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夜班,早上,我坐上公交车,准备回家。
坐在公交车的倒数第二排,我惬意地把头靠在椅子扶手上,望着窗外,手里抱着一个袋子,里面有给孩子买的西瓜和我的几件衣服。
不知什么时候,中门站了一位个子高大的男子,穿一件白色短袖,拄着一根拐棍,斜靠在扶手处,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刚开始我没有听清楚。接下来,声音渐渐地传进我的耳朵里。“各位父老乡亲,叔叔阿姨,兄弟姐妹们,你们好!我们是来自东北的一对兄弟俩,今天,我们丧失了做人的尊严站在这里,实在是迫不得已。我患有先天性残疾,我的弟弟去年经历了一场突然变故,失去了一只手和一条脚,生活变得非常困苦。求好心人可怜可怜我们,做做好事,让我们兄弟俩能吃个饱饭,真是感激不尽。”
旁边有个着条纹短袖的男子,身体非常健硕,用一只大手来回地擦拭眼睛。远远的,我看见他的一只手臂,整个手掌都不在了。他慢慢向车厢后面走过来,伸着尚有的一只手,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
车上的人,很多人,都开始忙起来,在皮包里、裤兜里到处翻着、找着。
穿白短袖的男子说道:“为了表示我对大家的感激之情,我为大家唱一首歌。”说完,便自顾自地唱起来。唱的是什么我也没听清楚,我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圈周围的人,好象每个人都在有所行动,虽然给的也不多,只是一元的钞票,但毕竟还算有所表示。
我定定的埋头抱着我的西瓜,心里愤愤不平。明明就是骗人的把戏,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上当受骗?年富力强、精力充沛,为什么凭一点残疾换取人们的同情?
忽然,两条粗壮健全的大腿映入我的眼帘。不是说一条腿断了吗?怎么看起来和常人没有两样?虽然有一条腿上不知套上了点什么装饰,但是我看到的却是两条肌肉发达且有力的腿,脚上还穿着一双乌黑油亮的皮鞋。
我的心蓦地涌上一阵反感。邻座的女孩递了一元钱过去,男子说了声“谢谢,”把一叠理成象扇子般形状的钞票,摊在我的面前。
我没有理他,没有表情,眼睛望着脚下,双手依旧抱着我的西瓜。
男子愣了一下,把手缩了回去。我刚松了一口气,猛然我看见那把扇子又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心莫名紧了一下,看来不达目的他还不罢休呢!
我直直地坐着,眼睛也不眨一下,僵持了一小会,那把扇子悄无声息地又收走了。
至始至终我没有抬头看他的脸。不想迎视他的目光,我想他的眼睛里应该不会有悲悯,而是充斥着没有得逞的愤怒吧!
说实话,我还是有点提心吊胆的。他会不会采取什么极端的方式?会不会报复?车里的人也会这样想吗?
如果当时,我不小心看了他一眼,也许,我的勇气就会被彻底瓦解掉。
还好,挺了过来。
条纹男子收起钱,迅速走到白衣男子身边,白衣男子立即停止了唱歌,匆匆说了声“谢谢”,俩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下了公交车。
我不解地抬头扫视了一遍车厢的每个角落。人们还是那么安静,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或许,有人会说我冷漠,有人会说我吝啬,有人会说我没有爱心。
可是,我想说,每个人都有一双会发现的眼睛,都有一个会思考的头脑,都有一颗明辨是非的心,为什么没有人说“不”,为什么没有人会拒绝,为什么没有人拿出勇气抵制虚假和邪恶。
是多情之雨露滋润了阴暗水沟边的蚊虫,使得它们茁壮生长吗?
是忌惮之浪潮打痛了安坐于角落的人们,使得他们善恶不辨了吗?
谁能料到,尽管年年岁岁物事不断变迁,“仁爱”之风在当下社会,仍旧大行其道。
从本质来说,懂得“仁爱”是好事一桩,毕竟是中国几千来的优良传统和美德;只是,被有着不良用心的人拿来招摇行骗,赚取同情,实在是和现今所标榜的高度文明社会大相径庭。
“仁爱”非“人爱”,并非人人都能爱,也并非人人都能被爱:只有具备了“仁”的思想道德的人,能自力更生的人,懂自尊自爱的人,敢于同命运抗争的人,终生奋斗不息的人,才配所有人去关爱。
到那时,不用言语,不用流泪,不用唱歌,不用伸手,真诚的爱,便会雪花般飘飘洒洒、纷至沓来。
2013-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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