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宿舍,凭窗而视,看着晨风轻轻地吹拂着宿舍楼前孤零零的柳树,思绪也随着柳枝随风尽情飘扬。
眼前的这棵柳树,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开始生长的。如今,它置身于林立的高楼之间,冬天,四周的栋栋楼房为它挡住了刺骨的寒风;夏天,周围的建筑伸臂为它遮住炎炎烈日;春雨浸润疏松着它身边的土壤。春去秋来,它竟长成了一棵比周围楼房略高的参天大树。它的根,深深地扎在眼前这小片贫瘠的土地里。
一颗被遗忘的种子,一片被热闹的土地,交织成了一幅心惊动魄的图景。
柳树想念伙伴,思念柳林,但它更喜欢长年累月托着自己身躯的这片贫瘠的土地。它默默地站立着,站立在楼与楼之间,如同从楼顶飞溅下的瀑布装饰着这小片贫瘠的土地,默默地倾听形形色色的人对它的欣赏。在柳树中它是最雄浑最伟大的。它承受着油煎般的孤独和痛苦,在这小小的世界里,虽然能热切地望着蓝天白云,却找不到一点点寄望的影子,甚至得不到同伴的丁点呼应。得到的只是鸟儿的叽叽喳喳;得到的只是草丛中的窸窸窣窣;得到的只是微风的抚慰;得到的只是人群的欣赏。这是何等的悲哀呀!这是何等的寂寞呀!然而这一切都是它所喜悦的。它喜欢寂寞带来的宁静、悠远、洒脱与含蓄。
眼前的这棵柳树看来寂寞就像“二泉映月”,悲愤而不失追求;寂寞就像“阳春白雪”,曲高而自然和寡;寂寞就像“阳关三叠”,一唱而引三叹;寂寞就像“高山流水”,知音唯有子期……
高大而又纤细的柳树在微风的吹拂下,自由自在,鸟语花香。虽孤寂,但不失追求;虽孤寂,但不失翱翔;虽孤寂,但不失飞扬。
“楼光悦鸟性,树影空人心”的寂寞是幽静的;“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寂寞是自怜的;“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的寂寞是哀怨的;“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的寂寞是浓厚的;“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的寂寞是含蓄的;“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寂寞是豁达的;“娼楼两岸系水栅,夜唱竹枝留北客”的寂寞是凄凉的;“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寂寞是惆怅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寂寞是洒脱的;“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的寂寞是豪放的。而“宿前独孤柳”的寂寞则是悠远悠近的。
一阵狂风吹过,眼前的柳树也开始兴奋了,它孤独多年的生命此时如一颗凝聚了千年的钻石突然迸发出来,发出金灿夺目的光芒。它猛烈地摇摆着,愤怒地呼啸着,时而千枝抢入高空,时而俯身冲向大地,所有的柳枝都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孤柳全身猛烈颤抖着,它要拥抱狂风,它要像大地叩首,它要把全部沸腾的血液都洒向天空。
狂风停了,孤柳也渐渐归于平静,依然坚守属于它自己的那份寂寞。因为它知道明月是寂寞的,但洒向大地的依然是清辉一片;它知道流星是寂寞的,陨落的瞬间依然是灿烂相随;它知道空山上的兰花是寂寞的,却不因而削减芳华;它知道峭壁上的青松是寂寞的,却不因此而衰老沧桑。
慢慢地,天色开始暗了下来,黑夜如一支压境的大军渐渐逼来,而孤柳连同所有绿叶也都渐渐浸入沉沉的苍暮之中。
在这小片贫瘠的土地里,孤柳不是孤独和寂寞,只是在坚守自己的梦想,坚守自己的永恒。
最新评论