我：海陆丰是一个有性格、有故事、有梦想、有希望的群体。

                    （二）

 

      6月26日，一个骄阳似火的日子，我们驱车朝着海陆丰出发了。

      果不其然，刚下高速，在汕尾接应的同事就满头大汗地钻进汽车，迫不急待地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告诉我们。

        据说，这里的人很排外，一村一镇的人往往都是由同一个宗族派系组成，宗族长老的威信比村长和镇长要高。不懂当地话的外地人想问问路都很难，如果与当地人发生争吵或纠纷，当地人会自发地聚众群攻，逼迫外地人妥协败退。我们的行动必须速战速决，快速撤离，拖延了时间，动静太大，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很难脱身。

      边说边进入市区，我发现这里的交通无序管理，红绿灯和隔离带形同虚设，三轮车载客横冲直撞，摩托车带人满地飞，行人穿行招摇过市。车辆缓行时，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年男子一手握着把手，一手撑着车窗边沿并排走，自行车和汽车就象是一对情侣手牵手过马路。我真为这里的安全捏把汗。

        傍晚，行动结束了，我们找了一家餐馆想填填肚子。上菜前，我和餐厅的老板聊了几句。他说，这个餐厅是他儿子经营的。我问他：“你有几个孩子？”“一个。”“那你可有福气啦，儿子都能自食其力了”。“那是，那是。”老板一脸骄傲，说完，就帮忙去了。

      当地一位同事压低嗓音说：“你别信他的，他还有5个女儿！”什么？5个女儿！可他说只有1个儿子呀？同事又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们重男轻女的观念相当严重，男人可以上族谱，女人不行，出了嫁就是泼出去的水，是替别人家养的人，自家不算数。父母留下来的所有家产，只传承给儿子，女儿没资格继承。不过，父母年老了，由儿子赡养送终。女儿即使撒手不管，也没人怪她不孝。”

      “这是什么道理？”

      “没有儿子是抬不起头的。所以，这里的人家大都儿女成群。女人地位低，受教育少，能初中毕业就不错了，高中毕业的很少，上大学的更是凤毛麟角”。

      “不上学，她们干什么？”

      “干活呀。你没看见田间地头、屋里屋外都是妇女忙碌的身影？”

      “那男人干什么？”

      “男人有的出门做经商挣钱，有的就在家闲聊玩牌”。
        ... ...

                    （三）

      我们入住的酒店在市中心。

      进入大厅，迎面一块巨幅木雕壁画吸引了我，那是雕刻大师辜柳希先生的纯手工作品——《百鸟归巢》，上面聚合了百鸟、夏荷、翠竹、牡丹、雏菊等吉祥物，凤歌鸾舞，美伦美奂，欣欣向荣，凝聚了“家”的祥和温馨。把它挂在酒店大厅，就是想让南来北往的游子放下行装，抖落一身尘埃，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当我正在欣赏这幅木雕壁画的时候，大厅里传来优扬的钢琴声，是一位琴师在弹奏。我惊讶地发现，他弹的是那首久违的《半梦半醒之间》！谭咏麟充满沧桑的歌声我还清晰地记得：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我们越过时空相见，每一分钟换成一年。哦，究竟能有多少缠绵，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我们忘了还有明天，忘了保留一点时间。哦，好让这种感觉永远。迷迷糊糊睁开双眼醒来，你已了无踪影。再回到梦里，梦已不相连，哦... ...爱你，似梦似真，转眼改变，梦已不相连......

        我陶醉在琴声中无法自拔，完全忘记自己身处何方，忘记了前面的所见所闻，也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真想让这种感觉永远，回到梦里，让梦相连......

      这一天的感觉那么奇妙，那么迷茫，我该怎样看待海陆丰？原始与现代，陋习与文明，无序与优雅，传统与浪漫，排斥与聚合，都在这里纠结，混搭，磨合，碰撞。或许可以这样想，在历史发展的进程中，不管是迈一大步，还是迈一小步，都是在进步。我们不能强求所有的人都喊着口号，齐头并进，慢半拍，甚至慢一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直往前看，朝前走，永不回头。就象赛道上的选手，只要没到达终点，谁领跑都是暂时的。所以，无论是看客，还是裁判，对所有的选手都要有足够的耐心和爱心，给他们一点时间，一点空间，一些理解，一些包容，还有一些鼓励，就会精彩无限。

      我尊重海陆丰人因历史原因和环境影响而保留下来的传统习俗，也欣赏他们特立独行的个性。看看那幅《百鸟归巢》，听听那首《半梦半醒之间》，再翻开留在房间里那本《服务簿》的扉页上的留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明白了：浪迹天涯唯有家乡好，海陆丰人祖祖辈辈都会誓死捍卫家园，不许外人染指。同时，在聪明强悍的海陆丰人的心里还有一片海，源源不断地流淌着亲情、友情和爱情，海陆丰的大门一直都向外敞开着。

      年底，这里将开通厦深铁路，海陆丰会迎来一个新的发展机遇。让我们拭目以待，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一个崭新的海陆丰呈现在人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